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衣星期五放學回家時聽說的!
“一家可憐的人,全死了,女生病了,請了幾天假,恩衣,她的宿舍就在你隔壁呢!她死了以後肯定也會回學校,在世界每一個角落,所有她生前走過的地方,收腳印!”
“我與她無冤無仇!”恩衣吸口冷氣,十分坦然說:“她確實可憐,確實孝順,她的家庭確實不幸!”
“恩衣,我們今天繞路走吧!不路過她家啦!”同學們不知道誰說。
沈恩衣那天也就繞路走了,她們拐許多彎,爬很多田埂,行了許多陌生的路。
那位她們經常路過的同學家,在恩衣的印象裡,同學還沒全家履沒前,那裡開滿花,院腳有田,田裡有魚,傍晚時,魚兒跳出水面和裊裊炊煙共舞,晨間,魚兒又和雞鴨鵝聊天。
同學死後,她們繞路,走遠遠的,可依然聽到那邊風悽悽哀鳴的禮炮,週末回來,她們不用繞路了,同學家大門緊閉,只有白聯與鞭炮過後的碎屑告訴人們,這裡舍了人,齊齊整整,悲苦哀鳴一家人。
有時,厄運如千斤之擔,這重擔不壓到誰的身上,那種重與痛,沒有經歷的人不會知道!
彷彿是上天的恩賜與垂憐,這種沉澱如潦銬的千斤重擔從末落到恩衣肩上。
可此時,哥哥給她的感覺就是到了這個千鈞一髮的艱難時刻。
家沒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像炮彈刀槍淩馳着恩衣!
沈恩衣!如果是父親死了,噢!不!父親不能死,如果是母親死了!不!不!不!母親也不能!
恩衣的心快炸了,像一個吹得脹到極至的氣球!
如果是父親或者母親死了,她怎麼辦呢?怎麼辦?她一時沒有答案,也無所適從!
恩衣初中畢業時,她也無所適從的參加一個葬禮,喚她去的唐哥哥冷衣只說:“恩衣,你去那邊,正好我們同路,我的車子在那邊,到時候我接你,你坐我的車回來。”
毫無凝問的,恩衣也就同那個從小一起應對政客的冷衣哥哥一同去了。
走到河邊,隊伍從兩人變成三人再到七人,過了河,冷衣哥哥說要去那邊買花傘,請樂隊隆鬆和鼓吹。
“去吃死人酒!”那些人說:“恩衣,待會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你唐姐姐素菲衣家,死的那個人是你唐姐素菲衣姐夫的父親,你叫他親爺,你呀,等會兒要包孝,還要大聲武器的哭!”
恩衣聽了惱極了,包孝還可以,大聲武器哭!她可不會!加上噩耗的本身,她整個人看上去憂心忡忡,焦心極了。
一行人來到村莊,那是一個比較接近索菲衣姐姐家的落腳。
“恩衣,這個也是姐姐,她叫菊衣,待會素菲衣姐姐家裡人多客多,我們還是得回菊衣姐姐家這邊來歇夜!菊衣姐,我們可是都說好,一會準來你家吃宵夜!”他們說。
“好!好!”賢惠的女主人笑呵呵地說:“我巴不得你們來,你們都是貴客,來了我纔好呢!來了我家蓬壁升輝!”
沈恩衣想到“貓來窮,狗來富!”一說,心情放鬆許多!她想着,我們成一羣小狗狗了,哪香去哪。
“這裡還有個小妹妹,她是誰呢?”
“是恩衣!”他們拉着恩衣,鄭重其事介紹說:“這個是菊衣姐!我們家一枝的呢!”
恩衣於是喚了那個女主人一聲:“菊衣姐姐。”
菊衣姐姐溫柔暖和的“唉”了一聲,開心道:“恩衣,你好像從沒有來過我家呀!這時間過得可真的是快,一轉眼呀,十幾年就過了,真好,我們的小恩衣從那年星星點點到現在都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恩衣“嗯”了一聲,還想說什麼,可菊衣姐姐太忙了!菊衣姐姐黑髮很長,笑容很甜,酒窩很深,相比之下,恩衣不能同樣純美純真的回答她了。
“大家快找地方坐呀!快拿椅子坐!”
“你忙,不用管我們!”大家都說!
懵懵懂懂間,沈恩衣知道,菊衣姐姐婚後一直生女,一直生一直生,爲了得到一個男孩,生了許多個女孩兒,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待產和照顧女兒們身上,是實實在在苦了許多年!
“都別客氣,當自己家一樣,先坐着休息一會,等會去吃酒,我就不做晚飯了!”。
“不用忙!不用!”大夥也都禮尚往來,尊尊卑卑,客客氣氣說,這舒適曖和的氣氛讓恩衣暫時忘了剛纔緊張的氣氛。
但她只要一想到等會要去吃一個她從未謀面又喚作親爺的酒,她已經不能笑了,心情變得無比壓抑。
在鄉鎮,有在葬禮上笑而被圬病一生的,也有在葬禮不跪糟人辱罵一世的,沈恩衣十六歲,還不能完全明白大人們的世界,但人死了,不管是誰,肯定都是悲哀悽慘的一件事,很少有人死了唱着歌來。
早早學會察言觀色的沈恩衣甚至在得到噩耗時就已經進入到葬禮中去,不能笑,不無孝。
葬禮的行程須要一些時間安排,比如等人,置齊東西,這個空閒期,沈恩衣於是有精力來仔細觀察菊衣姐姐的家。
早先年,菊衣姐姐的父親以放牛爲生,每次老人趕牛回來,恩衣在村口碰見老人都是背捆鮮嫩綠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如此,突然有一天,恩衣傍晚看不見背草趕牛的老人,大人們於是告訴她,老人死了。
那晚,老人的家燈火通明!老人去了,菊衣姐姐同她的兄弟姐妹哭得撕心裂肺。
菊衣姐姐嫁人時,她的家裡同樣也燈火通明。
沈恩衣看着結婚以後菊衣姐姐現在的所住的地方家徒四壁,她不禁默默的發起了呆,十幾歲的青春年少,她想不了太深的人生,既使想也不那麼準確,透徹。
離開菊衣姐姐家,她們來到素菲衣姐姐家。
素菲衣姐姐比菊衣姐姐應該好許多,第一,素菲衣姐姐有一個殺豬做買賣的丈夫,家裡人做着生意,每天也都有錢進,第二,素菲衣姐姐一兒一女,湊得個好,沒花多少青春年華,很容易就獲得一雙兒女,她只不過是現在丈夫的父親死了。
人吃五穀雜糧,生老病死再所難免!
生有生的意義,死也有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