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烏梅的醜聞僅僅一箇中午就鬧得滿城風雨,天下皆知。
初冬的墨宅,依然景緻如畫,冬日暖陽透過白蘭花樹枝投射在清澈的小溪裡,猶如在水面上撒下一層薄薄的金光,隨着微風的吹拂,水面光波粼粼。
奢華典雅的客廳裡,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
墨家所有人都到齊了,只除了失.聯的穆承之。
他現在,已算不得是墨家的人了,他和墨烏梅的婚姻不過是貌合神離的一場交易。
墨烏梅跪在墨老爺子下方的冰冷地磚上低低抽泣,雙肩不停顫抖。。
陳氏抱着墨涵,墨烏棲一臉淡漠的坐在她身旁的位置,冷眼看戲,墨烏桅一臉茫然,事不關己。
墨晉修和楚歡最後趕回來,一進屋便覺得空氣稀薄,氣氛沉寂得讓人心慌。上方主位上,老爺子氣得臉色鐵青,呼吸不順,墨尚術在一旁替他順着氣,輕聲安撫:
“爸,您彆氣壞了身子。”
趙芸目光掃過墨晉修,看向楚歡時,眉心微蹙了下。
楚歡急忙抽出被墨晉修抓着的手,走到她面前,在她眼神示意下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墨晉修大步走向上方氣得喘不過氣的老爺子,深暗的眸子從跪在地上哭泣的墨烏梅身上掠過,伸手搭上老爺子的手腕,輕蹙眉峰道:
“爺爺,您消消氣,身體要緊。”
“墨家祖宗的臉都給丟盡了,我怎麼能消氣,老吳怎麼還沒把鞭子拿來。”
老爺子喘着氣,甩開墨晉修替他把脈的手,眼神凌厲的瞪向跪在地上的墨烏梅,充滿憤怒的聲音氣勢駭人,墨烏梅嚇得身子猛地一顫,慌亂擡眼,哭着求饒:
“爺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門口,管家老吳正好拿着一條鞭子走進來,衆人看見鞭子時紛紛變了臉色,這是墨家的家法,自墨白朮死後,老爺子就沒有再對任何人動過家法。
今天,因爲墨烏梅這個不要臉,敗壞門風的賤丫頭,老爺子忍無可忍,揚言要把她活活打死……
墨烏梅早嚇得臉色慘白,含淚的雙眼裡盛滿了驚恐,猛搖着頭,渾身抖如篩糠,嘴裡凌亂的叫着:
“爺爺,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媽,你快幫我跟爺爺說說情,我不想被打死……”
老吳把鞭子遞給老爺子,墨尚術和墨晉修兩人眼裡閃過擔憂,不是擔心墨烏梅被打死,是怕老爺子氣壞了身子。
老爺子接過鞭子,站起身,手高高揚起,鞭子好似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從空中直竄而下,帶着巨毒狠狠一口咬在墨烏梅肩膀上,她‘啊’的一聲慘叫,跪着的身子被打得趴倒在地。
老爺子年紀大,但力氣更大,這一鞭灌入了滿滿的怒氣,從她右邊肩膀斜刺而下,一直到左邊腰際,即便她穿着毛衣,依然是痛得無法承受。
大廳裡,無人敢出聲。
只有一歲多點的墨涵被這鞭子揮下的聲音嚇得哇哇大哭,老爺子蹙了蹙眉,轉頭吩咐老吳,讓他抱走墨涵。
陳氏臉色變了變,終究是沒有膽量開口。
啪的一聲,又是一鞭揮下。
衆人都被這鞭子聲音驚得身子微微一顫。。
老爺子手法熟練,顯然是用鞭子的高手,儘管多年不曾使用,依然不顯生疏。
墨烏梅平日囂張傲慢,其實是愚不可及,毫無用處,被穆承之利用着不說,連鞭子也只是受了兩鞭,便直接昏死過去。
不知是嚇的,還是痛的。
但這兩鞭下去,她身上鐵定是皮開肉綻。
