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春暖花開的時候,舒蔚和秦元星一起,帶着行李和肚子裡的雙胞胎,離開了北城。
她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飛機之前,並不知道有人正那樣深切而悲哀地追着自己的腳步。
秦元星知道顧辛彥派了人盯着她,離去之前,自是會避人耳目。
兩人是清晨偷偷摸摸溜走的,正好的盯梢人換崗位的時刻。
黑色廂車停靠在公寓樓下,裡頭的人昏昏沉沉精神不濟,並未發現有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而等到他們發覺舒蔚沒有和往常一樣出門吃早餐的時候,屋內已人去樓空。
銀色卡迪拉克在飛快開在路上,男人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凝重的眸子讓人瞧着便有些可怕,尤其還有他過快的速度。
車子在馬路上行駛而過,正好拉出一條漂亮的弧線。雨後的空氣中帶着溼潤的氣息,帶着淡淡泥土氣息,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
唯有,他的念頭不清晰。
舒蔚最終還是和秦元星一起離開了,他費盡了心機,跟蹤也好,威脅也罷。非但沒有將她留下,反加快她離開的腳步。
“顧先生,已經查出了結果。太太要離開的地方,是宋城。”
他將車子停靠在機場外,急匆匆到安檢處的時候,透過不遠處的玻璃,瞧見天邊飛過的白色飛機。
“飛機正好起飛,如果你需要下一趟班級的機票,請到這邊辦理。”
那人帶着笑容解釋,每一步服務都格外體貼。
顧辛彥找不出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他只用深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眼前是怎麼看也看不透的藍天白雲,已經幾乎抓不住的人。
王斯里到這個時候才從公司趕過來,先到旁邊取了機票,急急到他身邊:“顧總,這是一個小時之後飛宋城的機票,行李我已經讓人準備好立刻送過來。”
他盯着上頭的時間和地點,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等了許久之後,王斯里也開始着急:“顧總,不去嗎?”
後者搖搖頭,揚起的目光瞧着天邊,悠遠迷茫:“不,先回公司。”
你永遠也留不住一個想要離開的女人,但、你可以逼開想留在她身邊的男人。他如今跟上去,要用什麼身份、什麼理由將她帶回來。還不如,先準備周全……
宋城,在南方,空氣溼潤,春暖花開。
比之北城常年的蕭瑟和經歷了一整個冬天的大雪,這裡溫暖得不似人間。
路上,可以看見整排整排爭妍鬥麗的桃花,在最燦爛的季節裡,悄然開放。
“這裡很美。”
“嗯,氣候溫和,人也脾性也柔軟許多,容易滿足。”秦元星意有所指,偏過頭望着她:“你肯在我身邊,我也已經滿足。所以不需要有更多壓力。”
他如今只是望着她,便已心滿意足,一顆心想到只藏的下她。
舒蔚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有些尷尬地別開眼,因着路上桃花印紅的面頰染上些許紅暈,緩緩開口:“其實我真的還不能接受……”
“蔚
蔚。”秦元星在她說完之前,打斷了她。俊朗斯文的表情,與這個城市的氣質一模一樣,他是土生土長的宋城人,因着要脫離家族而離開這裡,在多年後重返,心情比舒蔚更加複雜:“我剛剛說過,我很容易滿足。”
她脣角的笑僵了僵,緩緩閉上嘴。舒蔚可以感覺到身後熱烈的視線,以及被他藏起來了的、失望和孤寂。
秦家很大,在宋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家族。旗下經營的日用品公司,排名國內前三。
車子開進秦家大院的時候,司機還回頭叮囑了句:“二少,先生和太太都在家裡,大少也是。”
“我知道了。”
司機不再多言,小心謹慎地看了看舒蔚的模樣,以及她已經有些隆起的小腹,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舒蔚多少有些忐忑的,秦元星一路都在小聲安撫她,如今更是亦步亦趨走到身側,小心翼翼。
大門打開,客廳裡富麗堂皇,坐了三個人。
舒蔚瞧見最靠近自己的那位,正是上次在醫院裡碰見的婦人。
“爸媽、大哥,你們都在啊。是不是太熱情了點?我只是回來住一段時間而已,沒說長待。”
秦元星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拉着舒蔚到旁邊坐下,還遞給她一份可口熱茶。
舒蔚的正前方,正好是秦元星的父親。後者好似沒有看見她,目光從頭至尾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等了許久,才聽見斜對面的男人淡淡開口:“出去了幾年,禮貌都忘掉了?”
