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那僕人後發的一掌震退,雖然沒有準備,但還是大大的吃了一驚,一時間竟然想不起阻止葉浮白,門口的弟子見師傅不說話,也不敢阻攔,任由葉浮白輕鬆的走了。
葉浮白撩起簾子時,那人忽然在後面哈哈笑起來了,“葉大夫真的想要與在下爲敵嗎?我可不是江南武林的軟蛋。”
葉浮白停下來,“進了葉雲軒,那便是在下的病人,陸先生有陸先生的規矩,在下也一樣。”
“你知道那孩子拿走了我的什麼東西嗎?”陸先生忽然笑起來,雖然是在笑,卻說不出的陰冷。
葉浮白回頭看他,臉上古井不波。
“他帶走的,不僅是我的劍,還有我的妻子。”陸先生裂開嘴,怪異的笑起來。
葉浮白的臉沉下來,轉頭看向李君,李君看了看陸先生,嚥了一口唾沫,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進了葉雲軒,就是在下的病人,沒有身份。”葉浮白沉默了一會,忽然說出這句話來,李君和陸先生同時變了臉色,這話說出來,就是要宣戰的意思了,可是葉浮白卻說得平靜淡然,渾不在意。
“葉大夫好膽識。”陸先生居然也沒生氣,但是臉上的表情卻變得陰冷起來。“送客。”陸先生說了那句話之後,便大聲道,門口的兩個人立刻撩開了簾子。
“希望葉大夫不要讓我失望。”出門的時候,陸先生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平穩厚重,居然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
一連三天,一個病人都沒有。
李君自從見到那一次奇異的對決之後,忽然覺得一直冷面冷心的葉浮白變得親近起來,有事沒事的時候,總是在大堂裡閒坐,以往總是一羣人的藥堂,現在竟然空蕩蕩只有李君和葉浮白坐着。葉浮白低頭看書,而李君,只能坐在一邊看着自己的手發呆。
雖然見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狀況,但是李君還是不敢和葉浮白說話,這個大夫雖然一直不冷不熱,卻不是一個可以隨便說話的人。
第四天坐了半日之後,葉浮白忽然敲敲他的肩膀。
李君噌的站起來,幾乎衝撞到了一邊的葉浮白,一張臉也漲得通紅,卻只是怔怔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一起吃飯吧。”葉浮白淡淡的解了圍。
說起來,李君住在這裡的一段時間,飯食都是送到住處的,想來這是葉雲軒一直以來的規矩,飯食的花銷,大約也是算在了藥資裡的。
飯很簡單,只有兩個菜,鮮綠綠做得十分養眼,一個小蒸籠裡滿滿都是米飯。
葉浮白也不客套,自己裝了一碗,便開始吃起來。
葉淺這一次病得很重,毫無來由的昏睡過去之後,再次醒來,走出屋子的時候正是早晨,牆角邊的草上都結了淡淡的一層霜,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所以葉淺又回到屋裡,穿了一件厚重一些的小襖。
伸手給自己把了一下脈,依舊如平常那般時弱時強,可是外面的情形,自己卻像是睡了很久,記得自己昏睡的那一天荷塘的荷葉纔剛剛枯萎,按照現在這個情形,恐怕已經是冬至時節,看起來,這一次竟然昏睡了差不多有一個月。
以前雖然也有昏睡的情景,但是從來沒有這麼長過,看起來,似乎已經在接近極限了。
葉淺整理牀鋪的時候,自己也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今年纔剛到十七歲,雖然沒有想過頤養天年,但是這麼快就結束,想起來,還是有些心寒。
葉淺整理好屋子裡的東西,躺在一邊的軟椅上,閉上眼,沒來由的覺得有些恍惚,一個月之久的昏睡,好像和這個世界脫了節,好些事情都像霧裡看花一樣,不管想什麼事,都被那一段空白困擾着,葉淺半躺在椅上,想要將昏睡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整理一遍。
突然之間,一個人的名字冒了出來。
婉兒。
這個名字像一記驚雷,讓原本還是渾渾噩噩的葉淺在剎那間出了一身冷汗。
她跳起來,不顧腳下虛浮,快步出了門。
西廂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牆邊的何首烏已經完全枯死,連地上的落葉也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乾淨的青磚地面隱在陰影裡,像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青苔,葉淺走到門口,先扶着牆面緩了一會兒,待到呼吸平穩了,才小步走到門前。
原本打算敲門的手才放到門框上,門已經悄然打開一條縫。
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上一次葉淺到這裡來的時候,對着門的桌子上還擺着一個裝針線的小框,現在上面卻淡淡的積了一層灰,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以葉浮白的性格,這裡即便是沒有人,也會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以前他經常要來這裡坐一坐,這葉雲軒裡,這裡雖然不算最乾淨的地方,卻也從來沒有這麼髒過。
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出了什麼事情,看來,他們是離開了。
葉淺伸手在桌上畫了一道,灰塵移開,現出光滑的桌面來,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
葉浮白不在大堂,不僅不在,就連大堂的門,也緊緊的關閉起來了。
這在葉雲軒是不可能的事情,從葉淺知事起,這扇門就叢來沒有關過,即使是在夜裡,也是敞開着的。
難道自己真的睡得太久以至於一切都改變了?
葉淺不由得有些心慌。
走過後堂,兩個老人正在庭院裡整理藥材,看到葉淺過來,都現出驚訝的神色,但還是很平靜的向她施禮,葉淺看到滿院子熟悉的藥架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點頭答禮之後便問葉浮白在何處,兩個老僕告訴她在小亭,便又開始整理藥材。
一切都是葉雲軒原來的樣子,簡單而又效率,葉淺想想自己剛纔的緊張,不由搖頭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