“爸,您別再打了,饒了阿梅吧,您這樣會打死她的。”
見女兒暈過去,陳氏嚇得雙腿一軟,哭着撲了上去,不管墨烏梅做了什麼錯事,都是她的女兒,打在她身,疼在她心。
“爺爺,二姐已經暈過去,您也歇歇。”
墨晉修深眸冷冷地掃過哭着把墨烏梅抱在懷裡的陳氏,上前去扶老爺子,伸手奪過他手中的鞭子,把他扶到椅子裡坐下。
“把她關進祠堂,三天後再放出來,這期間誰敢去看她,就一起關起來。”
老爺子無情起來,無人可及。
楚歡都心顫了顫,雖然墨烏梅平日討厭,但她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讓人覺得可悲,想着三個小時前,她還趾高氣昂對教訓她和墨晉修不該對蘇媛無情的話,她心裡那一絲絲的同情又消散了去。
這應該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老爺子氣的,不只是她做出那些敗壞家門的醜事,最不能容忍的,是她明知穆承之一心爲了墨家財產,她卻和他扮演恩愛夫妻,還幫着他一步步爬到墨氏集團副總的高位。
原本,墨尚術是真有意培養穆承之,因爲墨晉修只愛手術刀和病人,無心從商,墨氏集團這麼大的產業需要人繼承,偏偏墨家只有墨晉修這一根獨苗。
穆承之當年和墨烏梅結婚後,便因着她的關係進了墨氏集團,這些年墨尚術沒少栽培他,甚至在墨烏梅懷上墨涵,確定他是男孩子後,還同意穆承之入贅墨家,讓他們的兒子姓墨。
這就代表着,只要墨晉修一直無心繼承集團,他們父子便是最有可能的繼承人。
縱然他得不到所有財產,但只要他做上總裁那個位置,一切,皆有可能。
穆承之心機之深,潛伏在墨家這麼多年,他不僅騙過了墨老爺子,還騙過了墨尚術,家裡,他扮演着好丈夫,好父親,好女婿,好孫婿……
人前,他溫和內斂,公司裡,平易近人,所有的一切,原來只是演戲。
若非墨晉修偶然間發現他的秘密生了懷疑,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切被揭穿。
穆承之韜光養晦多年,僅一步之差,說來,真是有些可惜。
聽見老爺子那聲吩咐,陳氏慘白的臉上閃過驚駭,眼淚滾落,激動的道:
“爸,你這兩鞭已經要了阿梅半條命,再把她關進祠堂不等於要她死嗎?你打也打過了,就放過她吧,她已經知錯,以會不敢再犯,就算看在死去的白朮面子,你也放過她一次……”
“不要跟我提白述,這些年,我就是因爲白朮纔對你們縱容,可你身爲她們三姐妹的母親,墨家的兒媳,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你又是怎樣教育你女兒,讓她變成了今天這樣子。”
老爺子臉上每一條皺褶都盛滿了憤怒,要不是因爲墨白朮的死,他如何會心存內疚,對陳氏的囂張貪婪睜隻眼閉隻眼,讓她的三個女兒結了婚還住在墨家。
甚至,她們每月的鉅額開銷都由墨尚術買單,這一切,全是墨白朮的死,換來的。
“我以後一定好好教導她們三姐妹,爸,求你了,阿梅可是您的親孫女,您至少給她一次改錯的機會……”
“爸,阿梅年輕不懂事,纔會犯下這樣的大錯,發現穆承之逃走的第一時間,我便召開了高層會議,他做不出有損集團利益的事來。”
墨尚術溫和開口,陳氏提到他死去的哥哥,讓他心生感傷和內疚,看到墨烏梅如今這副樣子,終是開口替她說話。
今天,這情非得他求,老爺子纔會枉開一命。
“我們墨家容不得這樣敗壞家門的子孫,墨烏梅和她的兒子,從今日起,不再是墨家的人。你若是心疼,可以選擇跟你女兒一起離開墨家!”
