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烏藤爬滿牆頭,暗暗的一片綠色中間,白色的小花正在如火如荼的開放。
正是江南最熱的季節,太湖邊的空氣裡滿是煙靄,太陽將這一個大湖的水都曬得好像要沸騰一般,寒葉軒周圍圍着牆,更像一鍋正在沸騰的鹿角膠,火熱而粘稠。
葉浮白就站着這火熱的湯裡,頭頂上頂着中午熾烈的太陽,面對着那一牆的暗綠葉子,和細小的白色花絮,他已經站了很久了,卻奇怪的沒有出一點汗。
屋檐下層層的搏擊裡陰着切成片的米黃色的首烏片,麻布衣服的老僕正挽着衣袖一片片小心的將它們翻面。
“有三年了吧?”葉浮白忽然回過頭來,衝他沒頭沒腦的道。
老僕猛地直起腰來,滿臉不解的“嗯?”了一聲。
葉浮白無奈的笑笑,擺擺手又轉過身去了。
老僕怔了一會兒,猛然醒悟,搖首嘆道:“真的三年了呢。”他猶豫了一下,建葉浮白沒有搭話,便繼續道:“少爺也是,想要找她回來直接出去找就是了,你在這裡天天看這個也不能把她看回來啊。”葉浮白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淡淡的沒有表情,老人嘆了一聲道:“你若不愛聽那就算了。”他低頭繼續整理那些首烏片,口中卻故意大聲的咕噥:“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說了也沒有。”說罷又故意大嘆一聲道:“哎!要是老爺還在看你這樣,他非得氣死不可。”
“雷叔。”葉浮白回頭笑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是啊,我倒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你這樣整天無精打采也不行啊。”老人手上不停,口中也不停。
“反正寒葉軒沒有多少病人。”葉浮白淡淡的道,口氣中聽不出是頹然還是抱怨。
雷叔撇撇嘴接下話頭道:“這樣的一個不爲大家的醫館,還不如不開呢。”
葉浮白回過頭來,衝着雷叔皺起了眉頭,“雷叔,這樣的話只有我們兩個人聽見就可以了。”雷叔卻不在意他的不滿,口中絮絮的說下去:“老爺在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把這寒葉軒開下去的意思了,少爺你要是當初娶了李姑娘,真如她所說的那般出去隱居的話,我老頭子就是出去乞討也甘願了。”他頓頓,建葉浮白也沒有生氣,便接着說下去,“你這樣整天失魂落魄的,真是讓人難受。”
葉浮白淡淡的笑笑:“寒葉軒好歹也是百年字號,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你是放不下我們這些老頭子們吧?”老人斜他一眼,口氣裡聽不出是責怪還是欣慰。
葉浮白苦笑。
“這個東西也真夠奇怪的,居然能活下來。”老人翻完了首烏,走到葉浮白的身後,喃喃道。
“是啊,沒想到居然能活下來呢。”葉浮白仰頭看着那滿牆的深綠,悠悠道。
“你說李姑娘現在會在哪裡?”
“在哪裡都好,只要不是在這裡。”葉浮白負手看着那滿牆的綠色,淡淡的道。“軒主,當年要是沒有我們,你會跟着李姑娘走的吧?”雷叔在身後嘿嘿的笑道。
“這寒葉軒,始終不是我能放得下的。”葉浮白淡然而笑,“緣分因人而定,我們沒有緣分。”
“那我看軒主的緣分還真有點飄渺呢。”雷叔嘆了一口氣,絮絮叨叨的道:“老爺還有人給他送終,軒主你再不娶親,不是我老頭子觸你的黴頭,恐怕就有點難了。”
葉浮白卻只是微笑着拍拍老人的肩膀道:“你不用擔心,不管怎麼樣,你們都要死在我前面的,眼睛一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老人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別糊弄我老頭子,你就是不打算娶親。”
他長長嘆息一聲,忽然變得傷感起來,“老爺一輩子都不得自由,現在你又是,唉,都怪這些老頭子拖了你們父子的後腿,現在你這樣對抗影堂,代價實在是重了。”
“雷叔說什麼呢?”葉浮白眯着眼睛淡淡的笑,“天下好女子難求嘛。何況葉某不過庸常之輩而已。”
老人卻不再和他糾纏,搖着頭慢慢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