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燕莘回到燕王府已是深夜,同樣在九歌在相助下,回到了清水閣,換下男裝,放下一頭的青絲,長髮及腰,散落在純白的絲質中衣上,視覺上給人很大的衝擊,屋裡沒點燈,只有窗外的白月光灑進來,照的燕莘更顯清冷。
一個人想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扭轉命運,沒人知道這“努力”要有多累,世上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針刺不到你的身上,你永遠不會知道有多痛。
前世的悲慘結局痛到讓燕莘不敢回想,卻無論如何都抹殺不了那真實的存在。不管有多累多難,她只希望結局不要再重演。
如是想着,燕莘躺在牀上,縱使牀上墊着綿膩的錦緞絲綢,燕莘還是覺得冷,這冷是從心底裡上來的,前世的她很單純善良,溫婉可人,卻落得那樣的下場,而這一世的她不再單純,變得步步爲營,用單純快樂爲代價去扭轉命運的軌跡,也許她失去的遠比她得到的要多的多。
今天晚上所經歷的事還是超出了她原本的認知範圍,萬花樓的情況她還需進一步詳細瞭解,還有那素未謀面的右使,暗夜的事情她要好好整理,暗夜是她重生後手上握着的最大的王牌……迷迷糊糊間,燕莘睡着了。
燕莘私自出去的那個晚上,王府一如既往的平靜,沒人察覺到大小姐在府中消失了兩個時辰。
一晃就到了燕莘和萬花樓左使約定見面的那天,一如往常,燕莘打算還是照着老方法出府,而就在晚膳時分,上林苑派人來請燕莘過去,老夫人要燕莘陪同一起用晚膳。
燕莘心下一驚,老夫人平日裡一個人喜清淨,從不讓人陪同用膳,除非是特殊日子或者節慶日裡,一家人才會圍在一起用膳。
今日,等着她的恐怕是鴻門宴。
謊稱抱病不去顯然不是上策,反而容易把大把的目光引向清水閣,給水寒院的人一個光明正大盯着的機會;躲不掉只能正面接受,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沒有耽擱時間,燕莘就向着上林苑走去,只想着能速戰速決纔好。
偏偏事與願違,看見上林苑花廳擺放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其中不乏燕莘素日裡愛吃的幾樣小菜,燕莘明白,今日是不能速戰速決了。老夫人擺明了要與她好好談談心!
“祖母,莘兒給祖母請安。”燕莘入得廳來。
“莘兒來了,快,到祖母這邊來。”老夫人儼然一個尋常人家的慈愛祖母。
拉着燕莘的手,祖孫兩個走到餐桌前坐下,丫鬟前來佈菜,被老夫人退下了,“莘兒,今天就咱們祖孫一起吃頓家常便飯,不用人服侍了可好?”
聽着向在徵詢燕莘的同意,實則一副說話要說的意思,燕莘只得道“全憑祖母做主。”
沒有丫鬟嬤嬤在一旁伺候着,燕莘就擔任起了佈菜一職,看着面前乖巧的燕莘 ,老夫人目露讚賞,“莘兒,你別光顧着祖母,你身體才養好,要多吃點補身體。”說着便也夾了一筷子燕莘最愛的糖醋小排,此舉讓燕莘受寵若驚,在燕莘的記憶裡,老夫人一直是一個威嚴得到存在,幾十年的王府女主人從沒給人夾過菜,只聽得老夫人又緊着說,“一晃眼,莘兒已經長大,祖母就要留不住人了。”
果然是鴻門宴,燕莘舉着筷子的手一頓,面色如常地將一個四喜圓子放入祖母的面前的碗中,“祖母是在怪罪莘兒不
常來陪伴您用膳嗎?”故意假裝聽不出老夫人話裡的意思,巧妙地曲解意思,便要將話題引開。
“你個鬼靈精!”老夫人佯裝生氣嗔了一句,“女孩子長大了可是要嫁人的,咱們莘兒可有意中人?”
燕莘沒料到老夫人會如此直接地問她,向來這王府里老夫人和燕明的心思是最讓人難猜的,如此直白倒是一反常態了。“祖母,莘兒還小呢!”