老爺子算是退了一步,不要墨烏梅的命,把她趕出家門。
說完,他拿起身旁的柺杖,起身,在衆人的目光下,憤怒的離去。
“阿棲,阿桅,幫着你們的媽媽把阿梅扶下去,替她收拾好衣服,她醒來就立即讓她離開墨家。”
墨尚術目光看向一旁的墨烏棲和墨烏桅,低沉的聲音自有着一家之主的氣勢,不怒自威。
墨烏棲和墨烏桅兩人應了一聲,上前幫着陳氏一起把墨烏梅扶起來,她們的老公默默地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走出客廳……
“晉修,你跟我去看看你爺爺,讓楚丫頭跟你媽媽聊會兒。”
陳氏和她的女兒女婿們全都離開後,墨尚術才轉頭看着墨晉修,平靜的說。
墨晉修點頭,轉眸看了眼楚歡,跟着墨尚術一起離開客廳。
“楚楚,我剛纔聽你爸說,今天上午穆承之找人害你,你沒受傷吧?”
楚歡跟趙芸一起走出客廳,陪着她往他們住的閣樓走去,趙芸側目,眼神溫和,語帶關切地詢問。
“謝謝媽關心,我沒有受傷。”
“聽說,是一個姓程的男子救了你?”
趙芸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過,這話聽在楚歡耳裡,心裡卻微微一怔,對於趙芸的話她不敢隨意回答,怕一句不慎,便引起誤會。
她問第一句的時候,她感動於她的關心,可當她問第二句的時候,她便從她的話語裡嗅出了一絲別樣的深意。
“他叫程景淵,是我閨蜜的哥哥,晉修已經親自謝過他了。”
趙芸臉上浮起一抹淡淡地笑,聲音依然溫和平靜:
“那就好,你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弱女子,要不是正好那位程先生在,肯定會受傷的,一定要讓好好感謝人家,晉修的傷好些了嗎?他額頭的紗布都拆了,手上怎麼還纏着紗布?”
墨晉修額頭的紗布拆得早,是他說影響他的英俊容顏,手上的沒拆,是他自己殘忍的弄裂了,但這話,楚歡斷然不敢說的。
“現在是冬天,他手上的紗布晚兩天拆也沒關係的,額頭上的紗布雖然拆了,但其實傷口還未長好,需要多靜養幾天。”
“那位程先生也受傷了嗎?”
趙芸說話也是跳躍的,楚歡眸光閃了閃,會意過來,輕聲答道:
“是的,程景淵也受了傷,晉修有安排護士好好照顧他,他和他父母都很滿意晉修的安排,媽媽不用操心。”
趙芸點頭,面上浮起淡淡地笑,說:
“出了這事,穆承之又逃走了,這些天你和晉修都要小心些,就怕他狗急跳牆。”
“嗯,我知道。”
*****
靜安醫院。
病房裡,蘇媛通完電話後蒼白憔悴的臉上浮起陰冷的笑,墨烏梅被趕出了墨家,她一點也不同情她。
唯一讓她覺得遺憾的是,上午楚歡那踐人居然毫髮未傷,穆承之還說什麼不讓她活着回醫院,他的四個人居然抵不過一個程景淵。
到底是楚歡運氣好,還是另有原因。
她眼前再次浮現出那晚宴會上的情形,當時楚歡分明是準備喝酒的,可在她視線移開的瞬間,她的酒就撒了。
昨天,她爺爺把那晚的視頻調給她看,看見肖月當衆揭發傅啓明對楚歡做的事時,她十分驚訝。
她反覆看了肖月和楚歡一起下樓時的神色,只發現她眉眼間隱約有着茫然之色,她在臺上揭發傅啓明時,楚歡一直安靜的站在臺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一開始,她不明白。
可昨天晚上的時候,她接到穆承之的電話……
“小媛子!”
她正想得入神,範東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擡眼看去,他正好關上門,提着一袋水果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