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大人之間的事情,不知道自家爲什麼會招來殺身之禍。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在經歷什麼。
水井的水冰冷刺骨、深不見底。肖執非掉在繩子半中央,半邊身體被浸泡在冷水中。
冰冷和恐懼將他籠罩着,他好絕望。
他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你們這羣畜生!禽獸不如!你們……”上面傳來母親的叫罵,但聲音戛然而止。
“這臭娘們兒,死到臨到還這麼囂張。”
“姓肖的自己不會做官兒,就別怪惹來殺身之禍。”
“寧侯爺貪污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他居然敢上奏朝廷,活該禍及妻兒。”
“人都死了,別說這些沒用的。檢查一下有沒有留下活口。”
井上的腳步聲遠去,肖執非緊緊盯着井口,手已經放在腰間,一旦被人發現,他隨時解繩子。
他要活下去!
過了好半響,井口忽的探出一個腦袋!
肖執非整個身子都是一震!
他匆忙的要解開繩子,可是一時手忙腳亂,繩子根本解不開!
他害怕極了。
他不能被這些人殺死!
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慌亂了半天,上頭的人始終沒有動靜。他擡頭看去,井口已經沒人了。
怎麼回事?
沒有發現他嗎?
他此時哪裡管的了這麼多,能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
天上的月亮升起了三次,肖執非一直被繩子掉在水中。
他好餓,好冷,好累。
他小小的身子承受着這些,可是他不敢貿然出去,他怕外頭的人還沒有走。
終於,他再也熬不住了,他再不出去就會死在井裡了。
他艱難的扯着繩子,從井口爬了出去。
家,還是那個家,可早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一出了井口,他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的,母親的屍體。
“娘!”肖執非什麼都顧不得,顧不得屍體發出的腐臭味,顧不得圍着屍體嗡嗡飛的蒼蠅,他直接撲了過去。
“啊!”他跪在地上,仰天痛苦的悲鳴。
他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啊,誰能知道他此時的撕心裂肺?
哭夠了,他匆忙在府上搜尋。
府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無不已經腐爛。
忘記了身體的疲憊,忘記了痛苦。終於,他在書房找到了父親的屍體。
他雙眼無神的坐在地上。
爹死了,娘死了,大家都死了……
爲什麼他還活着?
他活着做什麼?
還不如跟爹孃一起死了算了。
一直到天亮,黎明的曙光灑在他身上。
肖執非終於揚起頭,看着那抹金燦燦的太陽。
黎明的曙光很美,肖執非卻只是呆泄的望着。
彷彿他的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忽的,他一雙眸子恢復了生機!
那抹燦爛的曙光,照不透他眼底的黑暗。
他不能死!
他要活着!
他要活着報仇!
肖執非彷彿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他重新站了起來。臨走前看了父親一眼,卻忽的發現父親的衣服裡藏了什麼東西。
他趕緊拿出來看。
是一張紙,上面寫着:“寧侯爺貪污的證據在書案暗層裡。”
那批人只顧着殺人,只顧着檢查人死沒死,卻沒有搜身。
肖執非急忙去書案上查找,找到了父親說的暗層。可是這些證據他卻看不懂。
他把這些東西放回了原地,在府裡找了好久,找到一些被那批人搜刮時遺落的銀錢。
他用這些銀錢請人將家裡的人埋葬。
他接下來要做的,是變強!
……
宜州遭遇旱災,百姓農田今年顆粒無收。
大街小巷上,橫七豎八躺着無法動彈的難民,餓死在大街上的老弱病殘無數。
整個宜州城,就像個沒有生機的死城。
荒涼,悽慘。
隨着災難的發生,瘟疫緊隨而來。
蘭州是宜州城周邊的城鎮,這裡時常會涌入難民,可這些難民們卻只能被官府隔絕在城門外。
當官的人害怕瘟疫被傳染進來。
難民們怨天尤人,抱怨爲官者不清廉,抱怨掌權者不顧百姓死活。
他們怨聲載道,可是,沒用。
官府的不作爲,引發了難民的暴亂,難民涌入城鎮,瘋搶糧食。
官府隨即出兵,他們只是不想餓死,卻被當成窮兇極惡之徒鎮壓,屠殺。
他們心中再有怨恨,面對強大的兵力,也只能無奈妥協。
有消息傳下來,朝廷已經發下賑災糧,他們在這個美好的消息中,盼望着朝廷的救濟糧食,然後無數人在這場美好的期盼中死去。
瘟疫一發不可收拾的襲來,官府束手無策,蘭州整座城都被瘟疫的噩夢籠罩。
一個小孩子混在難民之中,蜷縮着身子,長長的頭髮遮住他的容貌,看不清此時的表情。
“臭小鬼,我剛剛看你身上有塊玉是不是?”一衣衫襤褸的大漢站在小孩面前,他曾經或許是個胖子,但是此時早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了。
小孩沒有理他,靜靜坐着。
大漢不滿了,頓時目露兇光:“臭小鬼,以前是富貴人家的的孩子吧?現在還不是淪落到在難民窟苟且偷生,活該!快把那玉佩拿出來!”
大漢叫罵着動手上前搶奪,周圍的人看着這一幕,淡漠的移開視線。
他們病的病,弱的弱,沒有心思管別人的閒事。
“滾!”在衣服被拉扯的時候,小孩終於擡起頭,狠狠的瞪向大漢。
一個成年人,居然被眼前這個六七歲模樣的孩子嚇得倒退一步。他的目光太狠辣。
“還跟老子蹬鼻子上臉了是嗎!”大漢隨即更加暴躁,他剛剛摸到小孩衣服裡有一塊兒硬硬的的東西,應該就是那塊兒玉佩!
這個小孩身上果然有值錢的東西!
大漢雙眼放光,拿着玉佩去城裡換銀子,他就可以買藥,可以買糧食!
“把東西給我!”大漢撲上去搶奪。
小孩面目猙獰的瞪着他,死死護着懷裡的東西,一句話不說,也沒有求救,可是他就是不鬆手!
大漢發狠了,一拳一拳的打在小孩身上。
小孩那麼小的身子,承受着這些,卻不曾喊痛。他始終一言不發,安靜的像是不知道還手。
周圍的人,看着他堅毅的模樣,也有露出憐憫神情的人,可是卻沒人上前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