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蔚開口的剎那,在場的人都愣在當場。誰也無法想象,她竟會用那把生鏽的刀抵着自己脖子。
王斯里有些着急,一時間連話也說不清楚:“太太,您別亂來啊。”
他剛剛就該一直拽着她纔是,誰知道舒蔚突然激動起來,會什麼都不顧。
一旁的顧辛彥面容清冷,陰沉沉瞧着舒蔚。側半邊臉頰被藏在光線之後,凝眸沉寂的模樣,有些可怕。
他身體緊緊繃住,像是,要將舒蔚一口吞下去。
“舒蔚,放下!”
開口的時候,男人下頜緊繃,眉頭緊鎖,冷厲眸子裡透出的光,宛如利刃一般。
舒蔚下意識瑟縮了下,可視線模糊之際,哪裡還顧的上他的情緒。聞言也只是搖着頭,越發堅持。
“你們都出去。”她略一抽噎,擡手擦掉眼角幾乎要掉落的淚,模樣越發顯得着急:“顧辛彥,就聽我的好不好?”
她幾乎是在哀求,念念被江燕豔抓在旁邊,脖子上的血痕那麼明顯。她難不成,要眼睜睜看着他繼續受傷繼續疼着嗎?
男人眸光狠厲,他如何不明白舒蔚在想什麼。被抓着的念念,也是自己的兒子!
見兩人對峙,江燕豔忍不住冷笑:“你們是在我面前表演嗎?小彥,現在看起來,舒蔚比你懂事得多。”
她笑了笑,低頭打量着小包子。
後者下意識往旁邊躲閃,擡起頭的時候,正好對上江燕豔打量的視線。她嘿嘿笑着,把小包子推到自己面前。
男人深沉的眸子一直盯着舒蔚,眼神裡有着強烈的不滿。
可眼見着刀鋒越發靠近她心臟,他恍覺舒蔚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於是凝着面色,重重點頭:“好,我走。”
話落。高大的身軀驟然轉身,腳步堅決凝重。
他行至門邊,身軀被陰影遮擋住,沒有轉身,但開口時,聲音卻格外清冷:“如果你死了,我就讓林家全部的人給你陪葬!”
舒蔚怔了怔,再看過去時,高大的身軀已經消失在視線內。
她瞪圓眼睛,對着江燕豔開口:“現在沒有其他人,我走過去,你讓念念回來。”
“先把刀放下。”
舒蔚點頭,沒有半點猶豫:“好。”
小包子似乎知道她們在做什麼,扭動着身子抗議:“媽咪,念念沒有關係,你不要過來。”
舒蔚越是靠近,他就越能看見那已經有些微凸起的腹部,他還小,卻也明白那裡面住着自己的妹妹。
學校的同學們都說,他們的哥哥會保護他照顧他們。那麼念念現在也是哥哥了,他是不是也要好好保護妹妹?保護媽咪?
小包子憋了憋脣,用力眨眨眼把眼淚眨掉。
媽咪愛念念,念念也愛媽咪。他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和爹地媽咪團聚,所以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好,停下來。”
距離三步遠的時候,江燕豔忽然開口,讓舒蔚站在原地不動。
她面無表情,確定舒蔚不能立刻碰觸到自己之後,則緩緩蹲下身,和小包子視線平視。
“念念,你走吧。”
緩緩說出幾個字,江燕豔
竟覺得心裡輕鬆了些。
脖子上的刀離開得遠了些,小包子先是一愣,繼而緩緩挪動脖子,側身看着她:“奶奶要放了念念嗎?”
“嗯。”
“那,能不能也放了媽咪?”小包子着急解釋:“你放心,念念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給你買吃的,買好玩的玩具。等念念長大了,還賺很多錢給奶奶好不好?”
他小聲開口,奶聲奶氣的音在房間內格外清脆。
門外,有耳麥裡傳來小包子的聲音,男人聽見之後,便謹慎貼靠在牆壁上。
小包子瞪圓眼睛,眼眸澄澈清脆。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捏住江燕豔的:“奶奶,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
好,如何不好。
若是以往,她最渴盼的,便是有人輕輕喚着自己奶奶,用漂亮乾淨的眼睛望着自己,告訴她,這世上最美最好的事。
如今,有人做到了。但這個孩子,卻不是她的孫子。
江燕豔等了很久,才終於搖頭,嘶啞着嗓音道:“不,念念先走吧,奶奶還有事情沒有解決。”
她起身冷眼看着舒蔚。
後者眼神裡沒有任何變化,雙手交疊放在面前,掩去了緊張。
小包子等了很久,才咧開一口白牙,嘿嘿笑道:“好的呢,那媽咪也和念念一起走哦。”
“走吧媽咪。”
他想過去牽舒蔚的手,小短腿正好邁開兩步,就被人阻止。
江燕豔正在他面前,一隻手將他拎起來,讓旁邊甩了過去……
小包子重重跌在地面上,手臂撞在桌角,傳來鑽心的疼。
他齜牙咧嘴,努力從地上爬起來。
“住手!”舒蔚驚呼,急忙想制止他:“別傷害念念,他還什麼都不懂。你有什麼恨就衝着我來,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
“他是普通的孩子麼?要不是他,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何況,我應該告訴過念念的,說謊的不是好孩子。”
舒蔚心急,怕她還對念念動手,連忙擋在兩人之間。
小包子好不容易爬起來,瞧着舒蔚站在那就想過去,偏偏,舒蔚狠狠吼了他:“還不出去!還要媽咪擔心嗎?”
