李雲琪走出屋子,掀開簾子的的那一剎那,強烈的陽光讓她暫時的失去了視覺,周圍都是白晃晃的一片。
正是中午,太湖的水汽在陽光下肆無忌憚的漫散開,潮水般撲面而來,連庭院邊明亮的綠色都在無邊的熱浪裡變得黯淡了。藥香味裡盡是青苔令人眩暈的氣息。
她扶着門框,閉上眼好一會兒才睜開來,庭院裡的一切這才恢復了本來的色彩。
葉浮白埋頭整理廊下的草藥,對這不遵醫囑出門的病人毫無知覺。
“拿到太陽下面去曬不是更快?”李雲琪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見他一直都只是忙於翻檢那些草藥而對自己不管不顧,只好出言引起他的注意。
葉浮白正將簸箕裡面的片狀首烏翻面,聞言頭也不擡的道:“中午太陽太烈,暴曬藥性就散發了。”
然後他若有所悟的頓住,皺着眉頭回過了頭。
李雲琪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他習慣了埋着頭回答別人提出的問題,現在纔想起這寒葉軒除了這女病人之外便只有幾個老僕人,反應還真不是一般的遲鈍。
“回屋裡去,外面溼熱,對你的傷沒有好處。”葉浮白卻彷彿沒有看見她的笑一樣皺着眉頭,一臉嚴肅的道。
李雲琪笑吟吟的看着他,腳下卻絲毫不動。
葉浮白只看了她的笑容片刻,臉上便是一陣通紅,然後他輕哼一聲,扭頭重新開始整理那些首烏片,卻沒有發現首烏的黃白光暈裡,他臉上的紅色更加明顯。
李雲琪臉上的笑容更濃了,“怎麼不罵我了?”她倚着門,懶懶的道。
葉浮白不再扭頭看她,只在口中悶悶的道:“你自己願意受苦和我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多花我一點時間罷了。”他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理所當然和渾不在意。“我以爲你會想要好得快一點的。”
李雲琪撇嘴哼道:“你這裡的屋子全都那麼悶熱,我在裡面都快悶死了。”她哼一聲,仰頭盯着屋檐道:“上面把我交給你醫治,你卻想把我悶死在屋裡,要是上面追究起來,你豈不是要倒黴?”
“我在你那間屋裡放着薄荷香,你熱不死的。”葉浮白已經翻完一層,回頭看他一眼,不冷不熱的道。“就算你熱死了,上面也不會來找我。”
李雲琪揚起的頭低了下來,她盯着葉浮白看了好一會兒,葉浮白先與她對視了片刻,然後迅速的低下頭去。
“不解風情!”李雲琪皺眉跺腳,然後氣呼呼的轉身要進屋。葉浮白的聲音卻在背後恰到好處的淡淡的響起:“去六角亭吧,那裡風很柔,對你有好處。”
李雲琪聞言轉身奇道:“你今天發病了?”
葉浮白已經整理好那些首烏片,拍拍手站直了身體,“剛好摘了一些櫻桃,你不願意來的話就算了。”他擡眼看了看她的臉,“嗯,氣色不錯,你好的很快。”
李雲琪撇嘴,她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自己氣色能好到哪裡去還會不知道?“說謊都不會,還真是不解風情。”她冷言冷語。
葉浮白不再和她理論,拍了拍衣袖之後,他轉身便走向庭院邊的小門。
“來不來?”他邊走邊叫。
然後他在李雲琪的笑聲裡回過頭來。
她正跟在後面,眉開眼笑。
十年之前要是要讓這個木訥的人開這樣邀請的口還真的很難呢。
那時候李雲琪還是個小姑娘,練武的時候總是受傷,每一次來這寒葉軒,接待的都是這個木訥的少年,那時候也只是處理身體破皮這樣的小傷口而已,然而除了給她清理傷口敷藥縫針之外,葉浮白一見到她便立即逃得遠遠的,一副冷漠淡然的樣子。
他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就算觸到她的肌膚也從容淡然,然而只要她嚴嚴實實的穿好衣服之後,他一見到她便將整張臉憋成戲臺上的關公。
李雲琪天生大氣,只要傷不好便天天纏在他身邊,言談戲謔不絕,弄得這老實的少年老大不自在。
不過時間長了他竟然也漸漸能忍受她在身邊胡言亂語了,只是不能和她面對說話,兩人相對時他不是低着頭就把臉扭向別處,李雲琪努力了無數次也不能讓他眼看着她說話,最後也只好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