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離開了徐光然的辦公室,雖然他從徐光然那裡成功要來了省運會的營銷權,可他總感覺到徐光然對自己有些虛僞,也許是他的錯覺,按理說自己是徐光然的大恩人,他不應該如此,事實上徐光然在和他的會面中,對他的工作還算是很支持的,可張揚總覺着有些不對勁,崔國柱的事情已經讓他對徐光然產生了警惕,張揚想起不久前和前平海省委書記顧允知的一次談話,顧允知當時就奉勸他不要當倒黴孩子,不要介入派系鬥爭。張揚發現身在政壇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夏伯達把他從江城調到這裡,在別人的眼中他無疑就是夏伯達一系,想必徐光然也這麼想,所以纔會對他表現出這樣的態度。
張大官人是很冤枉的,他沒想着倒向任何一方的陣營,來南錫的初衷是爲了緩衝一下,畢竟他繼續在江城逗留下去會讓杜天野很難做,短期內他在江城也不可能獲得提升。
可政治鬥爭是無處不在的,就算他不想參與進去,可處在官場這個是非圈,很難做到獨善其身。在官場中混的時間越長,張揚心中就越明白,想在暗潮涌動的官場中穩住陣腳,要麼就背靠大樹,要麼就要做一根定海神針,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說的容易,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幾個?
在徐光然看來,想在省運會上賺錢,無異於天方夜譚,所以張揚要省運會的營銷權,徐光然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說穿了,他根本就不看好省運會能夠盈利,在當前南錫財政吃緊的前提下,徐光然也沒有太多精力去管這件事。
常委會上徐光然把將省運會營銷權交給張揚的決定說了,不過徐光然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說張揚主動找自己要營銷權,他不緊不慢道:“大家都清楚,最近我們南錫財政方面有所吃緊,我們的很多建設都需要資金作爲保障,改革的過程絕不會是一帆風順的過程,在不同的階段會面臨不同的困難,遇到困難不怕,就要發動我們的智慧,去克服困難,我相信現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
他停頓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醞釀了一會兒情緒,方纔繼續道:“當前擺在我們面前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深水港工程,二是新體育中心的建設,我們要上下一心確保深水港工程順利進行,也要加快進度,爭取早日完成新體育中心的建設,明年我們將迎來第十二屆平海省運動會,我們不但要藉着這次盛會展現我們運動員優秀的精神風貌,也要藉着這次盛會展現改革開放下南錫取得的成果,展現南錫新時代的風采。經過反覆考慮,我決定這次的省運會要適應當今改革開放的要求,要緊扣時代的步伐,要避免鋪張浪費,又要熱鬧而隆重,將這次的省運會辦成一屆與衆不同的盛會。”
夏伯達聽徐光然說到這裡,心裡已經明白了,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沒錢,徐光然十有八九是要壓縮大會開支了。
市委宣傳部長樑鬆也意識到徐光然的目的了,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屆省運會不但是體委的事情,市委宣傳部也有份參予,市裡如果壓縮開支,就意味着要大幅削減他們的宣傳經費,現在幹什麼都需要用錢,樑鬆道:“徐書記的意見我贊同,可隨着時代的發展,老百姓對體育運動都越來越重視,體育運動已經不是單純的競技活動,已經被賦予了太多的色彩,成爲展現城市實力和形象的舞臺,節約我贊同,可有些開支還是必要的。”
徐光然呵呵笑了起來:“老樑,你別急,我話都沒有說完,你急什麼?怕我不給你宣傳經費?”
