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我是念念。”
正想着,耳邊已經傳來小人兒脆生生的聲音,因爲顧及他還在一旁,說話的嘶吼,聲音細細小小的。
舒蔚一時間只能愣在那,聽着電話裡清脆的聲音,心底某處猛地被擊中。
“媽咪,那個壞叔叔已經走了。你放心,念念不怕他的。念念昨天在學校裡跟老師學了跆拳道,老師說念念學的可好了。等以後長大了一定可以保護媽咪。”
“媽咪呀,你趕緊回來吧。念念現在不像要爹地了,念念想見到媽咪。”
如今他小小的心裡,只容的下舒蔚一個人。那所謂的爹地究竟在哪,竟也沒那麼重要。
可舒蔚怎麼可能離開,她知道K總是要幫姐姐報仇的,那樣睚眥必報的性格,怎麼會放過害死姐姐的人。
他究竟會對顧氏、對林家做什麼,舒蔚不在乎,她只是被逼回來,幫他偷走顧氏那一份資料而已。
舒蔚抿了抿脣,聽着耳邊小人兒不住地碎碎念。
以往分開的每一次,他都會抱着電話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在學校裡發生的事。
他總把時間掐的準準的,知道舒蔚現在在的地方,距離他相差八個小時。他必須要在剛放學不久的時候給媽咪打電話。
再晚的話,就會讓媽咪不能睡覺。
過了一小會,小人兒擡起頭看了看電視裡。準時準點播放的少兒節目已經開始了,他隱約還聽見了不遠處教堂傳來的鐘聲。
於是他所有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媽咪晚安,念念親親。”
話落,也不等舒蔚迴應,便急急掛斷。而後十分乖巧地從沙發上爬下去,在客廳裡走了一圈之後,忽然站在正中央。
兩條小短腿往旁邊一跨,雙手放在身前,略微俯下身,做出跆拳道起手勢:喝!
那雙小小的眼睛裡,閃爍着堅定而澄澈的光芒。
他知道,念念要加油、要努力、要快快長大、要早日成爲男子漢。這樣才能保護媽咪。
那時舒念還小,剛剛四歲而已。他小小的心裡只存着那一個念頭而已。並不知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遠方的舒蔚,早已熱淚盈眶。
她擡頭看了看深沉的夜色,透過晶亮的星,彷彿還能看見大洋彼岸那道令人心疼的身影。
舒蔚不自覺捏緊了掌心,心裡的念頭愈發堅定。她只有儘快做好K交代的事,才能回到念念身邊。
……
次日,舒蔚在九點整出現在文氏。
她身爲總裁助理之一,每日都十分忙碌。然而打從顧氏回來之後,文琴韻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到今天,當舒蔚踏進辦公樓的那刻,周圍的人都用十分奇異的目光盯着自己,偶爾還傳來竊竊私語。
她愣了愣,猛地轉身,那兩人卻立刻避開她的目光,狀若無意地聊起今天的穿着。
“我今天這條裙子呀,可是對面那家的最新款。聽說整個北城也就十幾件,其他那些可都是穿在那些名媛身上。”
“你少吹,再好的衣服,能比的上剛剛那位身上穿
的。據說每一件都要幾萬人民幣。”
這些閒言碎語自然也入了舒蔚的耳朵裡,然而她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並沒有在意。
可當舒蔚走到總裁辦公室外,忽然聽見裡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時,便猛地愣在當場!
“文總沒有聽見我剛剛說的話?”
男人的聲音低沉冷冽,在寬闊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脆。
舒蔚站在外頭,下意識皺了皺眉。她剛像推門進去,卻聽見文琴韻的迴應:“您……您稍等、稍等啊。我這就派人去催,一定讓她立刻趕到。”
“您可千萬別生氣,這次的投標案,我一定讓她一個人負責。”
投標案?
舒蔚張了張嘴,下意識聯繫到自己身上,於是準備轉身離開。可不知爲何,另外兩名助理剛巧從旁邊經過。見她站在門邊,便大聲打招呼:“陳新竹,你怎麼不進去啊!”
嗯?
門內的男人立刻將視線投了過來,文琴韻當即會意:“陳新竹,你還站在外面做什麼,還不趕緊進來。”
舒蔚只得硬着頭皮走進去,目光所及之處,立刻便能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顧總,她來了。合約我就放這了啊,您待會看了麻煩籤一簽。”
“嗯。”
男人淡淡地點頭,視線掃過始終僵硬不動的舒蔚,濃眉緊皺,對她的冷漠有些不滿:“你還愣着?過來!”
