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在小丫頭送上來的銅盆裡淨了手,接過布巾吸乾水分。
“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了,這是最後一次注射,接下來繼續喝湯藥和敷藥控制就行了!”金子側首對一旁的小丫頭囑咐道。
小丫頭咧嘴一笑,高興的跑進內廂報信訊去了。
秋海棠從房裡走出來,神色有些激動,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盈盈朝金子跪下,謝道:“謝謝金醫生妙手回春,救了紅姐姐,奴家沒齒難忘!”
金子擺了擺手,讓她起身,只道自己不過是盡了醫者本分,無需多謝。
秋海棠見金子主僕已經將藥箱收拾停當,便親自將人送出小院,臨出門口,又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塞進金子的手心,笑道:“這是奴家的一點兒心意,還望金醫生不要嫌棄!”
若是一般診金,金子自然是不會推脫的,可剛剛在屋裡,秋海棠便已經將上次約定好的診金盡數付清了,此刻又塞了一個錢袋子過來,是什麼意思?
小費?
自己還不大習慣被人塞紅包送小費!
金子將錢銀推了回去,秋海棠便問是不是金醫生覺得她出身青樓,覺得她的銀子髒,看不起她什麼的纔不肯將銀子收下?秋海棠抹着眼淚對金子說這是她的一點兒心意,之前紅牡丹患病,請了好些大夫,可沒有一個願意上門診治的,多虧了金醫生仁心,不然紅姐姐是救不回來了......
金子又忙解釋,幾番推脫不得後,只好將錢袋子收下了。
袁青青在一旁可是看得眼睛都綠了,剛剛就在屋裡收了好大一張銀票子,現在那繡着纏枝海棠的香袋裡頭,鼓漲漲的,可是不少銀子吧?
這青樓女子雖然命苦,但估摸着錢銀也賺了不少。不然出手能這麼闊綽?
袁青青不由眨着眼睛盤算起來,娘子除卻偵探館給的佣金之外,再加上外出給病人診病啥的,收入可不少呢。
她眼睛亮亮的。下巴微微揚起,又一次感嘆命運對自己不薄,跟了一個好主子,將來也不怕沒有好日子過......
不過也虧得娘子自己能掙錢,不然,單憑主院那邊一個月給的那點兒月例銀子,還真是不夠她們主僕三個的開銷呢。
笑笑倒沒有袁青青這小丫頭想得多,只是提溜着藥箱,亦步亦趨的跟在金子身側,一面笑嘻嘻的稱讚着自己娘子的醫術。
金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心思已經飛到了鄭玉案子最後審判的結果上。
也不知道堂審結束了沒有。
因心中記掛着,出了阡陌後,主僕三人僱了一輛馬車,準備回仁善堂。
仁善堂在東市,長街外頭就有衙門設置的一個公告欄。若是案子結了,東市那邊熱鬧,消息也比其他地方傳得快。
車伕麻利的甩着鞭子趕車,一面回頭朝着車廂內靜然跽坐的三人道:“今日大路只怕有些擁堵了,只能走坊間的小巷道!”
金子嗯了一聲,想起之前遇到案子的時候,百姓們都趕着去衙門口聽審。縣衙門口都是人潮涌動,車馬擁堵,常常要等到衙差們出來驅散人流才能將路況疏通好,想必今日也不會例外,便道:“無妨,就走小道吧!”
車伕應了一聲好嘞。曳動繮繩,熟悉的驅車拐入一條小巷。
坊間的巷道基本上比例皆一致,黛瓦白牆,建築風格也是雷同,金子穿過來這麼久。也不敢一個人在這些巷道里穿行,在她看來,這些縱橫交錯的巷道,就像是一個迷宮,一個不小心就在裡頭迷了路,繞不出去。
不過車伕卻是土生土長的,對於路況非常熟悉,駕着馬車像靈動的游龍一般穿街過巷,不多時便出了巷道。金子挑着車簾看外頭的街景,是陌生的街道,人流相對於主幹道,自然少了很多。
她將竹簾放下,躺回軟榻,閉上了眼睛小憩。
“娘子眯一會兒吧,到了奴婢再喚你!”笑笑將帶着的披風蓋在金子身上,一面說道。
金子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間,車窗外便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喧囂聲。
袁青青挪着身子做到窗口,回頭對金子說道:“娘子,娘子,東市到了!”
馬車在長街的入口停了下來,袁青青率先跳下馬車,付了車錢,又挑開車簾將金子迎下來。
外頭日光正盛,金子眯着眼睛,擡手掩在額角,往公告欄的方向望去。
圍看的人寥寥可數,難道是鄭玉的案子還沒結束?
