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吹在臉上,在秋季的傍晚有了一些微微的寒冷。謝穆妍勒馬站在小山坡之上,用手遮擋住眼睛上方的陽光,朝着遠處看了兩眼。
現在他們即將到達越城。如果按照行程來說的話,葉孤城也應該差不多到達這裡了。
“王妃,再往前面五公里就能到越城了。我們走吧,儘量趕在天黑之前進城,去慕塵軒好好休息一下,沒準還能在那裡碰上葉孤城。”
青黎看着謝穆妍停下來已經有半柱香的時間,在看了看已經有些昏暗的天色之後,不由得策馬上前幾步,與謝穆妍並肩看着天邊落日的餘暉,不由得開口說道。
謝穆妍將視線轉向遠方,嘴中在青黎期待的眼神之中發出了一個“嗯”字,接下來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青黎和馨然對視一眼,見謝穆妍竟然不爲所動,臉上都升起了焦急的神色。若是再不動身,只怕等到他們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了。他們就免不得再風餐露宿一晚。
他們一路快馬加鞭地趕過來,沒有吃過一頓好飯,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雖然他們對於這樣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怨言,但是也實在是勞累不堪。當有一個更好的選擇擺放在他們的面前的時候,他們自然是希望選擇更舒服的趕路。
“小姐……”馨然的馬也上前兩步,和謝穆妍的馬並肩站在一起。她的嘴巴微張,正要婉轉地催促謝穆妍快些離開,眼角的餘光卻正好看到了山坡下的小路上揚起的一片塵土。
塵土中,毛色烏黑髮亮的駿馬,以及騎在駿馬上的一身黑衣的男子,尤其地引人注目,也讓馨然等人都感到熟悉的很。
青黎將手放到了嘴脣邊,響亮的哨聲頓時從他嘴脣和手指的接觸處發了出來。小路上的身影漸漸地慢下來,像是有感觸一般,準確地朝着謝穆妍等人的方向看了過來。
看着葉孤城那熟悉的眉眼,謝穆妍才駕馬,眼神示意馨然和青黎快些跟上,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小山坡,“有些事情,只能在沒有其他人的路上說。就算是在慕塵軒之中,也不能排除隔牆有耳的可能性。”
謝穆妍一邊朝着葉孤城的方向而去,一邊說着。聲音被她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被風吹到其他地方,被其他人聽了去,又正好能夠讓青黎二人聽得清清楚楚。
“還是王妃想的周到。”青黎摸了摸自己的頭,嘴中發出了由衷的感嘆聲,臉色也由一開始的焦急茫然轉變成了恍然大悟。
“你再摸頭,就該頭髮掉光,變成光頭了。”馨然在聽到謝穆妍的解釋之後就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隨即她又習慣性地朝着青黎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了他摸頭的動作,情不自禁地嗤笑出聲。調侃的話語不經過大腦的思考就被她直接說了出來。
青黎聞言不禁又摸了摸頭,彷彿是在確定自己的頭髮有沒有真的像馨然所說的那樣掉了幾根下來。
葉孤城站在原地,遠遠地看着謝穆妍等人的速度由慢到快地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不由得扯動繮繩,將馬頭換了一個方向。地上的塵土被風捲起,讓他忍不住眯了眯雙眼。
“欣兒那裡,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就被抓了起來?”
儘管內心有太多的太多的疑問,但是謝穆妍還是強自抑制住自己想要質問葉孤城的慾望,直到走到了他的面前,才用不輕不響的聲音說了出來。
馨然和青黎也在這個時候停止嬉鬧,豎起了耳朵等待着葉孤城的回答。
“當時暗影樓剛剛成立不久,我一直在處理桉影樓的事務,因而就沒怎麼關注慕樨堂的動向。”葉孤城微微抖動了一下繮繩,身下的駿馬就以不急不緩的速度朝着越城奔跑而去。謝穆妍等人也隨後跟上。
葉孤城的聲音,傳進了三人的耳中,“事發之後我接到通知,便向劉益打聽了此事。據劉益所說,官府進來在讓所有的藥鋪簽名一張保證書,聲稱是爲了能夠防止藥鋪故意哄擡物價,壓榨人民。欣兒一看其他的藥鋪都摁了指紋,料想不會出什麼岔子,便也摁了下去。”
謝穆妍聞言之後,微微點頭,表示能夠理解官府和謝穆欣的做法。畢竟,在她原來所處的世界之中,政府也會對物價進行宏觀調控,只不過是以出法律文件等方式,而不是讓商家做出簡單的承諾。
而謝穆欣的做法更能讓人理解。畢竟這樣的條件她若是不配合,只怕會引起官府和百姓的質疑,徒徒讓人詬病罷了。就連慕樨堂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經營出的好名聲,也有可能會在有心人的故意推導之下一落千丈。
“問題就出在這裡。”葉孤城微微停頓,在環視了一圈身邊的人臉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這張保證書上,還寫明白了若是違反規定,那就會將負責人處以極刑,而藥鋪也將會被官府收進囊中。”
當聽到此處的時候,謝穆妍握住繮繩的手情不自禁地緊了一緊,不短的指甲因爲她手上的力氣而差點陷進肉中。她冷笑出聲,臉上的表情也隨着葉孤城的描述而嘲諷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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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樨堂如今遍佈天下,對於明順朝來說,還真是一塊大肥肉。更何況,慕樨堂就好像是謝昂手下的殺手一樣,可以說是心上的一塊肉。若是官府完全掌控慕樨堂,那就真的能夠讓她元氣大傷。
好一個一舉兩得的計謀!
