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鷹山。
北冥寒正在花園裡修剪着一些花花草草。他穿着簡便的衣袍,看上去就象一個普通的花農,正非常精心地料理着一棵名貴的紫色花樹。
這花園裡的花都是花月嬋最寶貝的稀有品種,北冥寒因爲花月嬋愛花,所以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花農。乍一看,誰也沒想到,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鷹教教主。
但是,只要靠近他,他的氣場卻強大得讓人不敢仰視。
此時此刻,正有一個青衣丫環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地向他走來,走到他面前,頭都不敢擡起來,雙手將一張信條捧給教主,向他稟報道:“教主,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下天鷹山去了這是夫人留給教主的信。”
北冥寒瞬間停下了剪花的動作,穩重的臉上卻無一絲驚訝的異色,平靜地接過丫環手上的信紙,展開讀了一片,才問道:“夫人走了多久?帶了多少人下山?”
“夫人帶走了她身邊的八個影護。”小丫環回答。
夫人平時幾乎不出天鷹山,但是,北冥寒還是給她拔了八個武功極好的女子做她的護衛。因爲怕夫人不喜歡,所以一般沒事,她們不會出現,就象影子一樣做影護。
這時,一個隱身的護法出來拱手問道:“教主,要將夫人追回來嗎?還是派人去跟着保護夫人?”
北冥寒冷寒的雙眸裡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道:“不用將夫人追回來。你多派些人去跟着夫人。但是,沒有危險時,還是不要打擾到她。另外,讓天鷹教隨時準備着,也許本主用得上。”
這護法有些激動地說道:“是,明白。皇上敢動我們少主的話,我們不會放過他。”
“不用那麼激動,可能這只是一個誤會。”北冥寒一早就收到阿澤被打入天牢的消息。他本想陪夫人下山,卻是,不知爲何,他卻到花園裡來剪起了花草。
也許,是他有意地想要離開一會兒,給夫人一點空間。但是,夫人留下一封書信獨自下山,這還是讓他難過了。
護法還在憤激道:“誤會?誤會就能將我們少主打入天牢嗎?我看是皇上老眼昏花了我們少主會爲了他那個破龍位而下毒嗎?”
“別亂說話,事實還沒弄清楚呢。我們天佑不會有事的,你先去安排準備一下,等我的號令。”
“是。”
護法走了之後,北冥寒也放下了剪刀,無心再剪花草了。
京城的市集,還是和往常一樣,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這時是正午時分,京城的集中上出現了一輛奇怪的馬車。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爲這輛馬車由一名素服的少女趕着,馬車的兩旁還跟着七個少女,她們個個都穿着青一色的衣裳,腰間還佩着一把寶劍。
馬車最後停在軒月樓的門前。
шшш¸Tтkǎ n¸C○ 一個少女快走兩步,上前掀開車簾,馬車上緩緩走出一名天地皆爲之失色的美婦。
這少婦穿着的衣裙雖質料上乘,但卻款式簡單,頭上飾物更是少之又少。顯然,她希望自己儘量低調,不被人注意。
然而,這少婦才掀簾走出,她的絕代芳華卻瞬間就讓人沒法忽略,彷彿眼前的陽光都因此而黯然失色。
“夫人請”一個少女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這少婦不是別人,正是爲了兒子急急地下山的花月嬋。她知道阿澤被打入了天牢,終因關心則亂,只給北冥寒留下一張便條就帶着八個影護匆匆忙忙地下了山。
下了山之後,她才知道,阿澤的事情比她聽到的更嚴重,這讓她更加心急如焚,有些亂了套。都十幾年沒下山了,下了山之後,她才發現,京城早就面目全非。
但是,軒月樓是她來過的。在她的記憶中,軒月樓並沒有太多變化,只是也翻新過了。
花月嬋的江湖經驗也不多,所以,當她走進軒月樓之時,她並沒有發現,軒月樓的周圍其實和平時不一樣。
平時,這軒月樓絕不會突然出現很多神秘的帶刀侍衛
他們在花月嬋走進軒月樓之後,立即就層層地隱圍着軒月樓,將花月樓守衛得滴水不漏。然而,在這層層的隱圍之外,卻又有人遠遠地,將這些人的狀況都掌控在了視線之內。
事實上,今天這個軒月樓的周圍一早就多了很多商販,他們在軒月樓的周圍賣着各種東西,只是花月嬋多年沒出個門,所以並無所覺。
不多一會兒之後,一輛宮廷式的華麗馬車也停在軒月樓的門前。
這馬車的旁邊跟着的人竟然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李公公。但他今天並沒有穿着太監總管的衣袍,而是著簡單的藍色衣袍,還戴着一頂帽子遮住了他的紅顏白髮,躬身將車簾掀開,低聲道:“皇上,請”
軒月樓的二樓走廊內,軒月樓的管事帶着花月嬋走進一間寫着“紫藤”的貴价廂房內。
花月嬋才掀開珠簾走進裡面,整個人就不由得怔忡地呆住了因爲她看到了這間廂房的東牆上掛着一幅畫,一畫讓她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的畫。
店裡的掌櫃將花月嬋帶進來後躬身道:“夫人請先用茶小的去給夫人準備其他的。夫人需要什麼,即管吩咐小的。”
掌櫃的等不到夫人的回話,轉身就要退出去。
“等等這廂房爲何有這樣的一幅畫?這是何時掛上來的?”花月嬋回過神來,面色微微驚變。她有想過要見那人,但卻沒想過,舊人會這樣出現。
掌櫃的恭恭敬敬回話道:“夫人,這幅畫是今天早上有位貴人送來的,指定要掛在這間廂房內。他說,今天會有一位貴夫人到來,讓我們軒月樓好生招呼,不得怠慢了。想必這位夫人就是指您吧?這幅畫夫人不覺得好看嗎?”
