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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鐵騎在廖挺帶領下緩緩踏入大勝關,內中席地正在吃飯的士兵一見,頓時起身面帶驚色的注視着這支可怕的騎兵……
“這是什麼味兒?怎麼這麼噁心?”
一人關還未來得及細看,張烈就聞到一股異常噁心的氣味,令人聞之作嘔。
“嗯……”
就連一向穩定自若的葉胤此時煞白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異樣之色,只見他持佛珠的手微微掩住口鼻,感覺似乎非常的難受……
劉策微微蹙眉,這陣異味他再熟悉不過,在河源從軍之際各軍營內就是如此隨意排泄亂丟垃圾,時間一久這陣惡臭就會散發蔓延至全營,不想今日竟又重新體會到了當年身爲士卒之時的感覺……
他冷眼掃視了關內衆人一圈,隨後下馬來到一個瘦骨如柴的士兵身邊,看了眼他碗裡滿是米色的湯汁,然後緩緩的對他伸出了手。
那士兵見一隻帶有澄鏈的黑色手套在自己眼簾浮現,頓時楞了楞神,沒反應過來劉策是什麼意思,只能繼續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拿來……”劉策眼神瞟了瞟他手中的碗,冷冷地說了句。
那士兵戰戰兢兢地把碗遞給劉策,劉策接過碗先晃了晃,然後湊到鼻子邊聞了聞,一絲厭惡之色稍瞬即逝。
下一刻,他把整碗米湯當着衆人的面倒在乾硬的地面上,濺起濁清點點,唯獨不見有幾粒白米浮現。
“哼……”
劉策冷笑一聲,然後把碗丟回到那士兵手裡,回身對廖挺說道:“帶路,去營房。”
“是,是……”廖挺感受到劉策身上散發着陰寒無比的氣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只是連連點頭,隨後拄着殘槍一步一步在前面開始帶路。
“跟上……”陸羽見劉策跟着廖挺向關內營地走去,立馬揮揮手,和百餘騎兵也一道跟了上去。
葉胤放下遮口鼻的手,平靜地看着劉策的背影,思慮片刻也一踩馬鐙向前而行。
約一刻鐘後,劉策衆人就來到了營房內部,入眼所見更是讓他們瞠目結舌。
只見擁擠的營地內滿是密密麻麻席地而坐的邊軍士兵,劉策一眼望去各個衣衫襤褸、面帶菜色。
“吃完了沒有!快收了啊!都給老子利索點!”
一聲厲喝在營地中央響起,劉策聞眼望去,但見一個肥的渾身流油的胖子敲着竹梆,凶神惡煞的對營地內士兵大聲叫罵着,那眼神之中滿是不屑。
盤坐在地上的士兵聽聞這吼聲,趕緊扒空碗裡的“燴菜”和“米粥”,起身向胖子那邊跑去。
“哎呦……”
一個奔跑中的瘦小士兵情急之下踉蹌倒地,手中的破碗應聲而碎,引來周邊士兵一陣側目。
祝福見此頓時衝扇風前一把提起他惡狠狠地罵道:“臭小子!瞧你乾的好事!萬一驚擾了內中上官用餐,你擔待得起麼?我……”
說着朱福揚起肥厚的大手作勢就要扇去,然而頓覺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令他苦不堪言。
“誰,敢這麼……痛……痛……”
朱福正欲叫罵,卻感覺手腕上傳來的力道更爲加劇了,痛的他忍不住呻吟起來。
陸羽輕頜着丹鳳眼,內中流露的滿是鄙夷的眼神,緊鉗着朱福的手腕緩緩壓下,直痛的他弓下了身子。
劉策緩緩來到陸羽身邊,瞥了眼正在哀嚎不已的朱福,輕哼一聲說道:“區區一個火夫,居然敢對邊軍將士耀武揚威?是誰給你的膽子?”
說完又對陸羽使了個眼色,陸羽心領神會,再次加緊了手上的力道。
朱福哪還聽的進劉策在說什麼,嘴裡不斷輕哼道:“放,放手……”
劉策沒有理會他,而是打開了朱福跟前一個木桶蓋,但見內中還有半桶沒分完的“米粥”。他取過一根勺柄舀了一勺,然後再緩緩倒入木桶內,只聞一陣清水相撞的聲音迴盪耳畔。
“呵呵……”
劉策的表情變得更加陰冷,輕笑過後又來到另一個木桶邊,打開後但覺一股異常難聞的氣息迎面撲來。
“呃……”
站在陸羽身後一直閉目不語的葉胤頓時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一時忍不住別過臉去,捂住嘴巴,強忍着不吐出來。
待他感覺稍微舒暢點,擡起頭時,頓覺周圍有一陣異樣的眼光盯着自己,還不時發出陣咽口水的動靜。
“噁心……”
葉胤轉了幾下佛珠捋平心緒,恢復之前一臉風淡雲輕的平靜之態,輕聲嘀咕了一句,然後緩緩把斗篷上的抖帽罩住自己的臉。那些士兵的充滿異樣的眼神,他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劉策看着桶內骯髒的泔水還有一些昆蟲死屍時,頓時嘴角一揚,然後走到朱福邊上,從一名跟隨的騎兵身邊取過一條馬鞭拍打着自己的手掌,示意陸羽鬆手。
“呼呼呼……”
陸羽甫一鬆手,朱福就按着自己手腕喘着粗氣,剛欲起身叫罵就聽聞劉策冰冷的聲音響起。
“和我說說這桶裡都是些什麼東西?”
