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是我的話……”唐小宛癟着嘴巴,眼看又要哭了。
“記得你以前受重傷的時候,沒掉過幾滴眼淚,怎麼如今動不動就哭?難道是懷孕的原因?”
唐小宛道:“或許吧。”
顧初淮盯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看來裡面應該不止一個。”
唐小宛“噗嗤”一聲笑了,“混說。才一個多月,你怎麼知道不止一個?”
“你這眼淚,都頂得上兩個孕婦了。”顧初淮伸手替她揉了揉眼睛周圍的穴道,“以後不許哭了,看得我都難受。”
她輕輕地點頭,但目光卻落在他身側的手臂上,指了指,問道:“你一點都沒覺得難過嗎?”
“我只覺得值得。”如果被咬到的人是小宛,那他纔會痛苦一生。
唐小宛癟着嘴巴不說話,顧初淮擰眉看着她:“你爲這事難過半天,那以後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唐小宛堅定地搖頭:“我沒有半點歧視的意思,只是一想到這事是因我而起,心裡覺得堵得慌。還偏偏是右手,你以後可怎麼寫字畫畫?”
“那就不寫了。”顧初淮目光坦然,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對她道:“倒也不全是壞處。”
“嗯?”怎麼可能還有好處?
“屋裡那些字畫,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格了。”
唐小宛嗔道:“……都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還不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你和孩子平安健康,不也很好嗎?”
唐小宛紅着眼睛低下了頭,動作輕柔地撫着小腹,聲音很快染上了鼻音:“以後孩子出生了,你就不能一手抱着他,一手抱着我了。”
顧初淮喉頭微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她,好和諧唯美的畫面啊。
他側頭瞥了眼自己沒有知覺的手臂,好半天才嘆了口氣:“平時你都是想盡辦法讓我開心,怎麼今天誠心要讓我難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忙擦乾了眼淚。“我以後不說這種話了,我們都不難過了好不好?”
是她太自責了,纔會忘了他的感受。
不管他嘴上怎麼說不在乎,可要接受以後將要殘缺的事實,心裡肯定會覺得彆扭。
想到這兒,唐小宛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說話怎麼就不經過大腦呢?
顧初淮見她自責的樣子,便道:“好了,我們說說別的,不要老想這件事了。”
他覺得好奇,她前幾天不才說來了那個,怎麼又突然懷上孩子了?原本想問一問,可突然想明白了。孩子的事情不可能是假的,那隻能是她撒了謊,爲了不加重她的自責,他乾脆什麼都不問了。
或許是顧初淮的心態影響了她,唐小宛也沒有太難過。事情已經發生了,盲目悲觀也沒用,還不如想一想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治好他的手。
當然,這個跟他說也沒用,唐小宛也不想再和他提這個了,便和他說了些別的。
“顧初華已經回來了,父王的病也好了很多,他還說先前錯怪了你,覺得很內疚。”提到這個,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柳悠悠沒死的?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提到這個的時候,顧初淮微勾着嘴角,“還是你親口說出來,就是你讓流光裝鬼嚇唬唐晚媚的那回知道的。”
唐小宛腦門上打了三個大大的問號:怎麼可能是她親口說出來的啊,她分明是最近才知道的。
顧初淮便給她解釋:“你曾說過,小說裡的橋段經常會這麼寫,而這種小說,又是女人喜歡看的。”
“好像是有些印象。”但,這句話怎麼就能判斷出柳悠悠還活着了?
“既然楚華不知道這個橋段,那麼,這件事會是誰告訴唐晚媚的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是個女人,還要和唐小宛一樣從另個時空過來的,而且還得和楚華關係匪淺。
符合這個條件唯一的人選便是柳悠悠了。
再加上柳悠悠是自殺的,而府裡也有用過假死藥的先例,所以他就猜測,柳悠悠可能沒死。
於是他立刻叫上趙方和他一起出去了,其實他們去的是柳悠悠的墓地,當場將她的墳墓挖開了。
果然,裡面是空的。
唐小宛聽完這些之後直接噴了:“我記起來了,那天你回來的時候弄了一身的泥,我還開玩笑說你是不是掘人墳墓去了……噗,原來你真的做這事去了。”
想一想,她真笨啊,事實都從她嘴裡說出來了,她自己卻沒當真。
“你也是從這件事推測出徐側妃是顧景瑜的人來的吧。”
顧初淮點頭。
發現柳悠悠是詐死,就不難發現徐側妃的動機了。假死藥的時限只有三天,如果柳悠悠的“屍體”一直放在府裡不下葬,三天一到也會被人發現破綻,所以徐側妃看似“報仇”的做法,其實是在幫她做掩護。
這也是柳悠悠的孩子必須“流”在徐側妃手裡的原因。
偷偷瞥了顧初淮一眼,唐小宛越發覺得,他在她心裡的形象又偉岸了不少。
但,她還是好奇:“你又是從什麼時候發現楚華就是那個人的呢?”
