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安緊抿嘴脣,忽然一把握住洛天奇拿槍的手,洛天奇大駭,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收回來,扭動着身子,手卻退不出來,只覺得那隻手生鐵一般死死地拽住他的手,然後中指的位置猛地往下陷。
“砰~”
槍響了,心臟霎時停止跳動,洛天奇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他以爲自己不會有危險,他堵禾苗對他不會無情到看到他被沈寄安殺死。
“老大!”
直到傳來季二的驚呼,洛天奇才忽然發覺,那一槍,並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的,驚訝扭頭,地上有血,可是,那血卻是從他身邊的那隻腿上淌下來的。
而那隻腿,是沈寄安的。
“你……”洛天奇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吃驚的盯着沈寄安:“你……這是在幹嘛?”
沈寄安咬牙,極力隱忍着痛苦,眸子睜開,冷光乍現:“你不就是想要讓我對方圓的死負責嗎?你不是就是想讓我痛苦嗎?你想怎麼樣我都隨你,有什麼衝我來,這件事兒,不要把鬱言牽扯進來,放了她!”
洛天奇怔怔的看了沈寄安一會兒,眼中忽然泄出巨大的悲傷來。
一直以來,洛天奇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想要證明沈寄安一直都是愛着方圓的,他深愛着方圓,深愛到願意賭上一切只是爲了證明她愛的人是一直愛着她的。
洛天奇擡頭,悽絕的望着沈寄安,目光從淌血的地方一點點移上去,最後停在他的臉上:“沈寄安,你到底是愛着誰的?”
沈寄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扭頭看了看已經陷入昏迷了的鬱言,然後才扭頭,目光從新落在洛天奇臉上,他在考量能不能說實話。
洛天奇忽明忽暗的態度,已經快要把他逼到絕境的邊緣了。
沉吟了一會兒,沈寄安的目光變得堅定:“對於方圓,我愛過。對於,鬱言,我也已經深深愛上了。”
“果然.........”洛天奇垂下頭,內心世界在一瞬間崩塌,那種頃刻間潰不成軍的感覺,似乎是目睹了一場雪崩。“你到底還是愛上了別的女人啊........”
“對於方圓,愛她的時候,我的愛毫無保留的都給了她,可是,洛天奇,你要明白,她已經不在了,即使再愛她,她也不可能再回到我們的生命裡來了。生活總得繼續,遇上鬱言,也許就是緣分吧。”
目光再次移到鬱言身上,沈寄安繼續說道:“老實說,一開始,我確確實實是想要將鬱言當成方圓的替代品,只是,感情的事,總是預料不到的,我愛上了她,對她的愛,和對當年的方圓的愛,一分也不曾少過。”
“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們沈家對不起方圓,還有方家的生意失敗,跟我家人是脫不了干係的,雖然那時候我並不之情,但是,按道理上來講,或多或少,都跟我有一定的關係。”
“我對不起方圓,我不想否認,如果你一定要我給她一個交代的話,我的命可以給你。但是,鬱言是無辜的,我已經虧欠了一個女人了,我不想虧錢另一個。”
洛天奇怔怔的垂着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她服下的,是氰-化鉀,量不大,暫時應該還不會有危險,送她去醫院吧。”
沈寄安愣了一下,沒想到洛天奇會這麼容易就答應了讓他們離開,可是,隨即他的臉色又難看起來:“你說什麼?氰
-化鉀?你竟然給她吃了氰-化鉀?”
氰-化鉀有劇毒,可是最危險不過的東西,他竟然給鬱言吃?
來不及再和洛天奇計較,沈寄安過去一把將鬱言抱起來,急匆匆地的往門口走去。
“等等。”
沈寄安腳步快要接近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又傳來了洛天奇的聲音:“鬱言可以離開,沈寄安,你不可以。”
邁出去的腳步頓了頓,沈寄安明白他的意思,將鬱言放到季二手裡,“你帶她出去找醫生,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安全。”
“老大!”季二一把抓住沈寄安的手,緊張的看着他,搖搖頭:“老大,你要留下來?”留下來意味着什麼,季二自然知道。見沈寄安點點頭,季二皺眉:“老大,你不能留下來啊!”
“你現在的任務是送鬱言去醫院,保證她的安全,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趕緊走。”沈寄安壓低了聲音,神色嚴肅。
好不容易纔的得到可以讓鬱言出去救治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放棄。早就明白洛天奇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他走,畢竟,整出這麼多的事情來,並不就僅僅爲了把他引到這裡來而已。
季二回頭,看到洛天奇坐在地上,若無其事的擦拭着手裡的槍,只覺得背後毫毛倒豎,這個洛天奇,已經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洛天奇了。
季二抱着鬱言擋在沈寄安面前,“不行,老大,要走一起走!你要是不走的話,我們也不走了!”
“季二!”沈寄安一聲低吼:“什麼時候了,能不能不那麼幼稚?再磨蹭下去,我們都還別指望走了,你看清楚,鬱言已經昏迷了,難道你想要她就死在這兒嗎?”