朱福擡頭望去,入眼盡是一片肅殺之色,那年輕將領黑白錯落的髮絲和那副冷若冰霜的臉龐令自己心中不由產生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恐懼,當下止住了發作的態勢,細細打量起來。
劉策見他不說話,與是繼續冷聲問道:“怎麼,沒聽懂麼?”
朱福心下迅速分析眼前利害,待看到營地外各個全副武裝的騎兵時,頓時有了計較:“這小子哪冒出來的?看樣子不是善茬,先別惹他,暫時服個軟吧。”
想到這兒朱福馬上換上一副笑臉對劉策說道:“回這位官爺的話,這桶裡都是給弟兄們吃的伙食……”
劉策揚揚馬鞭對朱福說道:“你們平時都吃這個?”
朱福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說道:“回這位官爺的話,我們也沒辦法,這幾年胡奴年年南下,幽州各地土地荒廢,
董師旗他們也是爲此傷透了腦筋,爲了要讓弟兄們吃的好些可是費勁心思,這不你瞧,就這麼些東西也是絞盡腦汁才搞出來的……”
聽完朱福這一套說辭,劉策冷笑一聲眯上眼眸,手中馬鞭不斷拍打着手掌。
葉胤聽後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是一陣鄙夷。這種蹩腳的理由居然也說的出口?
忽然劉策眼眸一睜,寒光直射朱福:“你的意思是現在幽州缺糧?”
朱福迎上那攝人的眼神,猛地打了個寒顫,畏畏縮縮地說道:“是的,董指揮使大人是這麼說的,呃……”
“啪!”
朱福話音剛落,劉策就一鞭抽在他臉頰之上,留下一道深紅色的鞭痕,痛的朱福捂臉大叫起來,這一幕看的周圍邊軍士兵。
劉策說道:“我真是好奇,你不過是個小小的伙伕,到底誰給你的膽子誆騙本軍督?這種蹩足的藉口是何人教你的?”
朱福被打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起身對着劉策喊道:“你敢打我?老子對你客客氣氣,別給臉不要臉!”
“你還有臉?”劉策冷哼一聲,隨即又是一鞭狠狠揮在他臉上,然後不顧他慘叫的神情說道,“敢在本軍督面前誑言?本軍督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問你!按軍律以下犯上者,該當何罪?”
“呸,什麼軍……軍督?前軍都督!”
本欲準備還手的朱福一聽劉策自稱軍督之後,立馬驚的無以復加。
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劉策,那自己就算有董天珂做靠山估計也保不住腦袋了,劉策赫赫兇名在整個遠東,可是能夜止小兒啼哭……
劉策沒理會他的神情,繼續問道:“說,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軍督大人啊……”朱福嚇得立馬跪在地上大聲求饒起來,“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到了大人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來生我給你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劉策輕輕搖搖頭,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本軍督和隨從一路勞頓,速去準備飯食,聽好了,就要你們邊軍吃的份兒,明白了麼?”
“是是,小的這就去準備……”
朱福聞言如蒙大赦般,一把鼻涕一把淚,扭起肥碩的身軀就向後方內營走去。眼下這種局面不是他這種身份能應付得了的,必須讓內營裡的上司前來和劉策交涉。
待那朱福走後,外營營地內寂靜無聲,望向劉策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懼之色。
劉策緩緩來到吊季平的架子前停了下來,望着那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神情是愈發的陰冷起來。
“軍督,不把他放下來麼?”葉胤的聲音在劉策身後適時響起。
劉策搖搖頭對葉胤說道:“找個人問問這究竟怎麼回事?”
葉胤點點頭,然後和身後的張烈微微一頜首,張烈立馬轉身去詢問相關情形。
當張烈把獲知的具體情形轉述給劉策和葉胤後,兩人齊齊沉默了。
最終葉胤還是忍不住對劉策說道:“軍督,看來事情比我們預料的還要糟糕。”
劉策說道:“沒錯,牽一髮動全身,邊軍已經病入膏肓!”
葉胤問道:“那將軍打算如何做呢?”
劉策輕笑一聲:“自然是要下一劑猛藥把他體內病魔盡數驅散!”
葉胤拱手一施禮:“軍督氣魄,真令不才心生敬仰!”
劉策回過頭望着葉胤,嘴角忽然浮現一絲笑意,緩緩走到他身邊說道:“葉公子,你這次身上帶的藥足夠維持到幽州亂局平定麼?”
葉胤心下一驚,連忙倒着身子退開幾步對劉策說道:“多謝軍督掛懷,不才目前暫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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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策點點頭,看着遠處內營幾個手忙腳亂的將領朝自己這邊跑來時,再次上前在葉胤身邊說道:“記得按時服藥,現在就讓你見識下本軍督的手段!”
“這是不才的榮幸!”
葉胤向劉策眼神所視方向望去後,一揮手中佛珠,眼中閃現一絲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