樑鬆被他說中了心思,老臉不由得一熱。
徐光然道:“經過我的深思熟慮,也徵求了一些同志的意見,我決定將這次省運會的營銷權交給體委,具體工作由體委主任張揚同志負責”這句話說完,所有常委都愣住了,包括夏伯達在內,省運會營銷權,這詞兒有些新鮮,這幫見多識廣的常委們,也是頭回聽說。
徐光然道:“隨着改革開放的發展,隨着時代的進步,我們的思維也要跟得上時代的發展,要與時俱進,過去省運會的舉辦都是政府主導,賦予了太多的政治色彩,可以說平海歷屆省運會沒有一屆省運會實現過盈利,這次我把營銷權交給體委,是要讓我們的幹部發揮出更多的主觀能動性,要讓我們的市民真正加入到省運會之中,辦成一屆真正屬於老百姓的運動會。”
常委們一起鼓掌,鼓掌並非是爲徐光然的這些話喝彩,而是到了該鼓掌的時候。
夏伯達認爲市委書記徐光然正在設套,他當衆宣佈這件事,意味着他的這個圈套已經完成,張揚和體委已經陷入套中。
沒有一個市委常委會認爲省運會營銷權能有多大的商業意義,沒有人會相信省運會可以賺錢,從來都是賠錢賺吆喝的買賣,看來南錫的財政已經讓徐書記一籌莫展了,明明沒錢投入,卻美其名曰營銷省運會,營銷吧你倒是想賣,可哪個傻瓜願意買呢?
樑鬆道:“徐書記的這個想法太好了,如今的時代,做任何事都要緊扣時代的脈搏”
徐光然笑道:“其實這個想法最早是張揚同志提出的,我認爲不錯,會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樑鬆道:“到底是年輕人,有想法有創意,對他們的工作,我們都會支持,不但要支持,我們也要放手給他們去做,我們市委宣傳部第一個響應,把媒體招標權和電視轉播權也交給體委統一負責。”樑鬆說這句話不是沒有原因的,現在省運會的宣傳工作已經成了燙手山芋,如果是世界性的大賽,不用問電視臺想轉播的擠破頭,這種省運會,面對的是平海省內,南錫電視臺的事情好說,畢竟是市委宣傳部說了算,省臺、其他城市電視臺對這種賽事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你想想,轉播這種比賽根本沒多少人看,沒有收視率就沒有廣告效應,沒有廣告就沒有收益,想讓省裡和其他電視臺幫着宣傳,你得倒過頭來去求人家,現在南錫財政吃緊,市委書記徐光然早就挑明瞭態度要壓縮各方面的開支,宣傳經費首當其衝,樑鬆可不想在省運會多摻和,沒錢怎麼搞宣傳?指着自己這張老臉?離開南錫這一畝三分地,誰會給他面子?
徐光然當然看出樑鬆把這次省運會的宣傳工作已經看成了燙手山芋,他恨不能馬上就扔出去,徐光然笑道:“老樑,你是宣傳部長,要把握輿論導向,年輕人有熱情,可談到黨性原則,談到政治經驗還是遠遠不夠的,你要給他們掌舵啊”
樑鬆點了點頭,心中卻是鬱悶之極,這賊船,他算是上去了,想下來可不是那麼容易。
張揚拿下省運會營銷權的事情,在體委內部炸了鍋,幾個黨組成員都感覺到這位張主任玩得有些過頭了,愛出風頭可以理解,可這麼玩下去,分明要把整個體委都給連累進去了。
崔國柱第一天上班,幾位黨組成員都在他辦公室裡噓寒問暖,提起營銷權的事情一個個頓時長吁短嘆起來,臧金堂道:“我壓根就沒聽說過省運會賺過錢,別說咱們平海,就是全國範圍內也沒有誰開省運會賺錢的。張主任要營銷權,誰會對咱們的省運會感興趣?”