“可是,老大..........”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老大的話,就聽我的,趕緊帶鬱言走!”
季二看着那張不容置喙的臉,咬了咬嘴脣,抱緊鬱言在沒說一個字,往外走去,可是,走到門口才發現,這門,根本就反應打不開。
“洛天奇,你說的,要讓他們走的,要說話不算數嗎?”在試了幾次依然打不開的時候,沈寄安回頭,皺眉看着洛天奇。
緩緩放下手裡的槍,洛天奇擡起頭來,對着一直沉默不語的禾苗示意:“禾苗,你去開門吧。”
禾苗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言聽計從的行動,而是看着洛天奇,猶豫了一下,才一步步走過去開門。
這裡的機關,禾苗早就已經熟透了,這個大門的開關在走手邊的牆壁上的一個凸起部分,只要技巧性的按三下,就可以打開。
禾苗站在門前,伸手按住了凸起,連續按了三下。
“嘭--”
沒人看到門打開,而是突然在爆炸了,就在一瞬間,禾苗的身子忽然飛了出去,落到地上的時候,胸口已經血肉模糊了,空氣裡傳來一股肉被燒焦了的難聞氣味兒,禾苗躺在地上動作怪異的抽搐,嘴裡還在大口大口的往外噴血。
季二隻顧得低頭護着鬱言,擡頭看到剛纔還神色桀驁的禾苗,此時卻是面目前非的躺在地上一邊抽搐一邊兔血,面露猙獰的樣子,眼睛吃驚的瞪大,忙靠住牆,才勉強不至於倒到地上去。
心裡除了痛絕洛天奇的狠絕和同情禾苗的遭遇外,同時也暗暗慶幸,還好自己剛纔壓抑住了要一腳踹開門的衝動。
這樣的場面,實在
是太出乎意料,就連沈寄安也露出了吃驚過度的神色,抑制不住的往後退了一步。
禾苗躺着地上,努力將頭扭到洛天奇那邊去,眼睛瞪得很大,定定的盯着他。
她想問爲什麼,可是,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了,就只能看着,眼巴巴的看着那個被自己打了一槍的男人,也是自己只捨得將那一槍打在他的腿上的男人。
“禾苗,”洛天奇的目光終於落到了她的身上,在他的眼睛裡,她看不到同情,心痛,或者是其他的任何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件隨時可以丟棄的物品一樣,聲音冰冷:“你最不應該的,就是背叛我,我沒想過放棄你,可是,你背叛我,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洛天奇從地上站起來,捂住那種受傷了的腿,一瘸一拐的向着禾苗走了過去。
禾苗靜靜的看着那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即使他殺死了自己,可是,她心裡不覺得痛,也不覺得恨,相反的,是一種超脫一切的解脫。
多希望他能走到自己的面前來,讓自己最後一眼能將他看的清楚些,可是,他的腳步在離她三步遠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不願意靠近她,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緩緩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嗎?我告訴你,你猜的沒錯,你不是方家的孩子,更不是方圓的妹妹,你只不過是一個棄嬰,之所以收養你,送你去殺手組織,只是因爲你是一個比較合適的人選而已。”
禾苗的視線開始模糊,心臟的位置忽然疼痛起來,已經麻木了的感官似乎在一瞬間甦醒了,臉上溼噠噠的,她知道自己在哭。,
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哭。
“當然,我用這種方式收養的孤兒不少,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方家的孩子,都是方圓的妹妹,只是,可惜的很,那些孩子沒有誰能像你這麼聽話,所以,我在他們還沒長大的時候,就殺死了他們,以免被他們背叛。”
“我以爲你會是最聽話的,所以,這些年,我從來都沒對你設防,可是,你呢?竟然想要殺死我?禾苗,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麼?
禾苗靜靜的看着那個說自己讓他失望了的男人,心裡一片荒蕪。
不知道爲什麼,那些明明是自己才該說的臺詞,卻能從他的嘴裡冠冕堂皇的蹦出來,然後讓你無力反駁。
說到底,這麼多年在,自己不過是一個他用來複仇的傀儡罷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任何意義了。
突然覺得很累,禾苗的眼睛裡顯出絕望來,然後慢慢閉上眼睛,感受着生命最後的一點兒的溫暖。
她能感受得到她身體裡的血液在一點點的流失,也能感受得到她的身體機能一點點的失去控制,每一處的變化,她都能深切的感受得到。
沒有恐懼,也沒有慌張,更沒有遺憾。
她本就是一個傀儡,一個傀儡,本來就不該有過多的情感和感受的,不是嗎?
“禾苗?禾苗?”
迷迷糊糊中,禾苗忽然聽到了誰在叫自己的名字,很親切的聲音,“禾苗,醒醒啊,別睡了,我帶了好吃的,要不要嚐嚐?”
是.......鬱言姐麼?
沉寂下去裡的心忽然頓在了半路,禾苗已經開始渙散的意識又開始一點點的迴歸,然後腦子變得清明瞭些,試了試,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