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得罪過人嗎?
於生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小紅帽瞬間有點發懵,過了幾秒她才反應過來對方爲何會這麼問自己,她皺了皺眉頭:“你是想說,博物館這件事是個針對我的陷阱?”
“別怪我陰謀論啊,這事兒可疑的地方很多,但最可疑的就是爲什麼會落在你身上——還記得裡面的那場‘獻祭’嗎?當時要不是我跟胡狸還有艾琳幫你把那隻從影子裡鑽出來的惡狼拖延了一會,你就真的失控了,”於生一臉嚴肅地說道,“而你之所以要去博物館,之所以會在那個時候踏進白色展廳,就是因爲接了個回收藏品的委託,而且是有時間限制的委託,結果現在一查,這委託是假的……那這‘巧合’的可就令人懷疑了。”
“製造獻祭事件的是兩個天使教徒,”小紅帽的臉色忽然變得很糟,因爲她一向很忌諱跟那羣瘋子有關的事情,“你的意思是,那羣追隨晦暗天使的瘋子專門布了個局來對付我?爲什麼啊?這沒道理的……”
“所以我問你有沒有得罪過人。”
“……這要怎麼得罪人,才能被那羣瘋子盯上?”小紅帽眉頭皺成了疙瘩,“你是知道的,我從不跟與晦暗天使有關的東西打交道,平常也只從正規渠道接一些不大不小的委託,而且一大半委託還是從特勤局接的,‘童話’組織的對外交流也很謹慎,我們可能會在靈界偵探這行有競爭對手,但絕對擴大不到‘敵人’上。”
“那就是另一個可能性,你沒得罪過天使教徒,但你有被天使教徒盯上的‘價值’,”於生想了想,“畢竟你都說了,那是一幫瘋子,瘋子的行爲邏輯跟正常人不一樣,他們或許覺得你對他們的‘事業’有幫助,就這麼動手了。”
小紅帽沒吭聲,似乎正陷入思考和懷疑中。
於生也知道自己這一下子思維發散得有點廣,而且要搞明白天使教徒的動機也不是在這兒尋思就能尋思出來的事情,所以很快他就乾咳兩聲,把話題拉了回來。
“咳,還是說說這次委託本身吧。你現在都掌握到什麼情況了?”
“我是和那位委託人直接聯繫的,現在想想,因爲和對方很熟悉,我這次確實沒有仔細覈實委託發包的細節,”小紅帽輕輕呼了口氣,神色認真地說道,“我收到的電子版委託文件上確實是帶着奇物協會的標記和一次性序列號,但卻不是直接由奇物協會的對接部門發佈的,而是委託人用個人賬號轉發給我的——以前我們也這麼幹過,所以這次我就沒有細想。”
於生眉頭一皺:“大組織也會允許這種有漏洞的操作嗎?”
“原則上當然不讓,但實際上很難避免,因爲年底了,像奇物協會這種大組織,對外包單的截止日期卡的是很緊的,所以每到年底負責外包的人都會想辦法在截止日期前先把單子派出去再說,這樣就能在結算的時候用派單的時間戳來插隊,畢竟大家都有KPI壓力的……”
於生:“……竟然是這麼現實的理由嗎?!”
小紅帽沉默了兩秒鐘,擡手指着把尾巴耷拉在地上走路的九尾妖狐。
“你家狐狸要把一條尾巴拖在地上走路不也是出於非常現實的理由嗎?”
“……合理,”於生瞬間就跟現實和解了,卻又忍不住靠在沙發上感慨了一句,“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這句話的含金量是真高。”
他揉了揉眉心,思考了兩三秒,擡起頭:“那這麼說,現在也沒辦法確認最初的委託到底是那個聯絡人個人僞造的,還是奇物協會裡有更高級別的‘內應’,在發包之後又刪除了對應的記錄?”
小紅帽搖搖頭:“沒辦法確認,但特勤局肯定會在這方面展開調查的,不管怎麼說,這種有漏洞的操作不出事的時候都在臺下,現在真出事了,那就擺上了檯面,必然是從上到下都要被查一遍的。”
“那回頭還得跟特勤局那邊打聽打聽,”於生嘟囔了一句,接着問道,“那個出事的聯絡人呢?他又是什麼情況,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具體的還不清楚,就只根據我聽到的說法,好像就是從高處摔了下來,不幸地撞到了頭,當場死亡,”小紅帽說道,“我已經聯繫好了,今天晚上就去他家一趟——他一直是獨居,現在有一個侄子在那邊處理後事。”
“我跟你一起去。”於生立刻說道。
小紅帽猶疑了一下,看着他:“你是想……”
“萬一還能‘問’出點什麼呢?”於生表情嚴肅,“就像在博物館裡那次一樣,雖然我不知道那種‘死者交談’的情況都有什麼限制條件,但總歸可以試試運氣。”
小紅帽想了想,終於點點頭:“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現在就出發,”於生說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又低頭看了一眼艾琳,“你和胡狸在家等着吧,這次我一個人去就行。”
艾琳立刻起身開口:“啊?爲什麼?”