李紅陽嘆了口氣道:“開始我還覺着他只是年輕,缺乏相關工作的經驗,不過工作熱情還是有的,可現在看,他真的是個外行,這不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嗎?誰開省運會不是市裡撥款的?現在市裡缺錢,他不要錢,要營銷權,市裡當然求之不得。”
劉剛道:“你們看着吧,這次省運會還不知弄成什麼樣子,到時候要是搞砸了,不但是他自己,我們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黴。”一句話把所有人都說的沉默了下去。
段建中道:“我們不能讓他這麼搞下去,大家一起去和他談談,這麼大的事情必須要黨組會上討論通過。”
臧金堂道:“討論?討論什麼?他是體委主任,又是黨組書記,我們說話有用嗎?我看這件事應該聯名去找龔市長”他說得龔市長是負責體育文化的副市長龔奇偉。
劉剛道:“找龔市長有用嗎?市委徐書記都當衆宣佈了,這件事已經成爲了事實,省運會營銷權已經落在我們體委頭上了,我們現在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我看這次一定會搞砸,大家都等着倒黴吧。”
一直沒說話的崔國柱道:“其實這件事也未必像大家想得這麼壞,張主任這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崔國柱,按理說誰爲張揚說話也不會是他,可偏偏就是他說了這句維護張揚的話。
崔國柱說這句話是有原因的,雖然所有人都認爲他是在裝病,可他仍然堅持認爲是張揚捉弄了自己,從這件事他意識到,這位新來的張主任是個很有心機的人,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崔國柱不承認自己無能,由此推論,張主任擁有過人之能,連自己都被他弄成這副慘狀,這個人真有本事啊崔國柱道:“營銷權也是權,他沒來之前,我們體委就是一打醬油的,省運會啊本來就該由我們體委來主辦,可大家看看,新體育中心建設,沒我們的份,省運會宣傳沒我們的事情,我們體委負責什麼?就是動員教練員運動員,說好聽了是做思想工作,說穿了就是打雜的。”
李紅陽道:“崔主任說得的確很有道理,這段時間以來,我心裡一直都很憋屈,憑什麼啊?省運會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應該是主角,我們體委不該被邊緣化。”
臧金堂道:“搞工作不能意氣用事,我們總不能爲了爭一口氣,就什麼後果都不去考慮,你們想清楚,市裡把營銷權給了體委,就沒打算再給我們錢,沒錢拿什麼去辦省運會?廣告還是轉播權?省運會就算現場直播,有幾個老百姓會感興趣?每人看節目,哪有企業會做廣告?”
一提到現實問題,所有人又不說話了。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了,卻是主任助理蕭苕敏走了進來,她是過來通知開會的。
崔國柱對開會有種恐懼感,上次就是在黨組會上被張揚給氣暈了,一想起開會他心有餘悸,低聲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們去吧。”
幾位黨組成員望着崔國柱,又是同情又是好笑,這廝裝病還真裝出癮來了。
蕭苕敏道:“張主任說了這次的會議一定要參加”
崔國柱咬了咬嘴脣,他要克服這個心理障礙。
幾個人一起來到了會議室,發現會議室內不止張揚一個人在,還有南錫市常委市委宣傳部部長樑鬆,誰都沒想到這位領導會突然來到體委。
張揚正笑眯眯陪着他說話,雖然不知道他們兩人的談話內容,可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的談話進行的相當愉快。
張揚看到幾位黨組成員都到了,他笑道:“好了,都到了,咱們一起去吃飯”
多數人這才意識到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四十了,的確到了午飯時間。
體委的這幫黨組成員看到市委領導來了,誰也不敢缺席中午的宴會,跟在他們身後走下樓,他們心裡都在嘀咕着,這廝到底在搞什麼?