金子心中狐疑,擡步走了過去。
近了纔看清楚欄板上的確有新的告示貼着,不過令她意外的是告示的內容。
她仔細的看完整張告示後,心頭有些微的動容。
關於自己驗屍剖屍的傳言,就算自己沒出百草莊,也可以想象流言傳得該有多麼的洶涌肆虐,她什麼都不想做,就是想看看,三娘到離開的那一刻,依然放心不下的,依然託付自己幫她照顧的父親,心中究竟將三娘至於何地?
流言對金子這個現代人來說,委實不算什麼。充其量也就傳一陣子,等到了有新鮮的八卦,人們自然而然便忘了舊的。還記得在現代處理一個信訪案件的時候,鑑定結果出來後,家屬不服氣,固執的認爲金子是被人買通了,給他們做了虛假的鑑定,大吵大鬧的說要將醫學院給砸了。
金子做人做事,講究的便是無愧於心。當即就提出請另一名主檢法醫師過來重新檢驗,最後的鑑定結果自然是跟金子的一致。本來以爲家屬會信服,沒想到竟鬧得更大了,青紅不分的說那主檢法醫師跟自己串通一氣,當他們是傻子般糊弄,各種各樣的髒話,罵得十分難聽,還威脅要報復金子。
金子哭笑不得,既然人家不信你,再多的解釋也徒然。她將案子按正常程序結案處理後。對於家屬的謾罵置之不理。後來那家屬便在網上發帖子,造謠金子黑心收受賄賂,做假的鑑定云云,弄得滿城風雨。對她的名譽造成了一定的損害,但事實是怎樣的,法醫院的所有人都清楚。
金子從沒有爲這件事澄清什麼,她相信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
她這種淡然處之的態度,最後連閨蜜小雅都看不下去了,着急的勸她,找個機會跟科長好好的解釋一下,不要讓領導生了誤會。可金子性格卻是個倔強的,她認爲自己沒有必要解釋什麼。可內心卻還是隱隱有些期待。
當然,帖子最後是被刪掉了,那個造謠的家屬,也被公安廳請去喝茶。科長親自出來講話了,在大會上大大的肯定了金子的工作態度。不驕不躁,處變不驚,很有大將風範......
隨着科長的講話,不良的流言漸漸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子得了科長青眼的話題,總之各種八卦是一波接着一波。有了新的,舊的自然就被人遺忘了。
金子站在公告欄前面,看着那蓋着衙門公章的告示,脣角微微勾起。
至少這一刻,金元爲她做的,就跟科長當初爲她做的那般。讓她感到溫暖。
袁青青看着自家娘子對着告示微笑,不由伸長脖子,問道:“娘子,是那鄭玉判了麼?”
金子搖了搖頭,沒回答。徑直往仁善堂的方向走去。
笑笑和袁青青雖然認得一些字,但那麼多字拼在一起,她們看得有些費勁兒,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見娘子擡步走了,也忙跟着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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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仁善堂的人倒了少了很多,藥櫃門前的小學徒在整理着櫃檯內的中藥,見金子進來,眼睛一亮,笑着喊道:“珞師姐,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我啊?”金子笑了笑,便往內堂的方向走去。
小學徒憨憨一笑,從櫃檯邊繞出來,跟着進去,一面應道:“哪能啊,只不過兒猜錯了罷了!”
“什麼猜錯了?”袁青青好奇的問道。
小學徒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皮,紅着臉道:“昨天跟三順打賭,輸了,我猜珞師姐不出來的!”
袁青青嘿嘿笑了,忙追問道:“可是因爲流言的事情?”
她話音剛落,笑笑便用力擰了她一下。
袁青青痛呼了一聲,從笑笑身邊跳開,怒瞪了她一眼,撅着嘴說道:“笑笑姐,你瘋了嗎?娘子早知道了,你當娘子是傻子啊......”
笑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抓着袁青青的袖口,問道:“你這妮子,是你說的?”
袁青青被笑笑掐了一下,心裡對她可討厭了,甩開她的手,冷冷道:“娘子何等聰明的人,看咱們神色就能猜出個大概了,還需得着我說麼?”
見二人掐架,小學徒忙勸道:“別吵別吵,昨天衙門就出了告示,不許再爲那事兒嚼舌頭,又抓了好些個造謠者,現在大家都不敢說了!”
笑笑眼眶微紅,一臉驚喜的看着小學徒,問道:“這是真的?老爺下令的?”
“真的真的......”小學徒也高興的說道。
笑笑和袁青青對視一眼,兩雙眸子裡都漾滿激動的神采。
而內堂的屋裡,金子正接過葉懷壁送過來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後才緩緩放下,問道:“這麼說本來堂審是該結束了,是姒喜縣主闖了進去,無論如何要保住鄭玉?”
“具體情況不清楚,只知道今晨一對軍裝打扮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從東市長街經過,在下聽人說馬車裡頭坐的是姒喜縣主。一行人步履匆匆風塵僕僕,想必是趕了一夜路。今日好些人都不來開鋪子了,都涌到衙門口聽堂審去了,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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