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顧辛彥還未睜開眼,便聽見房間裡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翻找着什麼東西。
他睜開眼,就着晨光,便瞧見一道嫩白色身影,正蹲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男人喉嚨沙啞,因爲抱着她入眠一整晚,卻什麼也不能做。
“收拾東西。”舒蔚有些着急,她看了看時間,急忙轉身:“你快些起牀,衣服烘乾了在旁邊,兩個小時之後的飛機。”
她恨不得,能立刻回到北城,回到念念身邊。
男人下意識蹙了蹙眉,翻身坐起,拍拍身邊的牀:“別忙了,過來。”
“顧辛彥,說不定現在大家都正在找念念,我們也要趕緊回去幫忙。”
話落,舒蔚便要甩開顧辛彥的手,可後者偏還將她攬在懷裡,將頭搭在她肩上:“別急。”他啞着嗓子解釋:“有消息王斯里會通知我,頭等艙的票在中午,先吃早餐。”
他將舒蔚的身子轉過來,細細密密的溫柔盡數盛在眸子裡:“乖。”
短短一個字,卻在無形之中,讓舒蔚焦急的心沉澱下來。
她緩緩放鬆被緊握的拳頭,肩膀也跟着鬆開。
宋城的天氣,永遠暖洋洋的。春暖花開的時節,舒蔚在這裡住過幾天,離開的時候,她坐在飛機上,卻總覺得心神不寧。
從在機場開始,男人的神情就有些凝重,她想問,又害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所害怕的。
直到飛機平穩飛行,男人將她攬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哄着要她入睡的時候,舒蔚卻依舊睜着眼睛,一點睡意也無。
“念念,會沒事的對不對?”
她開口,等了幾秒也沒有聽見迴應,便從顧辛彥懷裡爬起來,撐在他身側。揚起的眸光澄澈自然,有着期待和緊張。
顧辛彥沉默許久,厚實手掌時不時碰着她背脊,偶爾滑過脊柱,還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
他垂眸,薄脣蠕動幾下,想說什麼安撫,卻終究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上飛機前,接到王斯里的電話。
念念的下落,有了線索。他們躲藏許久的地方,被人舉報發現,帶人急急追趕過去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人影。
顧辛彥下意識蹙緊眉,遲疑幾秒還是將情況告知舒蔚。
她倒抽了一口氣,心慌意亂。
緊張的手指抓在顧辛彥衣角上,揚起的臉精緻蒼白:“那,現在怎麼樣?找到了嗎,王斯里他、他有沒有看見念念啊?”
舒蔚多少有些焦急,她腦子裡渾渾噩噩的,想立刻打電話聯繫。可偏偏又在飛機上。
如今已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過念念,也不知他是瘦了還是胖了,又或者,在被江燕豔綁架之後,是不是也受了很多苦。
江燕豔爲什麼要綁架他?
無非是因爲恨自己,又或者、是因爲很顧辛彥。
林昭穎現在在監獄裡,林繼天也是。江燕豔如今沒有丈夫和女兒在身邊,孤身一人,怕是什麼也不顧了的。
她不敢去想,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會對念念做什麼?
好在不久之後,
飛機便停靠在北城機場裡,已經有人將車開到機場旁邊,讓顧辛彥和舒蔚立刻上去。
“人現在在哪裡?”
副駕駛座的人略一停頓之後,緩緩解釋:“在城郊,我們抄小路過去,大概四十分鐘。王特助和警察一起在搜尋小少爺,不敢逼得太緊,就怕……”
餘下的兩個字,他沒有說出口。
舒蔚,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有沒有提出什麼要求?比如、比如要放了林昭穎之類的。”
在舒蔚看來,江燕豔和念念無冤無仇的,若非因着林昭穎,怕也不會對念念下手。
可助理搖頭:“沒有,對方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似乎是……”
“是什麼?”
“她想帶小少爺離開這裡,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屋子裡一團內,護照和身份證件全部都不在。看她的樣子,應該很早開始就密謀着。”
任由誰也想不通,江豔燕爲何要帶念念離開這裡?
她的丈夫和女兒都還在監獄裡,如何捨得離開?