樑鬆前來體委並沒有事先通知任何人,自從上次的常委會之後,他就感覺到有必要親自來體委一趟,他要和張揚見個面,第十二屆省運會,體委和宣傳部都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樑鬆知道徐光然大幅壓縮宣傳經費的意圖之後,他就急於將宣傳工作這個燙手的山芋交出去,原本以樑鬆的地位,他大可以一個電話就把張揚召過去,可樑鬆反覆考慮之後,這件事還是應該做得更穩妥一些。
樑鬆放低姿態來體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和省常委,省委宣傳部長陳平潮一家人的關係都很好,陳平潮的兒子陳紹斌又是張揚的哥們兼死黨,在張揚來南錫之後,他就專門爲了張揚的事情給樑鬆打了電話,讓樑鬆多多照顧張揚。
張揚剛纔和樑鬆聊得如此熱乎,其實壓根沒談任何的工作問題,全都是在談私人關係,提起陳紹斌,兩人之間的關係無形之中拉近了許多。
樑鬆是一個標準的政客,陳紹斌的面子他要給,他對張揚也能做到親切熱情,可他並沒有忘記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是爲了敘交情,而是爲了卸包袱,給宣傳部減壓,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南錫市常委,都不看好這次的省運會,距離省運會開幕還不到一年時間,到現在新體育中心還沒建好,這是南錫市政府的面子工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和市委書記徐光然的面子息息相關,他弟弟徐光利承包了新體育中心建設工程。可以預見,在未來的幾個月內,市裡會加大對新體育中心建設的投入,建設速度也會大大加快,根據樑鬆了解到的情況,市裡在體育上的總體投入不會變,因爲新體育中心工程已經超出了預算,所以勢必會壓縮其他方面的投入,也就是說這次省運會其他方面的投入會被大幅度削減,這纔是徐光然同意將營銷權交給張揚的根本原因。
樑鬆預感到這次的省運會十有八九無法實現預定目標,所以肯定會有人在這次省運會上栽跟頭,甚至出來承擔責任,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人應該是張揚,樑鬆對張揚沒什麼成見,可和他也沒什麼交情,既然他已經決定跳入這個坑裡面,乾脆他一個人把所有責任都承擔了。
招待所總經理徐宏宴已經準備好了酒菜,最近他通過透露信息出賣情報,獲得了小張主任的一定信任。
體委黨組成員們圍着宣傳部長樑鬆坐下,樑鬆在南錫的口碑不錯,是個平易近人的幹部,他樂呵呵道:“小張,不是說簡單吃點工作餐嗎?爲什麼要搞得這麼隆重?”
張揚笑道:“樑部長,您平時很少過來視察,要是太簡單了,表達不了我們對你熱烈歡迎的心情。”
樑鬆笑道:“鋪張浪費要不得。”
張揚道:“不浪費,不浪費,我們體委領導班子都是幹體育出身,飯量大着呢”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來。
蕭苕敏開了一瓶酒給樑鬆倒酒,樑鬆道:“中午還是別喝酒了。”
張揚道:“一小杯,每人一小杯,代表一下心情,樑部長您要體諒一下我們的心情。”
樑鬆酒場經歷多了,知道這小子想哄自己喝幾杯,他點了點頭,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道:“三杯,每個人最多三杯。”
一杯酒下肚之後,樑鬆道:“小張啊,這次徐書記專門在常委會上提出把省運會營銷權交給你們體委的事情,大家都很看好你啊”
張揚笑道:“我也是沒辦法,從徐書記那裡要不來錢,只能要點權了,常言道兩頭落一頭,領導不給我們大力支持,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樑鬆嘆了口氣道:“其實市領導是很重視這次省運會的,政策上已經給了你們最大力度的支持,你們這些體委的幹部,也要體諒到市裡的難處,錢不可能都用在運動會上,當領導的首先想到的還是城市的發展和老百姓的民生問題。”
幾名黨組成員都跟着點頭,張揚道:“其實我也知道,現在大家一定把我當猴看,都以爲我喜歡出風頭。”他這句話說的在場每個人都心虛起來,目光居然都不敢跟他對視。
樑鬆笑道:“小張,你的聯想力還是很豐富的,市裡從上到下都很支持你的想法,不過想法是好的,具體實施起來可能會有一定的難度,你對將可能遇到的困難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張揚道:“領導既然這麼信任我,我當然不能辜負領導們的期望,從現在起我就要甩開膀子大幹,怎麼都得保證省運會漂漂亮亮的開起來。”
樑鬆道:“有需要我們宣傳部幫助的地方只管說話。”
張揚道:“肯定少不了,沒有您幫忙,媒體也不肯聽我們的話啊”
樑鬆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我打算派給你一個助手,更好的配合你進行宣傳方面的工作。”
張揚道:“誰啊?”
樑鬆道:“南錫電視臺體育部主任黃慶”樑鬆表現出的熱情更是爲了早日將宣傳部的事情都推出去,你徐光然能給年輕人機會,我一樣會給,麻煩誰都不想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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