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的秦淮河邊。
“你說你,非要來這邊,人這麼多!這哪裡是在拍景,明明是在給路人免費拍照!”溫津一面舉着單反,一面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我杵在密密麻麻的人堆裡,幸災樂禍地嘲笑道:“免費拍照好啊,能偷拍到不少美女呢。”
他兇巴巴地瞪了我一眼,佯怒地應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這種形象麼?!”
我笑而不語,偏過頭去聽着河上傳來的輕嫋動人的歌聲,腦補着某部古言小說中男女主在秦淮河邊調情的片段。
不得不承認,那些片段,真的是虐狗。當然,虐不了我。我可是帶着男朋友來虐別人的!
“喂,你想啥呢!喊你都不理我……”正當我還沉浸在秦淮畫舫的動人歌聲時,忽然感覺他拍了我一下,適才回過神來。
他將單反遞到了我手上,“你先幫我拿着相機,我去找那個大叔來幫我們拍張合照。”
還沒等我回應,他已然竄到了一位大叔身旁,又很快憑藉“美色”將人家搞定了。
“咔——”的一聲,畫面定格在那一瞬間,他緊緊地摟住我的肩膀,笑容粲然。我也在試圖對着鏡頭笑得好看些。
對於照相,我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隻要一面對鏡頭,就面癱。所以,我也不太指望誰能把自己拍得多好看。
但又想了想,貌似這是我和他的第一張合照,怎麼也得拍得好一點。當時,我穿了吊帶連衣裙,披了一件白色薄紗開衫,挽起了頭髮,塗了一點豆沙色口紅,是昕元之前送給我的,還算是比較女人。
後來,我們又沿着河邊逛了一會兒,去了夫子廟。
雖說我倆都是南京人,但很多旅遊景點我們都沒怎麼去過。
到了敲鼓的地方,爲了滿足溫津擺拍的快感,奉獻出了二十塊錢不說,圍觀遊客也都杵在那兒,看着倆寶兒一直在大鼓前各種找角度凹造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明星給大鼓拍宣傳照呢。
玩了整整一天,我們都快累趴下了,隨便買了點小吃,就坐地鐵準備回去。 不得不承認,從北京回來之後,真的感覺南京的地鐵坐着太舒服了。沒錯,我對“舒服”的定義就一個,不擠!不過稍稍吐槽一點,就是南京地鐵對景點宣傳不夠,反倒像是給醫院和教育機構打廣告。
在地鐵上閒來無事,也不太好意思在大庭廣衆之下“秀恩愛”,我就開始給溫津看剛纔在夫子廟中拍的照片。
他認真看了我拍的那組敲鼓照後,氣得快要吐血,不顧紳士形象地猛拍我的頭。說實話,也不能怪他生氣,我拍照技術真的爛到了一定境界。平常專爲情侶拍照二十年不說,給溫津拍的東西,與其說是照片,還不如說是一組暴走的表情包。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枉費我對你的一番苦心指導!”他捂着眼睛,“痛心疾首”地罵我。
我吐了一下舌頭,羞愧地埋下了頭。
話說,上午在瞻園裡溜達時,溫津就一直在不厭其煩地當我的御用模特,教我如何取景構圖,讓我反覆練習,還不忘時常鼓勵。結果,我還是全拍成了這副鬼德行,讓他這位老師也很無地自容……
“看看我給你拍的!”他將單反相機丟給我,怒氣未消地瞥了我一眼,“看到沒有!這才叫照片!你給我拍的都是什麼鬼!”
嘿嘿,還真是。他在瞻園中給我的照片,真的快要達到寫真照的水平,拯救了我的面癱不說,還將我和四周的亭臺水榭巧妙結合在一起。
“逛個園子把我帶迷路了也就算了,連照個相都不讓我省心……”
他又滔滔不絕地批判了我一番,最後得出來一條結論“長得好看的女人果然不中用”。
正當我被他罵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時,地鐵終於到站了,我也終於解脫了。
因爲覺得自己一年也回不了一趟家,公交卡很久都懶得充錢。於是,悲劇發生了。奔到出閘口的時候,我發現怎麼都找不到那個藍色硬幣狀的小東西了,估計是被我玩丟了。
我急中生智,想要跟在溫津後面混出去,卻被逮了個正着。沒辦法,只怪當時人太少,太容易被發現。
然後,我就昂首挺胸,悲壯地跟隨工作人員走到服務檯,補了十二塊錢。
南京地鐵最高票價是十二塊錢,比北京還貴!
