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瞳也不管自己臉上的眼淚落了滿臉，只覺得眼睛裡都是模糊的，連季天凌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他主動不要了她，鄔瞳想着，突然想起來季天佑說過的話兒，看來他說的是對的。
天凌也會有不要她的時候，鄔瞳有些無力的蹲了下來。
段安城知道這種時候他說什麼都沒有用，還不如保持沉默，只能一個人擔憂的站在旁邊。
突然，他看到還在不遠處時不時朝他們這邊張望過來的剛剛那對姐弟倆，段安城連忙朝他們招了招手。
姐姐很懂事的跑過來，走到鄔瞳身邊，說道“阿姨，你別難過了，那位叔叔就是您剛剛提到的季叔叔嗎？”
鄔瞳聽到小女孩的聲音，不得不擡起頭來，任憑心裡再難受，也還是勉強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對。”鄔瞳點了點頭，說道。
小女孩從口袋裡拿出來了一塊花手帕，疊得整整齊齊的遞到鄔瞳的手上。
鄔瞳心裡一軟，“季叔叔這幾天一直都在這裡嗎？你們知不知道他住在哪裡的？”鄔瞳問道，她把希望寄託在孩子們的身上。
小女孩卻搖了搖頭，說道：“叔叔每次看完我們之後，都會到東邊的滑梯上坐一會兒，我們到了天黑就必須要回去睡覺的，後面也不知道他會去哪兒。”
鄔瞳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卻突然想起來——滑梯？
鄔瞳立馬站起來，對段安城說道“哥，你在這裡等我就好。”
段安城點了點頭，帶着姐弟倆守候在旁邊。
鄔瞳一步一步朝那久遠的滑梯靠近，之所以說久遠，因爲從季天凌離開之後，她再也沒有來滑梯這裡過，因爲會想他。
思念都是帶着痛的，年幼的她只能用這個辦法來遺忘。
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在月光下，陰陰鬱鬱的籠罩了一層淡光。
鄔瞳走到季天凌的面前，才發現他竟然就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似乎已經睡着了。
她的腳步很輕很輕，生怕驚擾了他，甚至，季天凌也根本沒有發覺到鄔瞳的靠近。
她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有些事情，似乎應該說了。
儘管是在這和過去不斷交錯的瞬間，年幼的滑梯，兒時的記憶，如今卻都因爲長大，而變得面目全非。
上面的鐵鏽已經代替了內心的斑痕，“天凌，我已經知道了。”
她明白季天凌爲什麼要逃避，其實精神潔癖她是有的，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別人背叛自己。
可是——看到季天凌這幅模樣，她真的好心疼。
最開始對季天凌的厭惡，不就是因爲他的私生活糜爛麼，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噁心，她那時候對他的討厭不是一點點，甚至一度看到他，身上都起雞皮疙瘩，因爲初次見面——實在太震撼人心！
季天凌沒有擡頭，甚至一動不動，安靜的就像睡着了一樣，可是鄔瞳知道他在聽。
剛剛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他的呼吸一顫。
“今天也是
衛珺來找我我才知道的。”鄔瞳說道，突然苦笑了一聲。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樣孩子氣。其實我每次說你沒長大，真的是有根據的啊。”鄔瞳突然站在他的面前，輕輕撫摸着他在夜風下微微飄開的頭髮。
“你怎麼就知道逃避有用呢，你這樣一走了之，是準備騙我一輩子還是乾脆一輩子都不回來見我？”鄔瞳有些辛酸的問道。
季天凌的聲音這才從底下傳來，有些沙啞，“瞳瞳，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他不敢擡頭看她，本來都要踏入婚姻殿堂，卻讓他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這叫出軌，對不對？
他季天凌這輩子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做出來對不起鄔瞳的事情，他已經想盡辦法去對她好，回報她對他的曾經，可是如今呢？
一個晚上，什麼都完了，也什麼都沒了。
把衛珺壓在身下的那一刻，骨子裡的惡魔便已經跳出來了，他知道他沒救了。
他突然好懷念自己從前的樣子，做一個坦坦蕩蕩的壞蛋，而不是這樣，做什麼都不是自己。
他是個壞蛋，爲什麼要變成一個好人？
他開始彷徨了，他變成季天佑的樣子，來守護鄔瞳，可是瞳瞳記着的似乎只有哥哥，從前的天凌她還記不記得？
“瞳瞳，我好想問你一個問題。”季天凌突然擡起頭來，看着鄔瞳說道。
鄔瞳心裡卻鬆了口氣，季天凌終於肯跟她好好說話了。
“你問。”
