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隨即恍然,齊人女子受儒家禮法約束,活得最累,即便葉芷柔貴爲國公府嫡女,亦是不能免俗,食他人以箸夾來之物,即便此箸男子未曾沾口,對於女子來說,卻也是很難接受的。
若夫妻恩愛也就罷了,可自己與這小妞不過只有夫妻名分,而無夫妻之時,縱使隨着這段時間的接觸,相互有些讚賞愛慕,但到底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眼下自己頗顯親暱的夾菜給她,她怎能坦然入口?
而且,關於夾菜這事兒,還有一個說法,那就是若女子願食男子所夾之物,便意味着對其芳心傾許,不分你我……
這個世界規矩禮法頗重,事事都需循規蹈矩,否則必會招惹世俗非議,人人都如套着枷鎖,無法放開手腳,即便是葉芷柔這等國公府嫡女,亦是不能任性而爲。
陸沉理解她,也暗怪自己有些輕浮孟浪了,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直到現在還沒有牢記“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當初就因是言語輕浮,而惹得蘇晴生怒。
這個世界的女子,可是老虎的屁股——看得摸不得。
“呃……你自己夾。”陸沉不知該如何收場,只覺氣氛有些尷尬,只能奮力補救,說完就要將盤子裡的雞肉再給夾回來。
豈料葉芷柔忽然一笑,說道:“不用。”說着拾起筷子,將雞肉夾起送入口中,緩緩咀嚼起來。
陸沉一愣,這是啥意思?
不嫌棄老子?
難道正應了那句話,這小妞已經對自己芳心暗許,甚至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了?
國公府大小姐吃東西就是優雅,嚼了得有三十幾下,纔將雞肉下嚥,放下筷子,掏出手帕在脣上輕點,然後才微笑道:“味道不錯,你也嚐嚐。”
陸沉也是有些餓了,也懶得去猜測葉芷柔此時此刻是否已經對自己有意,隨即大快朵頤,還不忘招呼店小二道:“小二,將你們酒樓最好的‘黃門不入’給爺拿上來一壺!”
葉芷柔甚少飲酒,唯獨鍾愛天下第一樓的吃食,但對這裡最出名的美酒“黃門不入”,卻是從未聽說過,不由問道:“黃門不入是什麼?”
“是天下第一樓獨門釀製的酒。”陸沉說道:“據說先帝在位時,喜吃天下第一樓的菜餚,一日微服出宮,來此品菜,那時正巧酒樓釀製出新酒,先帝喝了一杯,只覺甘冽香醇,齒頰留香,於是又多吃了幾杯。待到夜深時,先帝醉醺醺的返宮,直到宮門口,仍然留戀美酒滋味,便又返回天下第一樓,縱情痛飲,徹夜未歸。”
葉芷柔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黃門不入的由來。”
陸沉道:“連喝慣了瓊漿玉液的皇帝,都對此地美酒流連忘返,你說,咱們是不是得小酌兩杯?”
葉芷柔點頭道:“應該。”
沒過多久,酒上來了。
陸沉捋起袖子,給葉芷柔倒了半杯,豈料葉芷柔登時不悅,皺眉道:“爲何只要半杯?”
陸沉一愣道:“這酒口感醇厚,但卻煞是濃烈,後勁十足,你嚐嚐味道就好,不可多飲,以免醉酒。”
葉芷柔輕笑道:“我雖不喜飲酒,但酒量還從未怕過誰,就連我爹,都要甘拜下風呢。”
陸沉訝異道:“竟有此事?”說罷將葉芷柔的酒杯斟滿。
葉芷柔不愧是將門之女,頗有些豪氣,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點點頭道:“確實醇香濃郁。”
沒想到這小妞竟也是酒中豪傑,陸沉一豎大拇指,讚道:“好酒量。”
葉芷柔道:“酒雖好,但不可貪杯,否則難保誤事。”
陸沉深以爲然。
二人隨即又飲了些,但只是淺嘗輒止,便望着京都美景,閒聊起來。
眼看菜過五味,竟有一女子突然不請自入,陸沉和葉芷柔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她便已坐到陸沉身邊,呵呵一笑道:“小變態,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否?”
這聲音熟悉的讓人不禁咬牙切齒,待陸沉反應過來,頓時心驚肉跳,未曾想這女人竟敢來京都,又怎會出現在此!
花青虞!
來人正是挑起大齊與突厥殺得翻天覆地的聖火教聖母花青虞!
陸沉強行壓抑着內心的驚駭,沒有立刻輕舉妄動,因爲他清楚這女人有何等恐怖,哪怕他現在已然今非昔比,也斷然不是花青虞的對手。
葉芷柔雖然不認得花青虞,但見她眉眼間雖飽含笑意,可卻滿是乖戾之意,一看就非善類,不由眉頭微皺。
“陸沉,這位是?”
葉芷柔鎮定的將酒杯斟滿,遞給陸沉,問道。
“一個老朋友。”陸沉強笑一聲,便要接過酒杯。
豈料中途被花青虞奪過,被她一飲而盡。
她飲下美酒,冠絕衆生的絕美面容隱約浮起一抹紅暈,伸出紅嫩的舌頭舔了舔嘴脣,點頭道:“嗯,真是好酒。”
說着伸手搭在陸沉的肩膀上,嘴脣貼在陸沉的耳旁,吐氣如蘭,說道:“小變態,你我還真是有緣啊,沒想到我剛到京都,就能遇到你。”
陸沉深吸一口氣,自顧將自己的酒杯倒滿,放在嘴邊一抿,哼笑道:“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敢來京都。”
花青虞咯咯笑道:“天下之大,任我來去,我爲何不敢來?”
陸沉淡然道:“只是你不該出現在我的面前。”
花青虞笑吟吟道:“你這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在荒原你我每日肌膚相親,天地爲牀爲被,那是何等郎情妾意,怎的不過分開這些許日子,你竟對奴家如此冷漠。”
陸沉額頭青筋暴起,若非顧及葉芷柔的安危,他可懶得聽花青虞這個妖女說半句廢話。
死命壓抑着動手的衝動,他似笑非笑道:“你我之間的事,沒必要連累別人,不如這樣,讓對面這個礙眼的離開,你我單獨敘舊,可好?”
花青虞搖頭,面露委屈道:“這可不成,誰知道眼前這位妹子,是不是你找的相好,你背叛我,我怎能不弄個清楚呢?”
陸沉拳頭猛然握緊,冷然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