顧初淮回憶了一下,“猜測你們來這邊的條件是死亡的時候。”
其實這也是個偶然,當時他聽說楚家三公子病重的時候只是好奇,根本沒放在心上。但是後來,當他從唐小宛的口中得知楚華這個名字的時候,就開始重點留意楚家的三公子了,沒想到卻發現他已經在背地裡招攬了許多的江湖殺手,以及他開始獨佔楚家的家業。
那時候他發現事情不對,但又不知如何跟楚清筠說,便只在暗示了他幾次,可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成爲他們決裂的原因之一。
小宛一直提到御醫,卻沒提到他的名字,顧初淮便已經猜到什麼了。
他沒了一個手足情深的好兄弟,又將要失去一條手臂,可真是應景得很啊。
見他半天沒說話,就知道他肯定想到楚清筠了。
知道以他的聰明,不會想不到楚清筠不肯過來的事情,唐小宛怕他傷心,便立刻嘟着嘴道:“你還讓不讓我活了?明明我掌握的知識都比你知道的先進得多,可我每次都是後知後覺。你這麼聰明,會顯得我很笨的。”
顧初淮無奈地聳了聳肩。
唐小宛又摸着肚子道:“以前看過一則傳言,也不知真假。說孩子的性別和父母的智商有關,父親聰明的話,頭胎會生女兒;母親聰明呢,就會生兒子。我比較喜歡兒子,你呢?”
這麼明顯的陷阱,若是以前,他肯定會直言。
但這一次,看着她腫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顧初淮選擇了避開:“我
都喜歡,但如果你喜歡兒子,我們可以先生幾個兒子。”
“幾個?”唐小宛沒忍住捶了他一拳:“你拿我當什麼了?再說,生兒子又不是我們說想生就能生的。”
顧初淮悶聲笑:“那你想怎樣?”
“我覺得你比我聰明,這胎說不定是女兒。”她癟着嘴道。
顧初淮單手攬着她的肩,認真的道:“你比我先發現趙氏就是柳悠悠,你更聰明。”
“真的?”唐小宛頓時高興了,“這麼說,我也並不是一無是處。”
顧初淮覺得好笑:“從來都不是。”
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卻無意戳到了唐小宛身上的傷口,唐小宛疼得五官都扭曲了,他這才發現她受傷了。
“那羣人傷的?”
唐小宛怯怯地點頭,不敢看他冰冷的眸子,“不過傷口不深,當時幸好六哥和趙方他們來了。聽父王說,六哥找了我們整整一夜,這一次可真要好好謝謝他了。”
當然,其他人也要謝的,尤其是那個身份不明的灰袍男子。
要不是他最後的時候出手了,唐小宛背後的傷只會更重。
而且,她聽顧景宸說,他們能找得到她和顧初淮,也是那個灰袍男子帶的路。
但這個人,似乎一直在隱瞞身份。
“你知道那人的真實身份嗎?”這人不僅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更是木珂要找的人,他們似乎應該找出他的真面目呢。
顧初淮搖頭:只見過一面,看不出來,但這人對他們應該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相助了。
流畫這時送藥過來了,唐小宛也繼續說什麼,喂他吃完了藥,顧初淮讓她也休息一會兒,唐小宛便爬到他旁邊躺下了。
他的左手一直撫着她的小腹,唐小宛覺得很舒服,沒一會兒竟然困了,也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大概是這兩天的事情在她腦海裡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夢裡遇到的竟全是這兩天的人或事,有柳悠悠、楚清筠、灰袍人,當然也有顧初淮。
柳悠悠還活着,她們又成了好朋友,但背景卻是她以前生活的那個世界的。後來不知怎的,場景一片混亂,是破廟裡遭遇的那些。可後來楚清筠突然出現了,一向溫潤的他,此刻面容猙獰,知道她懷孕了,竟要活生生挖出她腹中的孩子。
唐小宛苦苦哀求他,他絲毫不爲所動,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朝着她走過來,血光一閃,唐小宛立刻醒過來了。
顧初淮被她動作驚醒,伸手一摸,發現她全身都被汗水打溼了,立刻叫人送來熱水。
那一幕太過血腥,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血腥味撲鼻,唐小宛吐了一陣,洗去了一身的冷汗,才接着睡過去了。
次日一大早,御醫們都過來了。顧初淮也起得早,等唐小宛收拾妥當之後,就叫他們進來了。
張御醫給他檢查了一下,發現情況絲毫沒有好轉,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世子真的考慮好了嗎?”
顧初淮點頭:“開始吧。”
一條胳膊和命相比,完全不算什麼,這樣一邊倒的選擇,他自然沒有任何猶豫。
只是唐小宛那邊,他擔心她受不了那種血腥的場面,便讓流光和流畫送她回房去了。
張御醫準備好了刀具,用了麻沸散,正要動手的時候,外面突然發生了變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