花月嬋聽了,立即轉身,掀簾,推門就要出去,卻發現,門外已經守着了一排武功高強的大內侍衛。
這些人的武功之高,一看他們的額頭就知道,絕非等閒之輩。
爲首的一個見到她時,拱手說道:“小的見過夫人我們老爺說,如果夫人來得早的話,那就請在此稍侯,老爺很快就會到。”
花月嬋雖然心中已經猜測到他們的老爺是誰,但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道:“你們的老爺貴姓?”
“我們老爺說,如果夫人問起他,就叫我們回說,他姓紫,名藤灝。我們老爺還說,請夫人先喝杯稍茶等一會兒,莫要離開。他和夫人之約,不見不散。”
花月嬋一聽,花容失色之下,放下了珠簾。紫藤灝是誰,這天底下也許只有她花月嬋才知道吧。
那是皇上龍瑾德當日遇見她時,胡諂的一個假名。那時她在紫藤花下問道:“公子高姓大名?”
龍瑾德搖着一把紙扇,少年,洋洋灑灑道:“本公子姓紫,名藤灝。”
後來,她才知道,他連名字都是假的。
此時此刻,她跌坐在一張椅子上,雙眸睜大,怔怔對着那幅紫藤畫。這些年來,雖沒有刻意地去回憶。但是,那樣刻骨銘心的初戀,誰又能真正地將記快都抹去?
原以爲,她雙眼已盲,這一生,那人絕對不會再出現於眼前,這一幅畫她也早就印象模糊了。可此刻看到,卻仿如昨天,紫色欣然。
畫面紫藤欣欣,緣木而上,條蔓纖結,與樹連理,屈曲婉蜒,繞着一棵參天的大樹密密相纏,彷彿紫藤花正散發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看一眼,頓感那花之清香撲鼻而來。
花月嬋掠眼看去,如期看到右上角寫着一首小詩:“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美人。”
畫是她所畫,她少女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響譽江南的才女。但那首詩卻是當時的少年皇上所提。皇上說,詩雖是借了古人的詩,卻寫出了他眼前紫藤花下的美人驚心。
那時,皇上說,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見了她,那感覺是,一見傾心,一語傾情,一花傾城,一笑傾國,一生傾愛,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愛情,就因爲是最初,最純,所以成了最美,此後一生再也無可取代。北冥寒呵護她一生,無微不至,但是,那最初的純真卻還是留在了她的心底。雖然,多年過去了,記快也沉澱了,卻永遠也不會消失。
“夫人,我們要殺出去嗎?”花月嬋帶來的女影護問。
“不用了。他來,就讓他進來吧你們不必做什麼,我不會有事。”花月嬋們此刻方知,她被皇上設計了。想必,她下山之後,每走一步,都在他的眼線之內了。
皇上還是皇上,擁有天下,也就擁有了無所不能的本事。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喜歡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手中,絕不會出錯。就連見她一面這樣的小事情,也能算計得滴水不漏。
不出所料,沒等多久,龍瑾德果然如期出現在花月嬋的面前。
皇上沒穿龍袍,穿着一件淡藍色的錦色衣袍,腰間繫着細帶,一如當年他們相遇在紫藤花下的一介商人打扮。
淡藍色的衣袍將他偉岸的身軀包裹得昂揚貴氣又氣勢威儀,但面上的風霜,兩鬢的斑白,卻刻盡了歲月的痕跡。他在花月嬋的眼裡,雖然不算太陌生,但卻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年郎。
老了皇上老了花月嬋看着皇上,凝眸了好一會兒,風中石化。
“民女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花月嬋屈膝行禮,並沒有叩頭。
“嬋兒這裡不是朝庭,我此刻也不是以皇上的身份來見你。”龍瑾德也在凝眸注視着花月嬋,這一見,竟似妨如昨天,他回過神來,連忙上前要扶起花月嬋。
花月嬋退後一步,低頭說道:“皇上就是皇上,就算是不在朝而在野,也還是皇上。只怪當年花月嬋有眼無珠,錯將天子當草民,有眼不識泰山。”
