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剛過,劉策一行人經過雄壯的五樑鎮,風塵僕僕地趕到了蔡州城附近。遠遠望去,河源首府蔡州城牆依稀可見,不少行人拉着各種貨物包裹進出城內外,與北面一水之隔的甘州平原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劉策坐在馬上拉住繮繩,和身邊衆人說道:“蔡州城已近在咫尺,進城後諸位要嚴於律己,待朝廷詔安文書下來後,立即返回高陽城,明白否?”
衆人齊聲道:“明白!”
劉策點點頭,對薛鵬說道:“薛將軍,待進入蔡州城後,你我便分道揚鑣了,這些時日薛將軍對我精衛營諸多幫襯,在下銘記於心,待來日有緣相見,定要好好同將軍把酒言歡。”
薛鵬拱手對劉策和其他人笑道:“劉兄弟言重了,該感激的是我薛某,承蒙精衛營上下多日關照,要不薛某和麾下將士斷無法活到今日,他日相聚定和劉兄弟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劉策和精衛營將領一起拱手答應一聲,便緩緩向蔡州城門策馬行去。多日相處下來,精衛營和薛鵬所部也建立了良好友誼,薛鵬等人在爲精衛營能成爲官軍暗暗高興之際,也不免有些即將分離的不捨,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走的終究還是要走……
行至蔡州城門口,劉策出示了前來冊封詔安文書,又命徐輝取出二十兩白銀給予守城主官。那守城將官接過裝銀子的小包墊了墊,臉上樂開了花,這可是筆不小的收入,只嘆出手大氣,對劉策等人也熱情了許多,很快便蓋好了出入文書,並囑咐劉策等人路上所需注意事項。
劉策和那守城官道謝後,便帶着衆人進入城中,隨後和薛鵬以及他麾下將士鄭重道別,直接往總督府方向走去……
總督府內,衛怏、趙元極等當地士族官員立與堂間,等待劉策等人前來接受詔安。
自從李宿溫殺了自己次子趙夢喜之後,趙元極對李家是恨之入骨,當然真正幕後主使就是眼前的衛怏,但他不敢遷怒與他,只能把這口怨氣揮灑到李宿溫身上,只可惜現在李宿溫不在蔡州,否則定要他好看。
衛怏端坐正堂,暗暗掃了趙元極一眼,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隨後道:“趙大人,可否還在爲令郎一事怨恨啊?”
趙元極沉聲道:“豈敢,不孝犬子膽敢以下犯上,死有餘辜,下官還要感激衛軍長不追究我趙家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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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怏聽後暗自冷笑一聲,隨後道:“趙大人,我知道你有怨氣,但你也知道這事怨不得李秀文,當時的情形不少人都見證了,趙夢喜確實對李秀文先動手。”
趙元極暗道:“哼,現在兩旗團地方軍全軍覆沒一個不剩,根本就是死無對證,還不是任憑你衛怏和李宿溫一張嘴信口開河麼?”
想到這兒,趙元極沒好氣的拱手道:“下官知曉的……”
衛怏見他這幅神情,知道心中很是不平,於是便道:“趙大人啊,聽聞大公子現在可在隸陽省任職?”
趙元極道:“不過在嶽鑫文總督門下任個管理司總主事之職罷了,上不得什麼檯面。”趙元極說到自己大兒子時可是面帶得意之色,那管理司總主事可不是一般官職,總管一省糧草、軍械、礦產、食鹽等戰略物資。裡面油水自不必說,而且更重要的是對仕途前程那可是有着一層極高鍍金效果,將來若有一日可以身居朝堂,任過管理司之職的升遷速度那是遠甩其他人幾條街,即便不步入朝堂,以後回各行省任職也是遊刃有餘。
衛怏道:“大公子在隸陽任職也有五六年了罷?此次春季官員考覈,本王有意替大公子爭取了個名額,如無意外,等皇院考覈完畢令大公子必能進翰林院任職,趙大人你意下如何?”
趙元極一聽,眼睛一亮,立馬跪在地上激動地說道:“多謝衛將軍,下官願鞍前馬後,誓死效忠大周皇室,以報聖上和將軍皇恩!”說罷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暗道這值了……
趙元極知道自己任職河源總督後,朝堂就和自己無緣了,加之已年過五旬,也沒其他念想,就想着自己幾個兒子能有出息,好不讓趙家沒落下去。如今好不容易衛怏給了自己這麼大一份蛋糕,當然要感恩戴德抓住機會,再說趙元極對趙夢喜死活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傷痛,有的只是憤恨,恨李宿溫、衛怏太霸道罷了,反正死個庶出也無所謂,自己還有八個兒子……
衛怏趕忙扶起趙元極,請他入座:“趙大人不必如此,令大公子任職總主事期間恪盡職守,乃可造棟樑,本王也是爲國擇才,份內之事罷了。”
府內的朱嵩和宗盛滿臉羨慕嫉妒,心道這種好事爲何不會落到自己頭上,這就是普通士族和望族門閥之間的差距麼?