又或者,是爲了報復他們,讓他們也嘗着離別的苦。
舒蔚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爲車子已經停靠在路旁,面前是一幢幢破舊的樓房,也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雨,搖搖欲墜。
偶爾有人經過,看見旁邊的警戒線,也下意識避開。
魏成在指揮人進行搜索,江豔燕帶着念念逃到這一片,之後就失去蹤影。他們一家家去尋,但如果有人安心藏匿,很難找到。
“顧先生,舒小姐。您二位到了是否可以看看,沿路也許有孩子留下的記好。”
王斯里在旁邊解釋:“之前就是念念從樓上一直扔東西,有人拾到這個。”
他攤開的掌心裡,有一張小小的布條,也不知念念是從哪裡得來,在上頭寫了幾個字:SOS。
字樣很小,不仔細看還看不清楚。
舒蔚接過,沒料到指尖竟會開始顫抖。
她用力攥緊,無法想象那時候的念念,努力到什麼地步。而她這個當媽咪的,卻只陷在自己的悲傷裡:“現在呢?哪些找過了哪些沒有找過?”
“我們到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只是這一片原本就準備拆遷,住戶不多。加上大多是出租房,人流雜而亂。”
不過,只要在這裡,就總會找到的。
可舒蔚總還放心不下,眼看着就要見到念念,她卻只能在原地乾着急。
殊不知,有人其實比她更着急。
江豔燕一手捂着小包子的嘴邊,另外一隻手上拿着刀,將他整個人抱在身前,制止他發出聲音。
“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他們才找到的我們?”見有人在搜尋,江豔燕的表情有些猙獰。她狠狠等着小包子,把刀抵靠在小包子脖子上,低聲質問。
他下意識搖頭,眼神閃爍了幾下,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承認。
小包子雖很想僞裝,可心虛的模樣總還是會泄露自己。他只能用力搖頭:“奶奶,不是我。”
“不是你,呵……那是誰?我嗎!”
江豔燕低吼,看着不遠處漸漸靠近的人
,又驚慌、又着急。
原本就打算在明天帶他離開北城,誰料就在這最後關頭,讓人追了上來。她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心甘情願跟着自己。
想着,江豔燕伸出手,用力掐在她耳朵上:“臭小子,我哪裡對不起你,讓你想方設法的要逃。給你吃給出穿給你住,你如果再心甘情願一些,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她把念念當親孫子一般!
“可你心底就只想着那個賤人,她有什麼好?懷了你生了你又怎麼樣,你才五歲啊。我們接下來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相處,我就是你奶奶!”
可小包子鼓起臉,忽然對她吼道:“不許罵我媽咪!”
他對一些中文詞彙還不算精通,卻也明白那兩個字眼代表什麼。
這個人,在罵他的媽咪。
瘦了一整圈的臉頰,也依舊鼓起成兩個小包。圓溜溜的眼珠子狠狠瞪着江豔燕。在他心目中,沒有比媽咪更好的人,媽咪會照顧他對他好,跟說講道理。
而不是像這個奶奶一樣,出門就把他綁起來,什麼事都不許他做,不許出門不許胡亂說話,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
別的小朋友家裡的奶奶,從來不會這樣!
“媽咪是世界上最念念最好最好的人,你罵她,念念就再也不理你!”
小包子用力咬着脣,反駁着。
平日裡江豔燕很少會在他面前提起媽咪和爹地,她只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念聽不懂的東西,而這次,卻當着他的面罵媽咪。
他怎麼能忍受?
江豔燕冷笑,頗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樣:“呵,你真當我那麼喜歡你,非要你做我孫子?舒唸啊舒念,你再聰明,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孩子。怎麼能知道大人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我告訴你吧,留着你,也是給你個機會。我不想殺人的。否則,昭穎的意思,可是讓我把你殺了,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喂狗!”
小包子哆嗦了下,又一次覺得,面前的女人對他有很強很強的危險性。
他只能努力扯開笑容,讓自己看起來溫和無害:“那個、奶奶。其實、其實……”
“事到如今,你說什麼也沒用。你爸媽找過來了,還有不少警察,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把你帶回去,你如果毫髮無傷回到顧家,昭穎怕是受不了這份刺激。”
“所以念念,別怪奶奶呵……”
小包子嚥了嚥唾沫,臉上的表情幾乎是要哭出來。
他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又一步。眼角餘光四下看着這個房間,不經意朝窗外看過去的時候,便發現了經過的人影。
他眼睛一亮,想開口喊救命。可那刀子就在脖子前不遠處,怕是一開口,小命就沒了。
嗚嗚,念念還想見媽咪的啊。
江豔燕自然也知道警察在靠近,她的確沒有時間。饒是再捨不得這孩子,也只能送他上路。
反正,他們一家也完了,讓這孩子與自己一起離開,倒也不錯。
“念念,別怪奶奶呵……”
話落,刀背上光線閃爍,她揚起手,就要刺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