“那你的意思是說,欣小姐犯了條約中的規定了?”馨然和青黎也迅速地反應過來。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們在謝穆妍姐妹二人的身邊陪伴了這麼久,對於謝穆欣的爲人還是有很深刻的瞭解的。雖然說謝穆欣在謝穆妍的寵愛之下有所驕縱,但是由於從小受到謝穆妍的影響,本質並不壞,更不會做出所謂的“謀財害命”這種事情來。
葉孤城深深地看他們一眼,隨後在三人的注視中,凝重地點了點頭。
“就在摁下指紋不久之後,有人突然去了衙門,聲稱是告發慕樨堂謀財害命,說是父親得了重病,只有慕樨堂的藥丸才能夠救其性命。但是慕樨堂卻趁此機會藥丸的價格擡得極高,這樣的價格不是普通的百姓能夠承受的住的。因爲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從而導致他的父親病發身亡。不過幾天的時間,又有好幾個百姓上門告發。”
“所以他們就說是欣小姐違反了條例?!”
青黎冷笑一聲,雙臉因爲憤怒而憋得通紅。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但是最終還是無奈地鬆開。事情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就算是生氣,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我上一次因爲慕樨堂有人鬧事就走了出來。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忌憚。會找機會對付慕樨堂和欣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要還想利用我,那麼他們暫時就不會對欣兒動手。”
謝穆妍在四人之中看上去最爲淡定一些,由於馬匹已經奔跑起來,四周聲音變大的緣故,她的聲音也因此而變得大了些。
幾人說話之間,城門已經近在眼前。謝穆妍放慢了馬匹的腳步,葉孤城三人也在這個時候圍在了謝穆妍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圈子。眼見着越城的城門正在緩緩地關閉,青黎等人的手,也已經放在了自己的武器之上。
就好像只要稍微有一點動靜,他們手中的利劍就會立即出鞘,保護謝穆妍的安全。
“閣下好戲也聽夠了。既然來了,就現身吧。”謝穆妍的眼睛眯起,透過被風捲起的沙塵,朝着四周張望着,卻連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但是她卻感覺到彷彿有無數道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樣詭異的感覺,她自認爲不會是錯覺。更何況,這種感覺就連馨然等人的心中也極爲濃烈。
“真不愧是五王妃。我已經吩咐了他們不要泄露出自己的蹤跡,但還是被你給認了出來。”
一陣陣的鼓掌聲,從城門的上方傳了過來,陰測測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謝穆妍聞言後,隨着聲音的方向朝着城門的上方看了過去,卻發現城牆上正站着一個身穿灰色衣袍的男子。
這個男子,她全無印象,更無法確認,他究竟是誰派過來的人。
“聽閣下說話,像是京城的口音。不知閣下此番千里迢迢前來,所謂何事?”
對方身上強烈的氣場,讓謝穆妍不禁緊緊地皺了皺眉頭。幾乎是在潛意識裡,她就能夠感覺到對方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身手似乎與葉孤城和青黎不相上下。但是聽他的口氣,他似乎還有不少的手下潛伏在這一片地方。
她手中的藥都已經留給了穆嘉羽作防身之用。這也就意味着,他們這一行人,或許根本就不是面前這個神秘陌生的男子的對手。
與其雙方打鬥起來,己方得不到任何的好處,那還不如……
謝穆妍低下頭去,眼睛滴溜溜地轉着,臉上滿是沉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