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亭,醉酒,青年,老頭,這是一副多麼和諧而又美好的畫面,構成了一副後輩送別圖。
老頭就是包剛正,而那個青年就是蕭不凡,兩人就在這醉楓亭中道別,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一旦其中一人離開了這亭子,可能兩人此生無緣再見!
包剛正年紀也大了,本來司馬南登基之後他就放棄了高官厚祿,毅然決然的回到家鄉,在老家重新蓋了一座小茅廬,日子雖然清淡,但勝在悠閒。
後來司馬南又親自請他出山,第一次的時候他拒絕了,可是司馬南再三邀請他,本着對大楚的一片赤誠之心,包剛正又把原來的茅廬給拆瞭然後搬回了那棟破敗不堪的包府,從此當了司馬偉麟的老師。
他老了,也厭倦了鬥爭和爭奪,他只想晚年能夠清靜一會兒,二十多歲時就在宮中當了一個普通的文官,因爲學識出衆當了司馬南的老師,在文人的圈子裡,不分年齡大小,只分知識淵博。
二十歲做官,如今將近五十多年了,這位老頭腰桿挺直了一生,如今老的再也挺不起來了,才一個月沒見,包剛正滿頭白髮,臉色刻滿了皺紋,以前那副老當益壯的模樣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老態龍鍾!
看着坐在石椅上,獨自一人自斟自飲的包剛正,佝僂的背不在挺直,松樹也有彎曲的一天,蕭不凡鼻子莫名其妙的一酸,這位老人付出了一生,他不應該得到這種待遇!
包剛正的門徒曾經公開與他割袍斷義,他的好友也表明與包剛正一刀兩斷,原因就是他爲了權利不擇手段,其實只有蕭不凡懂他,包剛正這是爲了計劃更好的執行,所以纔不顧世人的冷眼相待!
從某種角度來講,兩個人都是用同一種方法想要改變大楚,蕭不凡在文官的眼裡形象真的很不好,如果不是蕭不凡曾經幫助過馮嗣源的話,恐怕言官們天天都會拿奏摺丟他。
蕭不凡強忍着心酸,坐下來拿起酒杯與這位老人共飲,看到蕭不凡,包剛正無所謂的笑了笑,抿了口酒,詢問似的說到:“你知道爲何你從來沒有遭到文官的彈劾嗎?”
蕭不凡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貌似還真的沒有文官彈劾過他,蕭不凡做過很多損害他們利益的事,可是他們卻依舊沉住了氣,難道…
想到這裡,蕭不凡拿着酒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包剛正,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包剛正點了點頭,感慨的說到:“你的人緣比楊老頭還不好,從你進京到現在,老夫都不知道幫你攔下了多少奏摺,要是燒火的話,恐怕都能過冬了!”
蕭不凡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包剛正擺了擺手,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說到:“以後老夫離開了朝堂,那些爛攤子就得你自己收拾嘍!”
蕭不凡想要感謝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裡,本來還想要好好的感謝一下他,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幸災樂禍,果然是爲老不尊,都要離開了還不忘落井下石。
打鬧完了,包剛正又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之後臉色凝重的對蕭不凡說到:“你知道當初錦官城張縣令是誰殺的嗎?”
蕭不凡眼神閃了閃,就是因爲張縣令的死,導致諾大的蕭家頃刻間覆滅,龐大的財產瞬間就灰飛煙滅!
包剛正望了望遠方,現在夕陽已經快要落山了,紅彤彤的甚是妖豔,包剛正大口的灌了一口酒,面無表情的說到:“是我派人殺的!”
蕭不凡拿着酒杯,一臉震驚的看着包剛正,難怪影子衛怎麼查都查不到,因爲當初蕭不凡懷疑是司馬文商和赫蘭家族兩方人馬做的,所以叫影子衛着重調查這兩家,可是沒想到,做這件事的居然是包剛正!
包剛正無視蕭不凡臉上的震驚,依舊彷彿自言自語的說到:“你蕭家雖然有錢,可碰到一個七品文官就束手無策,商業家族和政治家族勢力差距太大,可是兩則身份轉變實在是太慢,不說其他,單單是那龐大的財產,你捨得放棄嗎?”
蕭不凡默然,以前的蕭家財力雄厚,但是毫不客氣的說,除非像蔣家那樣遍佈整個大楚,讓官方不敢動你,否則就是一個渣子!
“商業蕭家雖然有錢,可是卻沒有權,所以我就想了一個辦法,讓你的蕭家覆滅,成爲一個像赫蘭家族那樣的政治大族!”
蕭不凡深吸了一口氣,原來這也是包剛正的安排,讓商業蕭家滅亡,然後鳳凰涅槃,如今的蕭家成了一個純粹的勳貴家族!不是政治家族,而是像楊家那樣的勳貴家族!