“顧總應該是來談生意的,我去請負責人。”
“要負責的人就是你。”男人骨節輕釦桌面,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
舒蔚回頭,就看見他極其自信地翹着二郎腿,有些無賴樣的躺在沙發上。指尖還端着一杯香濃四溢的咖啡。
“這是你們文氏想要的投標案,你如果不願意談,我現在就離開。”
他說着站了起來,看着舒蔚有些不情願的樣子,黑眸危險地眯了眯。
舒蔚自是不想接近他,她沒來由地有些害怕。害怕這男人像昨晚那樣強來……更害怕自己所有的僞裝都被識破。
可昨夜裡,K的話還言猶在耳。
他要文氏、要這塊跳板、更要顧氏發展醫藥行業的機密資料。
舒蔚懂,可偏偏她沒有勇氣再面對這個男人!
“我只說最後一遍,你如果不想看見我,我現在就走。從此北城就沒有文氏這個名字!”
顧辛彥也生氣,明明她就是舒蔚、昨晚那樣明顯的迴應和糾纏、還有她腰上那刻豔紅的痣。
她爲何還非要否認?
難道就那麼不想見到自己,時隔四年,她心裡還是隻愛着溫車盛嗎?
話說到這,舒蔚遲疑了幾秒,胸膛急劇起伏着。在之後忽然轉身,幾步走到了顧辛彥面前。
“好,你讓我跟你談就談,文氏非常期望能和顧氏合作,因此爲了這次的投標準備了最大限度的資金。就是一千萬,如果您覺得合適,咱們現在就可以簽約。”
話落,她翻開合約,將水性筆遞到顧辛彥身邊。
可男人遲遲不肯接,舒蔚皺眉的那刻,
才終於聽見顧辛彥淡淡地聲音:“可以籤,但不是在這裡。”
那是哪裡?
舒蔚很想問,只是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男人便急急忙忙拽着她走了出去。
拉開門的那一刻,門外刷拉拉躺了一地的人。
爲首的正是文琴韻,見着顧辛彥握住舒蔚的手,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之後,只能尷尬地笑了笑:“顧總您這是?”
“借你的助理一用,可以嗎?”
“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您愛用多久就用多久。”文琴韻臉上堆滿了笑容,其實她很想說的是……就算用完了不還也是可以的。
舒蔚想掙扎,但手上的力度比往常更緊。
男人陰沉着的側臉,像極了當初以爲她拿掉孩子那一次……
可如今,他還有什麼理由對自己發火?最終不要寶寶的人是他,害死姐姐的人也是他,如今兩人再也不是夫妻關係,他站在自己身邊,就只是仇人!
“顧辛彥,你放開!”
走出公司大門的那刻,舒蔚用力甩掉他的手,狠狠瞪了顧辛彥一眼之後,轉身便往回走。
可男人怎麼肯輕易放過她,幾個跨步便將她攔在身前,有力的臂膀拽緊了舒蔚的手,讓她怎麼扯也扯不開。
舒蔚發了狠,想起姐姐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慘狀。想起自己和念念在國外孤苦無依的生活,想起吳越發誓終身不娶的樣子……
她眼眶忽然就紅了,在顧辛彥抓住她的手,俯下頭,用力咬了上去。
男人面色陰冷,牙齒碰上肌肉的那刻,舒蔚還聽見他悶哼了一聲。可心裡哪顧的了那麼多,只知道這男人不肯放開自己,那麼她便要更用力地咬着他。
“咬夠了嗎?”
遠處天色陰沉,似正要有暴雨襲來。舒蔚揚起的目光被劉海遮住,隱約只能看見男人冷硬的下頜。
“不夠可以再咬,咬斷了也沒關係。”
越是疼,越能讓他感到真實。
越是疼,他越能確信,舒蔚就在自己身邊。
過去了四年,可她連生氣時的反應都一模一樣。究竟還想怎麼否認?
“你要帶我去哪裡?”
舒蔚抿了抿脣,感覺到嘴裡的血腥味,便擡起手用力擦了擦。垂落的視線落在他手背上的豔紅。
她知道自己有多用力,像被壓抑了四年的疼和苦,她非要讓這男人與自己一般疼。
可即便如此,那寬厚的手掌,依舊緊緊握着自己的。
“跟我來就是。”顧辛彥低低開口,好似沒有任何疼痛感,只是一個勁地拽着她往前走。也不管身後有多少人偷偷投來視線,硬是將舒蔚塞進了那輛銀色卡迪拉克裡。
車門被重重關上,男人倒車的動作異常俐落。
舒蔚不經意看見他手背上不住滲血的傷口,心裡某個地方又狠狠抽了一下,像忽然被人用針刺了刺,疼的那一下,幾乎要命。
他好似,比以往更能忍了。
可就算他疼,那也是活該。就算他因此被感染,那豈不是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