“報~”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親兵稟報之聲,“義軍首領劉策已在門外恭候。”
衆人聽後,正了正衣冠,頓時總督府內一副肅穆莊嚴氣息,衛怏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劉策就出現在總督府內,面對眼前景象也不慌,開到府堂中間跪伏在地拱手道:“卑職劉策,見過衛軍長,見過趙總督,見過諸位大人!”
衛怏向劉策望去,但見跪在堂中年輕人禮數到位,處事冷靜,完全沒有那些普通將領的焦躁和惶恐。
衛怏還沒發話,邊上的宗盛不屑冷笑道:“卑職?哼,聖上詔安文書都尚未到,就這麼迫不及待以同僚下屬自稱了?”
衛怏聞言點點頭,暗道看來眼前這年輕人還是太過急公好利了。
但見劉策不卑不亢的說道:“宗副指揮使此言差異,在下本就是朱旗團長麾下鄧字營小卒一員,這‘卑職’之稱又有何不妥?”
宗盛冷哼道:“你是朱旗團麾下可有憑證?你當我雷霆軍是三教九流之所,什麼人都收麼?”
一旁的朱嵩點點頭,對宗盛的話感到滿意。
劉策心下一寒,隨後臉上一絲笑意閃過,從懷中掏出一塊木製鑲銅邊的腰牌平放在手掌中,道:“如若宗副指揮使不信,此塊腰牌可以爲證。”
衛怏同身邊親兵使了個眼色,那親兵便上前將劉策手中所持腰牌接過來雙手遞給衛怏,衛怏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只見上面所刻一行小字“雷霆軍下屬軍團第四旗團鄧字營”,正中間大大的“劉策”兩字,斷無可能造假,邊上的朱嵩和宗盛見此輕哼一聲便不再言語。
衛怏笑了笑,將腰牌拽在手中,直盯盯地望着劉策,坐在一側的趙元極只看了劉策一眼,便自顧自地端起茶碗喝水。
良久,衛怏見劉策依舊平靜地跪在地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微微點點頭說道:“很好,我雷霆軍中出來的將士當真不同凡響,不愧對王牌這兩個字!再兩天詔安文書就下來了,你介時身爲官軍一員切記不可辱沒我雷霆軍威名,知曉否?”
劉策道:“卑職謹遵軍長教誨!”
衛怏又觀察了數息,便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自找住處靜候文書下達之日。”
劉策淡淡道:“卑職告退。”話畢劉策起身步出門外,對這總督府沒有半分留戀。
衛怏暗道:此子桀驁不馴,應變迅捷,難怪宿溫對他百般推崇,如果說李宿溫是霸氣側漏的長刀所向披靡,那劉策就是鋒芒內斂的寶劍深不可測。不過就算這樣又如何?一個庶族將領能掀起什麼風浪,遠東之行他劉策能有什麼作爲?平定匪患,整頓秩序,他行麼?驅逐胡奴,收復冀州,他行不行?就憑那數千精衛營士兵?還不夠姜潯和胡人塞牙縫的……
想到這兒,衛怏輕聲笑了笑,看來李宿溫是太高估他了,或許這劉策能力是有,可惜不是士族出身,沒有背景註定一事無成。
……
劉策出得總督府來,對府內冷落自己隻字未提,和徐輝幾個打了招呼就一道牽馬尋找落腳的客棧,順道打打牙祭,畢竟半年多沒見過如此繁華的街道商鋪,正好可以藉此觀賞下這處風光人景。
“將軍……嘿嘿……那兒……”孫彪突然在劉策身邊輕聲說道打斷了他的沉思,劉策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發現是座青樓,上書“麗姬閣”,牌樓上不少風塵女子穿着暴露站在二樓窗前、門口鶯鶯燕燕地招呼路過男人。
“嗯。”劉策木訥的點點頭回過頭看了孫彪一眼,發現他喉嚨一直在上下翻滾,兩眼死死盯着青樓方向,再看邊上楊開山也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立馬明白過來。
“罷了,這麼久也難爲他們了。”劉策搖搖頭想到這兒就對他們說道:“我們就在前方客棧落腳。”
然後從還中掏出一整包銀子足有上百兩之多交到孫彪手中,對他和楊開山說道:“這段日子辛苦了,去吧,記得找最好最乾淨的姑娘,別帶一身病回來。”
孫彪和楊開山嘿嘿一笑,連聲道謝,順帶將楊又懷也一併拉了進去。見他們進去,劉策又問徐輝、楚子俊、武鎮英和方競以及封愁年道:“你們呢?想要進去只管去,銀子我地方有……”
楚子俊立馬紅着臉道:“將軍,別笑話我們了……”
方競也道:“楊旗總他們幾個想必很久沒那啥了,畢竟沒成家和成家天壤之別……”
武鎮英點頭道:“方競這話說的沒錯,只是沒想到孫百長和楊旗總如此可惡,將楊旗總都給帶壞了……”
封愁年大喝:“屁!老子也沒婆娘成家,咋就定力這麼強呢?”