想到我剛纔坐的路程只有兩塊錢,就欲哭無淚,連工作人員都在勸我節哀。 溫津始終在一邊冷眼旁觀,我估計他臉都要氣綠了。
果不其然,剛出站閘,一隻腳就狠狠地落到了我身上。
“你丫膽兒肥了啊!竟敢踹我!”我吃痛地摸着纖腰,大口地喘着粗氣,卻實在是難以平復憤怒的心情。於是,我也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結果,他丫的又踹了回來。
於是,我們又互踹了幾個回合,那貨終於說了一句正經話:“趕緊開導航,去旅店!”
是的,我們兩個“異國戀”一年多的本地人,爲了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不惜訂了旅店。當然,還是因爲他家住六合區那邊,實在有點遠,而我也不想回家。
我訂了家青旅,很多人都說,青年旅社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在這裡,你可以接觸到不同的人,聽聞到一些新鮮的事物,也可以認識新的朋友。只是,當初,我們打算訂青旅,並沒有考慮到這麼多。考慮到的只有經濟因素,沒辦法,窮啊!
不過,我們訂的這家青旅環境很幽雅,裝飾得也很精緻,帶有濃郁的文藝氣息。
我望着掛在牆壁上的明信片,不禁有感而發,“如果我是外地遊客,都想再來南京。”
溫津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南京可不想讓你再來!”
我沒再理他,徑直地走到前臺辦理入住。
負責前臺接待的是一位女孩,模樣文靜清秀,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一個店老闆模樣的男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當他朝我走近時,我驚怔得差點昏過去……竟然是他!我始終沒有忘記的初戀男友程琦。
他看到了像雕像一樣呆立在原地的我,微微頷首,神情並沒有什麼反常,和上次在展覽館門口偶遇我時一樣平淡。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溫津時,脣邊的那抹淡笑一瞬間凝固了……
我擔心溫津察覺出異常,刻意迴避了他的眼神,連招呼都沒敢跟他打,拿好房卡後就拽着溫津奔向房間。
*
心神不寧地躲進了房間,我把門緊緊地鎖上,然後無力地癱倒在牀上。
過了沒多久,溫津坐到我身邊,板起面孔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愣了一下,故作漫不經心地說:“我哪裡會有事瞞着你。”卻始終不敢擡起眼眸直視他。
“還不打算說實話麼?”波瀾不驚的語氣,看似溫柔,卻透着一種莫名的殺傷力。
我輕咬了一下脣,思忖着要怎麼跟他說,如何去解釋這樣的巧合……
“你到底還要瞞我多久?”他捏緊了我的雙頰,迫使我注視着他的眼眸。
我直視着他,吞吞吐吐地說:“那個店老闆,是我初戀男友。”
“我早就聽月潯說過,你有個初戀男友。”他鬆開手,嘴角浮出一絲苦笑,“果然如此。怪不得你心心念念地想住這家旅店,你還真是別有用心。”
“我訂旅店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我蹙起眉頭,焦急地辯解着。
他緘默不語,略帶遊離的目光凝滯在我身上,幽黑的瞳仁中掠過一絲黯然。
“溫津,你要相信我。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我目不轉睛地望着他,懇切的眼神中帶着些許惶恐。真的有些害怕,害怕我們會再次陷入誤會的怪圈。
過了半晌,他緩緩地摩挲着我的臉,略帶幽怨地開口道:“爲什麼,有些事你寧願讓我從別人那裡聽到,卻不肯親口告訴我?”
“我沒有告訴你那些事,是覺得沒有必要。”我試圖平復了一番心情,繼續解釋道,“我訂這家青旅,更不是因爲他。我甚至害怕遇見他。”
說罷,我微閉雙眼,試圖忘記遇見程琦的那一幕,可是,愈是想要忘記,那一幕就愈是清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