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宇笑道:“大過年的,吃個雞腿不叫特殊化,黨的幹部也要吃肉啊。”
劉豔紅將雞腿夾給了李長宇:“李書記吃吧,我現在少吃葷腥。”女人到了中年就開始注重保養,劉豔紅現在以素食爲主。
李長宇也沒推辭。
何英培悶着頭吃飯,他有些後悔坐過來了,自己現在的位置很尷尬,別人都知道他和李培源的關係好,很多人都懷疑他也有問題,自己雖然是常委,可在劉豔紅和李長宇面前他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可今天是他主動邀請李長宇一起來吃飯的,他要死端着飯去一旁吃,又好像說不過去,何英培只想趕緊吃完,提前告辭離開,何必留在這裡礙眼,可他吃得太急,一口氣沒上來,被噎着了,慌忙去端湯,誰曾想剛剛盛來的雞蛋湯太熱,根本喝不下去反而把他的舌頭給燙了,真是倒黴催的。
李長宇看到何英培的樣子,心中有些想笑,可在這種場合是不能笑得,他慌忙把自己面前的那杯水遞給何英培,何英培灌了兩口,這才順過氣來,舌頭上火辣辣的,已經燙脫了皮,何英培尷尬道:“不小心噎着了。”
劉豔紅微笑道:“何部長別吃得這麼急,今天又不上班,咱們邊吃邊聊。”
何英培點了點頭,又埋下頭來吃飯。
劉豔紅道:“何部長和李培源的關係不錯吧。”
何英培內心一驚,他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道:“我和李培源是多年的老朋友!”何英培並沒有隱瞞,也沒有急着和李培源劃清界限,他和李培源幾十年的交情,他不想否定,也不能否定,劉豔紅既然這樣問,就證明人家對情況已經瞭解的很清楚。
劉豔紅微笑道:“何部長對你的這位老朋友怎麼看?”
何英培道:“在我的印象中,李培源是一個黨性原則很強的人,他對家人,對自己要求的都極其嚴格,性情耿直,爲人嫉惡如仇,他從事紀委工作多年,經他手辦理的幹部違紀案件已經有無數宗,如果翻看記錄,就可以發現他工作一絲不苟,堅持原則。”何英培並不是刻意爲李培源說好話,他所說的正是他印象中的李培源。
李長宇皺了皺眉頭,他欣賞何英培在這種時候還敢爲李培源說話的勇氣,但是何英培在劉豔紅的面前說這些話,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還好劉豔紅並不介意,她輕聲道:“你在平時的相處之中沒有發現李培源的轉變?”
何英培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有發現,他平時很孝順,對待家裡人也是很好,如果你去過他的家裡,你就會發現,到現在他家裡也沒有裝修過,陳設很簡單,他的書房內有一幅字……”
劉豔紅打斷何英培的話道:“清貧!”她去過李培源的家裡,看到了李培源懸掛在書房內的那幅字。
何英培點了點頭。
劉豔紅道:“你大概不知道,那幅字的裡面,裱糊的夾層內藏着五十萬元的存單!”
何英培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和李培源交往了幾十年,自認爲早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卻沒有想到李培源藏得這麼深。
劉豔紅道:“李培源掩飾的很好,如果不是唐興生留下的這份資料,我也不會想到這樣一位兢兢業業的紀委幹部竟然會是一個貪污犯,竟然是一個腐敗官員的庇護者。”
何英培道:“過去他不是這樣。”他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劉豔紅道:“我也相信他過去不是這樣,但是他變了,早已不是你印象中的那個李培源,他收受唐興生的賄賂,和唐興生狼狽爲奸,幫助唐興生掩蓋他犯罪的事實,在南錫爲腐敗官員撐起了一把庇護傘。”
何英培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轉變的,說句真心話,直到現在,我都接受不了。”
劉豔紅道:“我們這些國家幹部真的不能走錯路,一旦走錯,毀掉的是自己,損害的卻是國家和人民,就算得到了制裁,就算追悔莫及,也無法挽回造成的損失。”
何英培心裡很難受,他嘆了口氣道:“我真想當面問問他,到底他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不想繼續留下來了,起身道:“劉書記、李書記你們聊,我先回去,這兩天心裡亂得很,需要好好調整調整了,不能以這樣的狀態去工作。”
劉豔紅點了點頭。
何英培走後,劉豔紅向李長宇道:“聽說李書記要公示自己的財產?”
李長宇笑了笑道:“是,我是這樣說過,而且我很快就會這樣做,等你們的工作告一段落,等南錫市紀委的負責人確定下來,我馬上就會把自己的個人財產進行公示。”
劉豔紅笑道:“你不怕別人說你作秀?”