“嘿,大哥你還是這副殭屍臉。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舒蔚,我在北城工作時認識的朋友,因爲身體不好過來宋城修養,想讓她暫時住在我們家。”
“蔚蔚,你瞧,你這是爸媽,還有我大哥。”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秦元星雖說將她說成朋友。可這三個人都應該知道,她是顧辛彥的前妻。
半晌後,秦達將茶杯放下,看着舒蔚的目光帶滿打量:“舒小姐,歡迎你來宋城。最近幾天,可以讓小星陪着你在宋城多逛逛,南邊的風景和北邊,很不一樣。”
“好的。”
“小星,我們也很歡迎舒小姐到家裡作客,可據我所知,舒小姐現在懷有身孕吧?”這一次,開口的人,是秦元星的母親。那位雍容華貴的女人,說起話來,再沒有在醫院時的尖銳。
她緩緩綻放開笑容,溫婉柔媚:“是這樣的,我們家老大老二都還沒結婚。家裡也沒有小孩,傭人和我也都沒什麼經驗,就怕照顧不好舒小姐。”
“何況,宋城有個不成名的風俗。沒有養過孩子的家,不能讓別人家的孩子入住,否則有可能……”
“媽!”秦元星立刻打斷了她,有些着急:“你胡說什麼,哪有這回事。”
“小星,這種事媽會拿來開玩笑嗎?你們一個個大男人自然不懂,我不惦記這點,真出事可怎麼辦?舒小姐身子金貴,到時候,你擔待得起嗎?”
她沒給秦元星反駁的機會。
舒蔚見秦元星似要發作,眼神閃爍着拉住他:
“沒關係,來的路上看見前面不遠就有酒店,我暫時先住那邊吧。如果要長住,再去找合適的房子。”
她不是不識趣,而是太識趣。
羅瑞的話很清楚,不是怕照顧不周,而是警告她若是住下,她不保證孩子還能不能留下。
舒蔚嘆了嘆,有些無奈。她若非是擔心連累父母,早就該隨着他們一起去鄉下才是。
可只要自己的肚子在一天,顧威起和胡靜便會盯着一天,顧志北也會想方設法傷害他們。宋城,雖不熟悉,卻總是最安全的一個。
她在這裡吃了午餐,下午秦元星送她去酒店之前,讓她在客廳等着,自己則和羅瑞秦達兩人,在書房裡不知聊些什麼。
“舒小姐對小星,是什麼心思?”面前坐着的,是秦元星的哥哥秦元西。看他的氣質表情,和初見的闕振翰有些相似,沉穩而不露聲色。
“看的出來,小星很喜歡你。我不希望他被人女人欺騙,更不希望他付出太多,還竹籃打水一場空。”
舒蔚頷首:“喜歡一個人,不叫欺騙。但不喜歡一個人,也不叫利用。除去這些,我和他還是朋友。”
她沒有說的是,自己也努力着想喜歡上他。只暫不可爲。
若有一天時間沉澱傷痛,她還能重新接納別人,與他在一起,該也會很幸福吧。
聞言,秦元星的表情僵了僵,淡淡道:“舒小姐果然伶牙俐齒,怪不得能讓聞名北城的顧大少死心塌地。”
“你認識他?”
舒蔚的指尖不經意抖動了下,看秦西的表情,應該不是很好的關係。
後者挑眉,緩緩點頭:“認識,秦家偏安宋城,就是拜他所賜。”
早年間,秦氏也曾看中北城的市場,準備完全要北上發展的時候,計劃被顧辛彥一手破壞。
商業競爭,他說不上對顧辛彥的恨和喜,但終究,多了分厭惡:“商場上的事,與舒小姐自然沒有關係。舒小姐既然來了宋城,我們也該近盡地主之誼,如有需要,提一聲就行。”
“謝謝。”
她看了看書房,秦元星還沒出來。
剛剛在客廳裡還一副調皮無害樣子的秦元星,如今臉上佈滿正經和認真。
“我只有一個條件,不要傷害她,並且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庇護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其餘的條件,隨便你們怎麼提。”
“以前怎麼威逼利誘你都不肯回來,結果現在爲了個女人隨便我們提要求?呵,小星啊小星,媽媽是不是看錯了你?”
秦元星沉下面容,眼裡有些許傷痛閃過。
外界都說他是棄商從醫的天之驕子,爲夢想不顧一切。其實鮮少有人知道,他遠離,不過是爲了逃離是非。
秦家,有兩個兒子。
商業帝國,卻只有一個。
他從懂事起就知道,大哥對這個帝國野心勃勃。若是爭,就兄弟鬩牆,若是不爭,只能遠避他方。
秦達略一考慮,給了他結論:“你的要求,我答應。一個星期之後,去公司上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