“過了年就十六歲了,都可以定親了,哪裡還小啊。”老夫人並不打算終止這個話題,或者說,一開始就打着這個目的才把燕莘叫來的。“莘兒放心,祖母一定會替莘兒挑個如意郎君。”終於進入正題了。
自古人生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裡的“父母”更多程度上說的是一個家庭中真正當家做主的人。
“咱們莘兒生得如此好,將來要取走莘兒的一定要是人中龍鳳才行,不然祖母可不答應。”老夫人笑眯着雙眼說道,看似慈祥的雙眼透着的卻是精明算計的目光,一絲一毫都不放過燕莘的表情。
“莘兒全聽祖母的,祖母快些用膳,涼了可就不好吃了。”無法,燕莘只能鬆口,不鬆口又能如何,只要生在燕王府一天,她就必須要聽話,這是從生下來就註定好的,她這一生是不能隨心而爲的。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顯然燕莘的態度讓老夫人很高興,是個識時務的。
一餐飯,用了將近一個時辰老夫人才堪堪肯放人走。燕莘雖心下着急,離去的步伐卻不敢讓人看出端倪,只能施施然一步三回頭的走。
一回到清水閣,簡單收拾了下,便又從王府的後門悄悄離開。
一路讓小文快馬加鞭趕到萬花樓時,已與上次約定的時間遲了一個時辰。
芙蓉一直在打聽兜兜轉轉,時不時地看向門口,似乎在翹首期盼着什麼人。當上次那個青衣少年踏進門內的一刻,芙蓉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公子,您可來了,讓奴家好等。”此話說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還帶着一絲羞怯的怨意,若真的男人聽了骨頭都能酥掉,恐怕連天上的星星都能爲了她摘下來,來博美人一笑。
看見芙蓉迎向門口,那青衣少年也不含糊,十分配合的出聲,“小芙蓉,可想死爺了,咱們這就上去吧。”說着,還像登徒子般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芙蓉的下巴,看得大堂裡幾個老爺們羨慕嫉妒恨,芙蓉平日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染指的。
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現芙蓉下巴上的兩根手指細白如蔥,又怎會是少年的手呢,這少年粉面油頭,長相清秀,這人不是燕莘又能是誰。
燕莘以說完,芙蓉便挽着他走上樓去,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梯上,一樓大堂還是歌舞昇平,絲毫沒注意到有一雙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們。
芙蓉將燕莘帶到還是來到上次來過的三樓的密室,裡面的人早已等候多時。燕莘一進去,左使和花滿眼睛一亮,立刻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參見主人。”燕莘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個陌生人,想必就是潛伏在醉仙樓的右使了。
那人看見燕莘進來,並沒有跟着左使和花滿一起行禮,自顧自的喝着茶水。燕莘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人需要花費一番心思。
看着燕莘的眼神看向自己,那人也神色如常
,絲毫不見緊張。“右使,她就是我們的新任主人,還不快見過主人。”
“主人?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我可不信。”瞟了一眼燕莘,不就是一個小娃娃嘛,“你說她的身上帶着碧玉指環,我可沒看見。”
敢情是還像讓她驗明正身啊,本來這碧玉指環作爲身份的象徵,拿出來也無妨,可是偏偏就他這態度,燕莘還真就槓上了。這次若不能立威,恐怕更多的人都不會服她。
“這碧玉指環是暗夜掌管者的貼身之物,豈容你說看就看?前一次我是因爲要證明身份才讓碧玉指環爲我作證。”燕莘冷冷的說完。
“真是笑話,左使看得,我右使就看不得了?”那人明顯不買賬。
“這證明身份的事情做一次就夠了,做的多了——掉價!”燕莘雙眼看着那人,繼續說道“不管你承認與否,左使已經承認,如果你還是不服氣,那就按暗夜的規矩辦!”
此話一說,密室裡的其餘三人都瞪大了眼睛,在此之前,左使和花滿對燕莘只有恭敬,斷想不到,一個閨閣女子竟有這般氣魄。
其實燕莘自己都不知道暗夜的規矩是什麼,只是這麼龐大的一支神秘力量,若沒有一定的規矩恐怕早就成一盤散沙,不復存在了,哪能堅挺百餘年屹立不倒不說,還逐年壯大。
的確,燕莘不知道不要緊,其他人知道就行。
右使更是驚得呆住了,自他能爲暗夜的右使以來,還從沒有人要對他按規矩辦事,強裝鎮定“要對我按規矩辦事,也要有本事讓我承認你是新掌門才行。”
燕莘不與他糾結於此,轉頭看向左使,問道“根據暗夜門規,質疑掌門之罪該當何處?”眼神中透着一股堅定與認真,周身嚴肅的氣息散發出來,竟讓人再不敢小瞧了去。
“回掌門,暗夜所有的規矩只有一個字:死!”
聽到答案,燕莘看向右使,“我不在乎你信或不信,如今暗夜確實已經交到我的手上;倘若你信,那麼就助我一臂之力,若不不信,你就自行了斷吧。”輕飄飄的說出兩個選擇給對方選擇,事情的發展還是超出了燕莘的預料,她沒想到會有人懷疑她,她以爲自上次見過左使和花滿之後,之後的事情就會順利了,然還是出了岔子。
燕莘這副坦蕩蕩的樣子,外加那充滿威嚴的話,想讓人不信都難了。“右使參見主人。”暗夜的人就是這樣好,一旦你能讓他臣服,他便會心服口服,當下便承認了燕莘。
看到右使終於不再擰巴,屋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今日,我找你們是想詳細瞭解一下暗夜的架構,右使,你先說吧。”燕莘說完便示意大家都坐下談話,她自己率先找了圓桌前的一張凳子坐下。
剛剛還一臉嚴肅,跟他說若是不信她就自行了斷的主人,這會竟放下了架子,要與他們坐一桌談事,是個懂得收人心的主兒。
“我手下的暗夜成員大部分都在醉仙樓,從樓裡的小二、跑堂、傳菜、廚房、馬廄等待各個地方都是暗夜的人。還有小部分的人潛伏在京城其他幾家客棧,主要是達官貴人極其家屬會去的地方。暗夜主要的任務是收集情報,我們有自己的情報體系,就連朝廷很多時候都需要我們提供情報。”
“朝廷?”燕莘大吃一驚,與朝廷有瓜葛是燕莘萬萬沒想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