政治家族與勳貴家族有本質的區別,政治家族會一代一代的落後,比如一個一品官,他創立了一個政治家族,但是他的後代能夠做到一品官嗎,所以有時候會一代不如一代,直到家族沒落!
勳貴家族就不一樣了,只有侯爵以上的貴族纔有資格被稱爲“勳貴”!蕭不凡剛剛跨進了勳貴的門檻,大楚對於爵位管理的很嚴格,分爲三公六侯十一伯!
所謂的“三公六侯十一伯”,就是各個爵位的高低分層,比如公爵,有一等,然後是二等,最低的是三等,三等公爵空有俸祿卻無實權,而二等公爵有實權,可以在京城調動上限爲一萬人的軍隊!
在京城調動軍隊是一件犯大忌的事,畢竟這裡是政治中心,皇帝和大臣都在這裡集中,一萬人的軍隊出其不意的話也能將京城攪的天翻地覆!
二等公爵與一等公爵是一個分水嶺,兩者的權利有天差地別,一等公爵可調動京城御林軍、禁衛軍、防衛團等所有軍隊!而且還可以在地方上最多可以調動十萬人軍隊!
像楊子成,他就是一等公爵,所以能夠在京城肆無忌憚,那些文官都不敢輕易惹他,楊子厚從某種程度來講比當太子時的司馬偉麟還要瀟灑,他不用受到皇宮那些條條規規的束縛!
蕭不凡在侯爵裡面也算是實權侯爺,而且權利很大,連城是特殊的地域,擁有三萬人的
軍隊,可以說蕭不凡可以調動這三萬人,而且侯爺可以有一千人的私家軍,所以蕭不凡的權利絕對很大!
在“六侯”裡面,蕭不凡大概算是一等侯爺了,從錦官伯這種閒職伯爵一下子晉升爲連城侯一等侯,蕭不凡總算勉強進入了勳貴班子。
兩人就坐在亭中沉默不語,蕭不凡需要消化一下今天包剛正帶來的震撼,沒想到當初張縣令一家居然是他殺的,實在無法眼前這個滿臉滄桑,彷彿八十歲的老頭居然會如此心狠手辣!
可是說恨他嗎,蕭不凡確實有點恨,以前蕭家有錢,他可以做很多的事,在這封建時代,只要有錢就可以有很多事,蕭不凡胸無大志,只想好好的當個小官,然後保證蕭家一直繁榮就行了。
可是包剛正摧毀了他所有的幻夢,一個計劃就將整個蕭家的財產全部收走了,而且後來還把蕭不凡的五品正郎將給收走了,還有狀元頭銜,凡是跟文官沾染上的榮耀和地位,包剛正全部收走了!
現在蕭不凡只有一個侯爵,其他的官職都被剔除了,從一定程度來講,蕭不凡現在全是一個純粹的武官勳貴,與文官再無半點瓜葛!
包剛正思考了一會兒,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一張皺巴巴的黃紙,將黃紙交給蕭不凡,然後含笑不語,只是舉着酒杯看着蕭不凡,彷彿在期待他的反應!
蕭不凡打開黃紙一看,立刻就震驚的說不出話了,這上面都是一些名字,都是包剛正這些年發展起來的人脈,幾乎佔據了朝堂的半壁江山!
包剛正依舊舉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蕭不凡,蕭不凡頓時會意,拿起酒杯與他幹了一杯,包剛正喝下以後“嘖嘖嘖”的感嘆了一會兒,然後有點醉乎乎的說到:“這些是我這麼多年來攢下的人脈,但是他們能不能爲你所用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只能看你的手段了!”
蕭不凡激動的捏了捏酒杯,雖然包剛正說話的語氣毫不在意,彷彿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這份材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份無價之寶!
蕭不凡拿起酒壺又給包剛正倒了一杯,然後舉起酒杯帶着敬意說到:“這一杯,我代表大楚百姓敬您!”
包剛正手抖了抖,眼裡閃過一絲欣慰,果然,他沒有看錯人,整個大楚只有他懂他,這大概就是民間常說的“知己”吧,人生無憾了啊!
包剛正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眼裡彷彿有道銀光一閃而逝,眼角溼溼的,縱橫朝堂半生的老人,褒貶不一,但是誰都無法否決他在朝堂上的貢獻,大楚能有此人,實望幸焉!
兩人一飲而盡,沒有在意烈酒的刺喉,而是靜靜的沉默不語,彷彿用這刺激來化解心中的苦悶,這酒可是蕭不凡製作的“烈刀”酒,酒精度與後世的烈酒相差無幾,一口下去簡直就是像刀子一樣。
兩人臉色都有點紅,沒有下酒菜,只有遠方吹來的冷風降溫,讓兩人不會被這“刀子”似的酒給燒灼,酒入愁腸,添得愁更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