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就這樣一路直直開下,路過可以通往景家的那條路的時候,我讓老杜稍稍停了停。車雖然停了,可我沒有下車。從路口望進去,想了想卻再也沒有回去的必要了,我想過很多種我被揭穿然後被趕出景家的畫面,但是沒有想過我會以這種方式主動不去聯繫他們。他們是這樣複雜的一家人,倘若是悅悅被帶進景家,或許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幸運而是災難。我像是從這個家徹底的蒸發了一般,但我知道這一份關係不能斷,說不定,還會有能用到的時候。
在車上,我給劉姿琳打了個電話,因爲打開手機的電話本翻來覆去,也就只有她一個人可以聯繫。我才發現我的交際圈真的小的可憐,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這些日子,落落將我關了禁閉,讓黑暗和回憶,來讓我清晰。可那些心底滋生的仇恨,也越發讓我變得冷血和暴戾。我和外界,基本上已經斷絕了聯繫。
劉姿琳在接到我電話的那一刻,我沒說話,她試探的問:“桑桑,是你麼?”
我嗯了一聲。電話那頭的她不再說話,因爲她心裡面清楚,我這麼久沒有聯繫她,肯定是出了事情,所以她在等我說,我想這就是我和劉姿琳之間的默契吧。
“見個面吧。”我輕輕嘆口氣,些許無奈的說。
後來我們在一家茶餐廳坐下,上一次分別的時候她在維港還混的風生水起,可現在看來她比之前憔悴了不少,風水輪流轉,在這一行裡站在頂尖的人再怎麼光鮮亮麗,說不準第二天就跌落谷底了。
她冰涼的手拉住了我,有些急切的說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打聽你的下落,可是怎麼都打聽不到。聽小馬說,沈煜在香港差點被人砍死了,我就知道,你也肯定出事了。”
我看着她,眼神有些呆楞,到最後只是說一句:“姿琳姐,謝謝你,謝謝你還擔心我。”
“你謝什麼啊,我們不一直這樣麼,桑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感覺你整個人完全變了樣子。”
“不,要謝的,否則有一天,人突然沒了,想謝都沒有人能聽到了。”我生硬的咧出一個笑臉迴應着劉姿琳。
劉姿琳似懂非懂的聽着我的話。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怪人,我知道我臉上的神色,一定讓她感到恐懼。
“桑……”
她還試圖想說些什麼,可是我知道她只是想問我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想對任何人說起,所以我岔開了話題。因爲已經夠悲傷的了,不想更加悲傷。
“姿琳姐,你最近有沒有和秦老大聯繫呢。”
她搖搖頭,識趣的不再追問。就着我的問話說道:“我跟小馬的關係走近之後,便沒有和他來往了,而且他對我也不怎麼感興趣了。男人嘛你知道的,喜新厭舊的厲害,這時候都該忘記我是誰了。”
“那你還能得到霍家的內部消息麼?”
“能。”劉姿琳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心中的石頭落地。她這樣說能,就肯定能打聽到,所以朝她靠近,語氣低落下來:“我有些事情,想找你打探……”
和劉姿琳分別之後,我回到了落落的家中。到達的時候,他依然坐在沙發上,就像是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坐在原地沒有動。好像他兩眼望着大門,就是在等着我回來一般。
好好的一個人。不知道爲什麼,明明看起來和以前沒有任何差別,卻總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這麼長時間,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太多的話,曾經對他的思念,如今也沒有必要再提起了。
我自然而然的坐在他的對面,沒有一點點拘謹的搭起了腿,靠在對面的沙發上,仰着頭看着天花板。
“事情做的怎麼樣了。”
他的手裡拿着一本書,看起來優雅的像是一個貴公子。可是優雅的同時。他還具備黑暗,嗜血,無情,這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標籤。
“不怎麼樣,她突然要生了。所以也不好下手。”
“那你接下來會怎麼做。”
“讓她生,讓她和她的孩子好好培養感情。”我說着,脣邊帶着一抹笑,隨即弓起身子,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不過有件事情。我想問問師父。”
他挑眉,算是應允。
“夏優說,這個戒指,並不是只有她有,所以我想問問你,還知不知道誰有這個戒指。”
“你應該去問戒指的主人。”
“可你們一起長大。”
我的這句話,似乎觸犯了他的原則,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書,冷冰冰的直視我:“任何人的話都不要相信,包括我,對你並不是無所隱瞞。”
我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問下去,我也知道,他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坦誠。
“那麼,關於霍啓盛這件事呢,關於他的死。你是否對我有所隱瞞?”
我說着,將臉轉向他,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的咄咄逼人,他選擇迴避我的視線,然後說道:“如果不相信別人口中的真相。就自己去查。”
我看着他,心裡面有股不服輸的想法在作祟,然後回到:“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落落沒有說話,他用手拿着遙控器示意我讓開,他要看電視了。我見狀,身子往旁邊側了一些,電視屏幕上的瑩光,襯的他臉色微微發亮,他對保姆柳媽說道:“柳媽。她的靚湯熬好了麼。”
柳媽笑嘻嘻的回答他,說:“熬好了,一直在沙盅裡面溫着呢。”
落落聞言,這才把視線重新放到我的身上,言簡意賅的說:“去喝。”
我沒說話,乖乖的去了餐廳,喝完湯,我準備上樓的時候,發現落落竟然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安靜又毫無防備的樣子。美好的不像他。
這一幕安靜的就像是再看一瓶緩緩溜走的沙漏,彷彿,在觀察生命流逝的速度。
他有些反常,從我第一天來到這裡的時候,就能感覺到他的反常。
“柳媽,有些事情我想問你,能和我出來一下麼。”我說,聲音特別的小,怕打擾到了落落。
柳媽擦擦手,唉了一聲。然後和我一起走進了客房。
我輕輕的關上了門:“他這樣已經多久了。”
柳媽只是一個平凡的婦女,有點不懂我的意思,呆頭呆腦的看着我。
我繼續說:“不知不覺的睡着,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也不會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這麼久。”
“先生一直是這樣。小姐沒來的時候,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而且很少和我們下人們交流,家裡也沒有什麼人來往。”
“他爲什麼不出去,房間裡面爲什麼弄這麼黑。”
柳媽聞言。似有些難言之隱,我看向她,對她說:“柳媽,你對我就不用有什麼好隱瞞的了,他是我的師父。我只想知道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其實我也只是猜測,畢竟先生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那次也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先生他好像……好像畏光。”
“畏光?怎麼說。”
“先生的皮膚見了光之後,就跟被火燒了一樣,人睜不開眼睛,還有些哮喘症狀。”
我對柳媽點點頭,然後拿着一張毯子,走出了房子,我看着依然蓋着眼皮的落落,莫名的一陣心酸,我終於知道他爲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了,因爲他,在漸漸的流失自己的力量。
我朝他走近,一張薄毯落到他的肩頭上,起身的時候,他已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