李長宇道:“考慮到了,肯定有人會說我作秀,清廉與否不在乎是不是公示自己的財產,我這麼做的確有作秀的成分,但是我並不是做給領導們看的,我是做給南錫的全體市民看的,經歷了這次政治風暴,南錫的政壇千瘡百孔,市民對我們領導層的信任度已經降低到了最低點,我必須要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讓市民重拾對我們領導層的信心,這件事不可以拖延,必須馬上付諸實施,只有老百姓對我們有了信心,我才能領導大家推動南錫繼續前進,想讓城市健康的發展,單靠我一個人不夠,單靠一兩個領導幹部也不夠,真正的根本還在於人民。”
劉豔紅道:“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想激發幹部的鬥志,想讓老百姓重拾信心,想恢復政府的公信力任重而道遠。”
李長宇道:“的確很難,劉書記,我不瞞您說,現在南錫的領導層人心浮動,想把這些人重新擰成一股繩,必須要儘快的解決徐光然等人的問題。”
劉豔紅笑了起來,她輕聲道:“我來南錫之前,喬書記和宋省長特地交代,讓我一定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儘量不要在幹部隊伍中造成恐慌的情緒,可是這並不是我能夠控制的,徐光然、李培源、陳浩乃至已經死去的唐興生,他們都曾經是南錫市常委,在南錫政壇的影響力很大,方方面面的關係盤根錯節,我們既要查清楚,又要顧及幹部羣衆的情緒,這些天來,無論是我們省紀委還是中紀委的同志都在沒日沒夜的工作,事情已經基本上有了眉目,但是想要結案還爲時過早,就在來吃飯之前,我和宋省長還通了電話,宋省長又強調這件事不要把影響繼續擴大,以免進一步影響到政府的公信力,我們爭取十五之前能夠將調查工作全部完成。”
李長宇道:“那就好,說句心裡話,只要你們在南錫呆着,大家的心裡就都不踏實。”
劉豔紅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做到問心無愧就不會感到不踏實。”
李長宇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正如您考慮到的,以徐光然爲首的這幾個人在南錫政壇影響力很大,南錫體制內和他們有關係的,經他們提拔的幹部很多,尤其是這些過去和他們走得近的一些幹部,現在的心情是最爲惶恐的。”
劉豔紅道:“就讓他們不安一陣子吧,中紀委對這件案子十分的重視,但是我們在調查這件案子的過程中會秉承着抓大放小的原則,不可能將你們南錫的問題幹部連鍋端,我們所關注的是處級以上幹部的問題,至於基層幹部存在的問題,以後要交給你們南錫紀委自己處理。”
李長宇又想起了一件事:“劉書記,李培源落馬之後,我們南錫市紀委出現了一個空缺,省組織部孔部長來得時候並沒有宣佈這件事,不知道省裡究竟作何打算?”
劉豔紅笑道:“這件事我到是知道一些,省領導對南錫市的紀委工作相當重視,這次抱着亡羊補牢的念頭,人選已經確定了,省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的主任馬天翼會來南錫擔任新的紀委書記,此前他工作一直都很出色,目前正在中央黨校學習,組織上已經通知了他,這兩天他就會來到南錫正式開展工作,和你一樣,他也是臨危受命。
李長宇對馬天翼其人也有所耳聞,此人在省紀委就以作風強硬聞名,很多腐敗幹部對此人聞風喪膽,有人給他偷偷起了一個外號叫黑麪煞星,不過馬天翼的作風也決定他容易得罪人,這次去中央黨校學習,據傳就是得罪了某位領導。
劉豔紅道:“馬天翼是個火爆脾氣,嫉惡如仇,希望你們兩個能夠配合好。”
李長宇笑道:“我這人性子綿,不怕他火爆。”
劉豔紅笑了起來,她吃晚飯,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脣。
市政府招待辦主任馮婧一直都沒走,讓人特地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親自送了過來。
劉豔紅向馮婧笑了笑:“小馮,這陣子辛苦你了。”
馮婧道:“我的工作就是爲領導服務。”
李長宇不悅的看了她一眼,糾正道:“爲人民服務纔對!”
馮婧臉上一紅,這話說習慣了,沒經大腦就說出來了,她悄悄退到了一邊。
劉豔紅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對了,最近怎麼沒見張揚那小子?”
提起張揚,李長宇也不禁嘆了一口氣道:“這次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王均瑤死後他就失蹤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劉豔紅道:“這次的事情張揚居功至偉。”
李長宇道:“只怕他不想要任何的表彰。”他對張揚是相當瞭解的,他也知道張揚因爲什麼而變得如此消沉,但是在劉豔紅的面前不方便說。
劉豔紅道:“讓他儘快振作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早日投入工作之中。”
李長宇道:“等等再說吧,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
劉豔紅點了點頭道:“海天和南洋國際的事情風頭已經過去了,我看對他的處理還是不要太重,畢竟他這次算得上戴罪立功。”其實劉豔紅根本沒必要爲張揚說情,李長宇在感情上比她和張揚更加親近,李長宇點了點頭,他原本是準備給張揚一個警告處分的,可現在南錫亂成一團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徐光然爲首的貪污腐敗大案上,誰還會留意到張揚過去的那點事兒,想想這件事也十分的可笑,徐光然一心想打擊張揚轉移公衆視線,搞了一圈,事情還是繞到了他的頭上。
張揚在春陽逗留了一晚,第二天就和海蘭她們一起回到了江城,胡茵茹和何歆顏忙着歡顏廣告公司的事情,這個春節好不容易纔抽出了幾天時間,原本想在這幾天好好陪着張揚過年,可惜公司那邊的事情不能耽擱,必須馬上回去處理業務。
安語晨也和她們同天離開,她要去塞班島參加安達文的訂婚儀式。當真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留下來陪張揚的只有海蘭,兩人回到南湖木屋別墅,海蘭看出張揚仍然有些落落寡歡,她拉着張揚在沙發上坐下,柔聲道:“每個人都很擔心你,她們走得都很不放心。”
張揚淡然笑道:“我沒事,其實我比你們想像中要堅強一些。”
海蘭點了點頭道:“我相信!”她偎依在張揚的懷中,拉着張揚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肩頭,小聲道:“張揚,你還記得我們在春陽初識的時候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記得。”
海蘭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江城到了春陽,那段時間是我人生最低谷最黑暗的時候,每次我回到春陽的家裡,我一個人看着鏡中的自己,我從心底鄙視自己,唾棄自己,我想逃避,卻沒有逃避的勇氣,我甚至想到了死,可是就在那時候,你出現了,我的生命從此有了陽光,我終於知道什麼叫感情。我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乎我,還有我願意真心付出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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