他這纔想起什麼,艱難站直之後,立刻就朝外頭跑去。
爹地在門外,他一定在看着這裡。
他剛剛告訴過自己,要好好配合他,要好好保護自己,保護媽咪。
室內,只餘下兩人對立。
舒蔚見小包子出去之後,便緩緩朝後退,瞪圓的眸子裡帶滿了戒慎和緊張。一對一,她要護着自己,還要護着肚子,沒有任何優勢。
何況,江燕豔手裡拿着刀。
見她躲閃,江燕豔冷笑着,沒有動作:“你剛剛說,只要不傷害念念,什麼都願意去做的。舒蔚,你現在跑什麼呢?”
她自然要跑,否則,要在這裡等着被殺麼?
舒蔚一直往一個角落裡退去,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位置的側後方,埋伏了警察。顧辛彥之前從窗戶進來,如今在那邊,可以讓警察對江燕豔進行攻擊。
然而很顯然,江燕豔並不傻。
在將要離開光亮的前一
刻,她站定腳步,一隻手伸出,狠狠抓住舒蔚。尖銳刀光伴隨着陽光閃爍,最後停留在舒蔚眼前。
“又想耍把戲?”
舒蔚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無害:“我沒有。我答應過交換,就不跑。何況,現在也跑不了。”
“那倒是。”
江燕豔拽着她到另一處,把舒蔚按在地面上:“聽說,害的人多了,會積累罪孽。我知道你懷孕,一屍兩命的事我本也不想做。可是沒有辦法,如果不殺了你,以後見到昭穎,她也不會原諒我。”
話落,她終於不再遲疑,揚起刀就要往舒蔚身體裡刺入。
“等等!”
舒蔚猛地開口,看見就在自己眼前的刀尖,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她小心謹慎,彷彿連呼吸也收了起來。
眼角餘光看見在江燕豔身後的男人,舒蔚更加緊張:“我,我、我還有話要說。”
“到下面去說吧!”
“關於林昭穎的!”
舒蔚大吼,其實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但看見江燕豔猙獰的面容,她忽然想到一些:“對,就是林昭穎!你知道你的女兒,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呵,夢想?到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麼?”
舒蔚堅決道:“當然有!”
“林昭穎,你的女兒。其實她就只想要當一名母親,她想生孩子,想好好撫養孩子長大!所以她雖然恨我,但更多的,是因爲我擁有她沒有的東西。”
她其實慌不擇言,也只知道江燕豔當年設計車禍,害死了顧金。
若是有什麼事能影響她,怕只有這一件。
果然,說完的那一刻,江燕豔神情有些恍惚,她的笑容越發悽楚,還伴隨着誇張的聲音:“她想要當母親嗎?她不知道做一名母親有多難!顧金是我害死的沒有錯,可她和顧志北的孩子,是她自己不要的!”
“我爲她做了一切,她恨我也好,不恨也罷,都結束了。”
她揚起手,正要落下的時候,手腕卻正好被人握住。
男人不知何時從她身後躍入,阻止了她。
如今顧辛彥用力握着那把刀,有鮮紅的液體從上頭滴落。
在手掌之後,是舒蔚的臉。
她下意識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看着男人不住滴血的手,一邊往旁邊退。
她遠離危險之後,顧辛彥終於翻轉手腕,在江燕豔發出驚呼的時候,從她手裡搶過水果刀。
後者愣了兩秒,第一反應便是轉身逃跑。
“攔住她!”
男人低吼,沒有去追,從他身邊跑過幾名警察,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江燕豔沒有從後門離開。
她跑到角落之後,非但不再逃跑,反而從地面上拿出一樣東西,伴隨着濃郁刺鼻的味道,讓人意冷心灰。
那張猙獰的面容,終於變得平靜。
她從懷裡掏出打火機,將裡頭的液體盡數傾倒在地。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想法。
那味道,實在太過熟悉,而那氣體漸漸充斥滿整個房間之後,江燕豔只需要點燃打火機,就能燒掉所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