龍瑾德喃喃道:“嬋兒,你還在怨恨朕嗎?”他沒想到,花月嬋當真容顏未變,容貌居然就象當年,還是少女一般的花樣絕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他還是沒法相信,這世上當真有人能容顏不改。
“陛下,民女豈敢怨恨陛下?陛下這是說笑了。”花月嬋當年確是心中怨恨。但是,那麼多年了,她有北冥寒。
北冥寒待她無微不至,十幾年如一日。這世上只怕再也難找象北冥寒那樣的好男人,好丈夫。所以,她早就放下了當年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爲兒子,她今生今世並不想再見到龍瑾德。
“那麼多年來,你過得可好?”皇上一雙龍眸端詳着花月嬋,驚喜交集。
花月嬋果真是容顏不老,一如當年的她,風華絕代,連絲髮也沒有一根是白的。如果說有什麼改變的話,那也是她的臉上多了成熟嫵媚的風情,更添了女人的風韻之美。
花月嬋平息了再見舊人的激動,卻有些急不可待問道:“那麼多年來,民婦都過得極好。但是,此刻卻感覺不好了請問皇上,阿澤他犯了何罪?你竟然將他打入了天牢?”
花月嬋不想兜彎,她此來也想過,如果最終阿澤還是不能出來的話,她會入宮見駕的,所以,她直接問出她想要問的事情。
這個年紀除了兒子,這天底下也沒什麼大事能令她操心了。
天牢那是什麼地方?讓阿澤入宮,她當初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原本一直不想讓阿澤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天意有違,一次她和北冥寒談話,不小心提到了阿澤的身世,竟然讓阿澤聽了去。
既然阿澤知道了,她和北冥寒也沒法阻止阿澤的任何決定。但是,讓阿澤入宮,還是讓她日夜擔驚害怕,只是她從未在阿澤的面前露出來罷了。
終於,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阿澤順順利利,無災無難也就算了,這突然被打入天牢,她哪裡還在天鷹山上坐得住?皇上老了,難道人都糊塗了嗎?
龍瑾德低眉,似乎是想了想,這才說道:“有人指證他在朕的酒中下了毒。結果,那杯酒中當真被下了鶴頂紅,朕差一點就喝了下去。如果喝下了那杯毒酒,朕此刻就不能再見嬋兒一面了。”
“笑話這你也相信嗎?你既然不能相信他,爲何還要立他爲太子,有意將江山傳位於他?你大可不必和他相認,就算相認了,你也可以不必公開。阿澤一直在江湖中打滾也過得逍遙自在,他有必要下毒害你嗎?還是你以爲你那破皇位,人人都稀罕了?”
花月嬋因爲激動,語言略顯尖銳。
龍瑾德聽她並不關心自己,只是擔心兒子,還因此有些語言尖銳,不由訕笑道:“朕知道,這世間人人都想謀的皇位,你不稀罕,阿澤也是免爲其難才肯做太子,他不會下毒害朕。”
“既然你都知道,你還將他打入天牢?你這是昏頭了?還是……”還是你想以此將我誘下山來?這最後一句,花月嬋沒有說出口。
但是,她才下山,他就事先安排了一切。連她會進這間軒月樓的哪一間廂房他都算計到了,她實在不能排除,皇上不是想用阿澤將她誘下山來。
但是,畢竟經過了十七年皇上當年再怎麼喜歡她,都過去十七年。再說了,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天下莫非王的女人。皇上又怎麼可能會對她還有當年的濃情厚愛?她要是這麼說,會不會太過自擡身價了?
不然的話,皇上如此大費周章,是爲什麼?
皇上並沒有因爲花月嬋的無禮語言而生氣,反溫情脈脈道:“嬋兒,朕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只要你跟朕回宮,朕馬上讓人放了阿澤。阿澤還是太子,朕的皇位將來也是阿澤的。你還是朕的愛妃,朕可以三千愛盡集於你,只要你回到朕的身邊。”
花月嬋怒甩衣袖,轉身道:“皇上,難道您不知道我早就是天鷹教教主的夫人了嗎?十七年了,我和阿寒將兒子送回皇上的身邊,皇上難道要用他來要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