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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廷軒將阿桑捏在手裡的帕子取過來,扔到鄭玉面前。
捕快們自然能理解逍遙王此舉是什麼意思,這斷然不是給鄭玉擦眼淚擦汗水的。
其中一名捕快從地板上撿起帕子,擰成一塊兒,塞進了鄭玉的嘴裡。
公堂上吵嚷聲隱去,只有嗚嗚的悶哼聲。
龍廷軒倚在幾邊,託着腮續問道:“鄭玉可說了因何事將人撞死?”
金子也豎起了耳朵準備傾聽,這是她一直在尋找的答案。
柳泓點點頭,臉色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樣的複雜和難過。
他勉強從傷感的情緒中剝離出來,擡頭看着龍廷軒道:“那天阿玉去見潘琇的時候,心情是愉快的。到了那裡,潘琇告訴阿玉她身懷有孕的消息後,阿玉說他很激動,一把抱住潘琇,承諾會盡快迎娶她進門,雖然是妾室,但阿玉說會好好待她。
可潘琇卻很抗拒阿玉的懷抱,她拒絕了阿玉,她說她心裡由始至終愛的人,只有江浩南,若不是阿玉用江浩南的性命要挾她,她早就以死殉節。她不會嫁給阿玉,更不會生下他的孩子。她說她要將腹中的孩子打掉,然後出家去當姑子。阿玉說潘琇的話惹怒了他,潘琇竟然可以狠下心腸打掉他們的孩子,她竟然寧願去當姑子也不願嫁給他。
他在她的心裡,究竟有多麼的不堪?
阿玉很激動,抓着潘琇的手不讓她走,他試圖用再說服潘琇,甚至委屈自己,放下身段的求她。求她不要拋棄他們的孩子......可潘琇很決絕的告訴了阿玉,就算死,也不會生下那個不該存在的孽種。
或許是這句話觸動了阿玉的神經,他看着決然而去的背影。怒氣攻心,一時衝動,便駕着馬車撞了上去。”
柳泓說完,又俯地叩首,誠摯道:“兒說的這些,曾毅他們都親耳聽鄭玉講過,兒所說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曾毅幾人也忙附和道:“兒不敢欺瞞!”
金子聽完,心頭的疑惑也隨之煙消雲散。
原來是潘琇的決絕惹怒了鄭玉,那這場謀殺。也就是臨時起意的。現在柳泓將真相講了出來,鄭玉的殺人動機,也就隨之顯現出來了。
雖然不是精心策劃的謀殺,但鄭玉的行爲,卻是毋庸置疑的蓄意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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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爲了泄憤、爲了毀滅而殺人。造成了潘琇一屍兩命的慘劇.....
龍廷軒坐正了身子,揚手示意捕快取下塞進鄭玉口中的帕子,含笑問道:“不知道鄭公子可對證人的證詞有什麼意見?”
鄭玉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面容上沁滿晶瑩的汗水。
見他不說話,龍廷軒調整了一下坐姿,斜倚在座位上。翹起二郎腿,輕輕撣了撣衣袍,不緊不慢的說道:“六公子的證詞、潘娘子的記事本、管事老李的口供、金仵作的屍檢報告和驗證、再加上屬於你的那輛帶血的馬車車壁,所有的證據都在這裡,你還能砌詞狡辯到哪裡去?鄭公子當真是以爲我大胤朝律令如同兒戲,還是仗着自己的出身背景。認爲你的家族勢力足夠挑戰皇權律法?嗯?”
鄭玉身子癱軟的跌坐在地上,逍遙王的意思不言而喻。
自己不認罪,打的是什麼算盤,他一清二楚。他這是在告訴自己,他不會給鄭氏家族。不會給母親一分一毫的面子麼?
挑戰皇權律法下場如何,鄭玉雖然是紈絝,卻也懂得其中的取捨。
逍遙王放出了這樣的話,鄭氏家族就是再疼惜他,也會權衡利弊,壯士斷腕吧?
那麼,他是必死無疑了?
不過是一個小小世家女的性命,何至於此?
這個結局,讓他如何接受?
他擡頭看着高高在上的逍遙王一眼,那人犀利的眸子也正凝着他,如墨般濃稠的瞳孔此刻彷彿一灣打着漩渦的風暴,迅猛地朝他席捲而來。
鄭玉打了一個哆嗦,乾燥破裂的嘴脣微啓,幾經開合,終是未能吐出隻言片語,眼瞼一翻,暈死過去。
主犯暈了,且堂審也進行多時,龍廷軒便宣佈將鄭玉收押監牢,暫時退堂。
“王爺,六公子該如何處置?”金元虛心的請教道。
龍廷軒起身,若有若無的瞟了堂上跪着的幾個人,淡淡道:“都回去吧,不過沒有本王的傳召,不得私自離開別院半步!”