於生翻了個白眼:“……我們去死者家裡詢問情況,還抱着個洋娃娃你覺得合適麼?”
艾琳頓時呲了呲牙,露出很不滿意的模樣,但最後還是不得不認同了於生的理由,又坐回到沙發上:“那行吧,我在家……那我要用你電腦打遊戲!”
“隨便——但你必須用自己的賬號,而且不準動我的私人文件!”
“知道啦。”
安排完小人偶,於生一扭頭,又看到胡狸正一臉不放心地站在自己身後:“恩公,真的不需要帶上我嗎?我可以幫忙打架。”
於生眼角不由得一跳,只好又跟胡狸強調了一遍自己這次是去死者家裡做調查的,用不着打架——跑人家靈堂裡不管是跟死者家屬打起來還是跟死者打起來都挺不合適……
小紅帽在旁邊聽着於生跟胡狸的交流一愣一愣的,再次對旅社這幫人的精神面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交待給了胡狸冰箱裡有剩飯,餓了就自己先熱熱吃,但注意千萬別把家點了或者拆了之後,於生才終於換上出門的衣服,跟小紅帽一塊踏出了梧桐路66號。
從家門口到街道對面這短短的一段路,於生回頭看了得有三四次。
這讓小紅帽不禁有些疑惑:“這麼不放心的嗎?”
“這是第一次我單獨出門,而把胡狸和艾琳都留在家裡,”於生語氣確實帶着點擔憂,“我甚至擔心回來的時候家都被她們拆了。”
“那是九尾妖狐,不是九條尾巴的哈士奇,”小紅帽嘆了口氣,“而且我感覺艾琳挺穩重的啊,頂多就是有時候說話急躁了一點。”
“……真虧你能給她這麼高的評價——你要是知道她都幹過啥你絕對說不出這話來,”於生一臉感嘆,“旁邊沒人看着她能把自己燉了你敢信?而且上次還差點把房子點了,第一個點着的東西甚至是她自己。”
小紅帽:“……?”
“遲早有一天,你會見識到的,”於生擺擺手,“先不談這個了——咱們怎麼走?”
小紅帽口中的那位“聯絡人”,住在離梧桐路有點距離的另一片城區裡,那裡更靠近市中心一點,打車過去也要四十多分鐘。
而且那地方於生還沒去過——沒有記錄座標的地方,他也沒辦法開門直達。
於是爲了節省時間,也爲了避免節外生枝,小紅帽向於生提出了一個特殊的邀請。
與她的狼羣同行。
在一處不引人注意的街巷角落,於生有點不放心地看着眼前那隻渾身彷彿由暗影構成的、輪廓起伏不定的巨狼。
“說真的……這玩意兒不咬人?”他充滿疑慮地說道,“而且這個真的能帶人嗎?”
“當然能帶人,”小紅帽無奈地看着緊張兮兮的於生,更加無奈地感受着影狼傳來的簡單情緒,心情十分複雜地開口,“而且你還擔心它咬你?它都在擔心你咬它!”
“這話怎麼說的!”於生一聽便瞪起眼睛,“我是那種對吃的那麼不講究的人嗎?”
小紅帽:“……”
一看這姑娘的反應,再聯想到自己之前還勸着對方吃下了狼外婆的肉,於生終於尷尬起來,便收起了繼續分辯的想法,老老實實地學着小紅帽的樣子騎在狼的身上。
“到底行不行啊,你這狼在抖哎,它是不是馱不了重物?”
小紅帽扭頭看了於生一眼,一巴掌拍在對方身子下面的狼的腦袋上:“慫貨。”
隨後她搖了搖頭,乾脆地直接對狼羣下達了命令:“出發。”
於生本來正想問該怎麼控制自己正騎着的狼,以及應該怎麼像小紅帽那樣可以在影子之間跳躍轉移,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便驟然感覺眼前一晃。
下一秒,他眼中的世界變了模樣。
色彩化作濃重不一的黑白,城市中林立的建築化作了只有輪廓的各種剪影,道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陰影團塊之間一道道不連續的“橋”,前一秒他視野中那些正常有序的風景,驟然變得彷彿是倒映在一片支離破碎的鏡面中——而後,城市捲曲起來,破碎漂浮的建築物變成了這片黑白世界中的立體迷宮,就像錯亂映射的畫卷,所有東西的遠近和大小都在轉瞬間被重組。
狼羣輕盈地起步,飛入那片光怪陸離的影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