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
劉雍率滿朝文武,陣勢莊嚴浩大,出城十里,迎接定遠軍凱旋!
陸沉騎着戰馬,老遠就望見前方人羣熙攘,華服顏色各異,不由笑道:“首輔大人有心了,竟然出城這麼老遠,來迎接咱們。”
對於爲兵爲將者,有生之年能受如此禮遇,實乃莫大殊榮,季錚激動說道:“咱們這次攻滅商畿,俘虜皇室大臣無數,此等改朝換代之戰,其意義只怕比滅掉西楚還要更大,首輔大人率衆出城迎接,也是在情理之中。”
陸沉笑而不語,對於徐徐行進,待到百官所在之地,前方領軍的嶽澤擡起手,“停!”
大軍陸續停下腳步。
陸沉快馬奔到前軍,然後下馬。
劉雍上前拱手笑道:“陸侯歷經血戰,攻滅商畿,使正統成功延續於本朝,未能落於別國之手,劉某親率百官,前來迎接,慶賀陸侯不世之奇功!”
陸沉擺手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劉雍瞥了一眼中軍那許多常服貴人,然後問向陸沉道:“不知商天子在何處?”
“商天子雖已成我大齊俘虜,可畢竟身份尊貴,怎的也不能讓他也磨腳底板,在馬車上呢。”陸沉說罷,對一旁的楊濁道:“將那位商天子請來。”
“是。”楊濁拱手而去。
不多時,伊尹被帶來,多日馬車顛簸,讓這位幾乎從未出過商畿的末世天子倍感疲憊,且成爲俘虜,彷徨於未來,他此刻已是心神俱疲,臉色頗爲難看。
見劉雍氣度不凡,且與陸沉談笑風生,一看就不是尋常齊國官員,他勉強打起精神,對劉雍拱了拱手。
劉雍上下打量伊尹一番,然後拱手道:“某大齊朝內閣首輔劉雍,參見商朝陛下。”
伊尹已是亡國之君,今後就要看齊國的臉色過活,豈敢坦然領受劉雍這位大齊首輔之禮,他急忙讓到一旁,劉雍只是微微欠身,他卻是比劉雍還低,幾乎要一躬到底,拱手道:“伊尹亡國之君,不敢再以陛下自居,該是伊尹參見首輔大人才是。”
劉雍放下雙手,沒有多言,轉而看向陸沉,說道:“禮部已備下席宴,慶賀陸侯凱旋,大軍先回西郊大營,兵部會盡快派人去大營進行覈對,待聽完陸侯意見後,便對此次出征之將士,論功行賞。”
陸沉擺手道:“不是陸某駁首輔大人的面子,吃飯就免了吧,陸某也是有些疲累,想先回家歇歇,看看妻兒。這次俘虜回這麼多人來,朝廷也得儘快給他們安置下來,順便商討一下該如何處置。”
劉雍笑道:“陸侯放心,這些事情,統統都已經安排好了,待陸侯休沐上朝,咱們再商量。”
陸沉點頭道:“好。”
大軍隨即繼續行進,嶽澤帶着回往西郊大營,那裡早已有兵部的官員等候,攜美牛羊,在朝廷的恩賞下來之前,先行犒賞。
陸沉則徑直入城,與劉雍等百官告別,回往家中。
他風塵僕僕,盔甲上的血液依然觸目驚心,可是讓三位娘子心疼之極,紛紛忙着給他打水沐浴,更衣擦身。
一番捯飭之後,陸沉穿上被香薰過的嶄新得體錦袍,原本凌亂的髮絲,亦被梳理的一絲不苟,劍眉星目,真格是英氣逼人,器宇不凡。
圍着陸沉打量一圈,鳶鳶捂嘴笑道:“這纔是侯爺嘛,方纔乍一見侯爺,我險些沒認出來。”
蘇晴素來少言寡語,雖然私下裡熱烈,但在人前,卻一向矜持,只是安靜地看着陸沉,眸子波光盈盈,嘴角微笑。
葉芷柔雖然也是想死了陸沉,可這位正室大娘子表達對陸沉愛意的方式,卻是與鳶鳶和蘇晴截然不同。
她愛陸沉,所以每次陸沉出征,她都會提心吊膽,哪怕陸沉安然回來,她的心裡亦仍覺不踏實。
這次安全回來了,可下次呢?
沒有不敗的將軍,身爲將門虎女,她當然知道,帶兵打仗,非同兒戲,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死在戰場之上,再也回不來了。
儘管陸沉一直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次更是連有着赫赫威名的神策軍都打敗了,可葉芷柔還是止不住地擔心,擔心他下一次,還能不能活着回來!
見葉芷柔悶悶不樂,陸沉有些詫異,問道:“芷柔,你怎麼了?”
這時鳶鳶和蘇晴也注意到葉芷柔神色有些陰鬱,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
葉芷柔沒有立時回答陸沉的話,輕輕咬了咬下脣。
陸沉愈發詫異,走到葉芷柔身邊,道:“到底怎麼了?是我離京的這段時間,有人欺負你?”
“沒有人欺負我,有你這麼一個權勢滔天的夫君,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呢。”葉芷柔幽幽一嘆,說道:“我只是怕。”
陸沉何等聰明,聽她這麼一說,便知她爲何悶悶不樂,隨即坐在她的身邊,柔聲道:“你怕什麼,侯爺我比誰都惜命,打仗都躲在最後頭,誰死在戰場上,都不可能是侯爺我。”
葉芷柔嗔了陸沉一眼,說道:“你啊,就會胡說,你這般鋒芒畢露的性子,在戰場上又怎可能貪生怕死,你不要以爲我什麼都不懂,若你當真如此,又豈能服衆,又怎麼可能一直打勝仗。”
什麼都瞞不過這位正室大娘子的法眼,陸沉苦笑一聲,說道:“你儘管將心放回到肚子裡,侯爺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怎麼可能會出事,你這份擔心,純屬多餘。”
葉芷柔搖頭道:“我自然知道侯爺帶兵打仗的厲害,可再厲害的將軍,也不可能每次都將勝勢牢牢掌握在手中,我真的好怕,怕侯爺你……”
見這位一向剛強的大夫人,竟是眼中淚光開始閃爍,陸沉心裡一疼,連忙將他擁在懷裡,嘆息一聲,說道:“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等諸事安定下來,我便卸甲歸田,朝中的事也一併辭了,咱們一家四口,做神仙眷侶去。”
葉芷柔有些意外道:“你如今的權勢,可都是你辛辛苦苦拼來的,將這些捨棄,你捨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