這是相當於禁足。
柳泓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長舒一口氣,逍遙王能讓他們回去別院舒舒服服的呆着,已經是莫大的寬容和恩賜。
一行人感恩戴德的磕頭施禮,拖着發軟的腿腳,深一步淺一步地邁出公堂。
金子想起桂勇的事情,他一家幾口慘遭鄭玉迫害,有怨無處訴,難得龍廷軒正好在桃源縣,且管上了潘琇的案子,不如就順手把桂勇的案子一併管了,這可比交給偵探館來得更有效率不是?
思及此,金子也不客氣,當着金元和龍廷軒的面兒,將桂勇的遭遇說了出來。
金元含笑看了金子一眼,還是他閨女聰明,若是瓔珞不說,他倒是差點將桂勇的託付給忘記了。
龍廷軒聽完後,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讓桂勇來書房見本王吧!”
金子點點頭,輕笑一聲,應道:“是,兒先替桂勇謝謝王爺了!”
她說完,略欠了欠身,從公堂的一側出去,往後衙走去。
金元,自然是帶着龍廷軒往書房而去的。
後衙。
偌大的堂屋內,就只剩下辰逸雪一個人。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軟榻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捧着卷宗,細細的看着潘琇案子開審以來的每一個細節。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光線一暗,一陣熟悉的暗香隨之鑽進他的鼻腔。
辰逸雪託着卷宗的手微微下沉。目光清亮的擡頭,極爲倨傲的看了金子一眼。
“怎麼一副鬥敗公雞的模樣?”看着金子略有些沮喪的模樣,辰逸雪脣瓣不覺往上翹了翹,不等金子開口,又忽的搖頭糾正道:“錯了!”
“什麼錯了?”金子沉沉吐了一口氣,大步走到辰逸雪對面的席子落座,順手端起一杯茶,含了一口茶湯。
“應該是鬥敗母雞的模樣!”辰逸雪直勾勾的盯着她幾秒鐘,正色道。
“噗......”金子含在口中的茶湯噴了出來,還好是噴在另一邊。不然,絕對能將辰大神噴個狗血淋頭。
金子拍着胸口咳了咳,緩過勁兒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辰郎君你是成心的是不是?”
辰逸雪卻沒有回答。神色專注的凝了她一息,從懷中取出一方白疊布裁就的帕子,起身轉到她身邊蹲下來。
他的身材高大修長,即使是蹲着,也比金子高了半個頭。
他身上清冷的氣息逼近,而金子也感覺到,他拿着帕子的柔軟的指腹滑過她的下巴。有點熱、有點癢......帶着他專屬清香的帕子,吸乾了她下顎的茶漬。
金子尷尬的垂下了頭,抿了抿嘴,臉頰微微滾燙。
她剛剛裝的其實並不像,她向來不是會演戲的人,辰逸雪那麼聰明。自然能瞧出來。可他卻配合着自己,其實是爲了說笑,逗自己開心的吧?
“鄭玉沒有認罪!”金子擡起明亮的眸子說道。
辰逸雪淡淡一笑,應道:“意料中事!他不認罪沒關係,有了六公子的口供。再加上那些物證,現在是人證物證齊全,不是他一句不認罪,就能抹去的鐵一般的事實!”
金子坐正身子,仰着頭看近在咫尺的辰逸雪,問道:“六公子的事情,你乾的?”
辰逸雪傲慢的瞟了金子一眼,起身繞到案几後的軟榻坐下,漫不經心道:“這種事情,哪裡需要在下親自動手?”
他澄亮的眸子一閃,笑意清淺:“自是有人代勞!”
金子撲哧一笑,明白過來了,只是這話要讓龍廷軒聽到,讓他情何以堪呢?
二人閒適的坐着,喝着茶,又說了一會兒話。
外頭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二人的目光齊齊往屋外望去,庭院中,龍廷軒正揹着日光快步往堂屋的方向而來,金元在他身後提着袍角,有些吃力的追趕着,額角上的晶瑩,在燦亮光線下泛着灼灼的珠光。
看着急切趕回來的龍廷軒,辰逸雪臉上的笑意瞬間冷凝,又恢復之前一派冷漠倨傲的神態,翹着二郎腿,兀自喝起茶來。
“三娘......”紫金色的小朝靴剛跨上長廊,龍廷軒便迫不及待的喚了一句。
金子迎到屋門口,看着步入堂屋的龍廷軒和金元問道:“桂勇的案子怎麼樣?”
“案情經過本王已經瞭解過了,蘇州府那邊,本王稍後寫封信過去,命蘇州府衙全面調查桂勇親屬的案子,若桂勇所說句句屬實,定然會還他清白!”龍廷軒掀起袍角,在辰逸雪身側坐下,取過茶盤上剛剛倒出來的熱茶湯,潤了潤嗓子。
金子幽幽一笑,應道:“那就好,有勞王爺了!”
龍廷軒嗔怪輕叱道:“三娘是故意要跟本王如此客氣的麼?”
金子額了一聲。
金元含笑打了圓場,回道:“王爺息怒,這君臣之禮不可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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