“你想不想嫁給我？”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想。”鄔瞳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
“爲什麼想嫁給我？”季天凌問完這句話後緊張的看着鄔瞳，這纔是他最想知道的。
他想了足足三天，也想不通，瞳瞳有哥哥在，爲什麼還會嫁給他這樣一個壞蛋？曾經無惡不作，吃喝嫖賭，他哪樣不會？
瞳瞳如此單純的女孩，是不是心底裡從來都是嫌棄的。
其實他自己都很嫌棄自己的樣子，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有理由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重新碰到瞳瞳之前的二十年裡，他想盡辦法變成了一個壞蛋，多少個燈紅酒綠的夜晚，他狂喊狂飲，就像個瘋子，也像個傻子。
他從來都不開心，沒有一個人真正的瞭解他，他們只知道順從，只知道不讓他如意換來的是他的暴怒，他從那些所謂的關心他的人的眼裡看到的只有恐懼。
他們都不是瞳瞳，所以他不想要。
他費盡心力的把他們趕走，他一步一步沉淪在地獄裡，卻可笑的在幻想着天使的拯救。
鄔瞳沉默了，或者說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季天凌也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在黑暗裡笑了笑，擡頭看着慘淡的月光，烏雲慢慢升起來了，看來要下雨了。
“你跟我哥好好在一起吧，瞳瞳，欠你的我只能以後來還了。”季天凌從滑梯上滑下來，淡然的說道。
可是心裡的痛卻幾乎讓他支撐不住自己站起來的力氣，
他看着鄔瞳，儘管只是憑着感覺，黑暗裡他看不清楚她的五官。
可是這眉眼，這脣齒的擺放的位置，都全部刻在了他的腦海裡，畢生難忘。
鄔瞳的呼吸有些紊亂，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季天凌，問道：“你什麼意思？”
季天凌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瞳瞳，你希望不希望我變成從前的樣子？”
鄔瞳不知道季天凌的口中的從前的樣子是說開心還是季家三少爺？
“只要是你的樣子，我都喜歡。”鄔瞳說道。
季天凌看着鄔瞳，久久不語，似乎在用一輩子記住這句話。
真好聽，可是爲什麼——他有點不相信呢？
“我沒有精神分裂，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他好像很喜歡玩女人，他好像很喜歡打架，他好像從來都只會不務正業。
可是這樣的他這些年卻只守着一個女人，這些年甚至連女人都沒有碰過，他對女人第一次有了憐惜，第一次知道真正的愛無關情慾。
也知道情慾是要讓愛來承載的。
“天凌，你到底想說什麼？”鄔瞳心裡有些不安，她直覺季天凌似乎就要離她遠去。
曾經不是也有這樣的時候嗎？他入伍從軍，可是卻不像如今的這種感覺。
這種悵然若失，無可比擬。
“我和別的女人上了牀啊。”季天凌突然自嘲的笑道：“我還能說什麼？”
“夠了！天凌！”鄔瞳不想看到如今季天凌這幅自暴自棄的模樣，她大聲的吼道：“不就是上個牀嗎？你就因爲這個躲着所有人？”
季天凌卻一把扶住鄔瞳的肩膀，藉着淡淡的月色憑着感覺看着她的眼睛，“你不介意？是個女人都會介意自己的未婚夫跟其他女人上牀吧？”
季天凌就像瘋了一般不斷重複這句話兒，鄔瞳真的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受不了背叛，特別是最親的人。
她開始捂住耳朵，可悲的看着季天凌：“求求你，別再說了。”
季天凌一瞬間鬆開了鄔瞳，笑道：“你看，你是介意的。”
“瞳瞳，我陪在你身邊這幾年，從沒有關係到婚禮都準備過了，其實也只是表面而已，你心裡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接受過我。”
鄔瞳以爲，季天凌是在介意他們到現在爲止都還沒有行過夫妻之事的事情，臉色卻突然蒼白了起來，難道這是他出軌的原因？
“天凌，你因爲這個和別的女人上牀？”
季天凌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在她的心裡就這麼輕浮嗎？還是她一直以爲他想要的只是她的身體。
鄔瞳說完也覺得後悔了，天凌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天凌，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季天凌卻輕輕甩開她的手，“瞳瞳，我只想問你，你還要不要我，要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有區別嗎？鄔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