徐輝憋着笑道:“封大哥成日裡就知喝酒殺敵,自然不曉得其中奧妙了……”
武鎮英一聽,立馬眼睛一眯:“這麼說來莫非徐旗總已經有過這方面經歷……”
徐輝面色一下子通紅:“沒沒沒,我只是聽人說起的,莫要取笑。”
方競竊笑道:“原來徐旗總也好這風月之景啊……”
“哈哈哈……”衆人立馬當街大笑起來,徐輝臉更紅了。
劉策笑着止住衆人,道:“前面客棧到了,進去吃點東西吧,順便等等楊開山孫彪他們三個。”
進入客棧後,內中馬倌將劉策一行人的馬匹牽到後院內餵食草料,店掌櫃忙招呼小二將劉策一行人帶至一張方桌邊。
“客官,要吃點什麼?我們這兒客棧雖小,但美味佳餚是應有盡有……”小二一臉恭敬地詢問道。
“有客房麼?”劉策問道。
“有有有,您要幾間?”小二一聽眼前五人要住店,不由更爲熱情,這意味着能拿到不少賞錢,觀這幾位客官人人帶馬,必定不俗。
劉策對店小二說道:“八間上房,有什麼好吃的儘管上來,喏,賞你的。”說着一塊五兩重銀子丟在他手裡,那小二見此眉開眼笑,樂的合不攏嘴,千恩萬謝地去後堂準備酒食。
“菜來啦!”不一會兒小二就端來一大盤盤子,裡面魚肉雞鴨蛋應有盡有,順便要了小罈子酒給封愁年解饞。
劉策五人邊聊邊吃,談的正歡,突然就聞客棧門口一聲暴喝:“你個逆子!我總算找到你了!”
衆人擡眼望去,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精瘦員外郎正帶着幾個短衫家僕怒衝衝地向劉策這桌奔來!
“啥情況?”劉策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將手按在腰間掛刀刀柄上,其餘幾人也是嚴正以待。
“爹……”就在那員外郎衝過來,劉策等人即將動手之際但聞徐輝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頓時劉策、封愁年四人一臉懵逼地楞在原地,尼瑪這什麼情況?爹?徐輝全家不是滿門抄斬了麼?
“起開。”那員外郎一把推開徐輝一側的發愣地武鎮英,伸手就要去抓徐輝,徐輝一個激靈,迅速躲在劉策身後。
“你個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員外郎此刻見到徐輝已呈現暴走狀態,奪過家僕手中木棍就向他揮去。
劉策單手接住即將落在自己頭上的木棍,緩緩道:“老人家,先莫動手,有話好好說,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哼!你是何人?我教訓這不孝子與你何干?”那員外郎見手中木棍無論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對劉策怒目圓睜。
劉策迎着他的目光說道:“徐輝現在是我軍中將領,我是他上司,你說與我有干係麼?”
“什麼軍中將領……嗯?將領?”那員外郎頓時清醒了些許,手中棍子也減弱了力道,緩緩放了下來。
劉策道:“老人家,你且說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員外郎見眼前年輕人是徐輝上司便將事情來由和劉策說了遍。
原來眼前這員外郎真是徐輝親爹名喚徐巖,是沒落士家之人,只因徐輝不願意娶他至交好友之女才逃婚離家出走,徐巖和徐母急得團團轉,全家上下就這麼一根傳宗接代的獨苗如何能不急,於是輾轉各行省足足找了一年多,不想在這裡遇到了徐輝。
劉策聽後臉色一沉,回身問道:“徐輝,這些可是事實?”
徐輝唯唯諾諾地點頭表示認可,這下子不光劉策,封愁年、武鎮英、楚子俊、方競全是一臉黑線,暗道媽的這徐輝看上去老實巴交其實也不是啥好玩意兒,這種逆天的謊言都能編出來,還編的有模有樣……
“劉……劉大哥……我……我不是有意騙你們的……只因我爹至友那女兒太肥了,整個兒就我兩人這麼重,所以我……”徐輝見衆人看向自己眼神不懷好意,滿頭大汗地解釋。
“胖點有什麼不好?胖點好生養,爲我徐家生七八個娃不好麼?想我徐家到我這輩連生六個都是女兒,我和你娘求神拜佛才把你生下來,你理當早日成家給我徐家傳宗接代!跟我回去!”徐巖聽徐輝所說的話後,氣的那是吹鼻子瞪眼。
“我不回去,我……劉大哥……”徐輝急得抓住劉策的手跟個姑娘家似的不停搖擺哀求。
劉策和其餘三人互望一眼,只見各人眼睛都眯成一條細線,然後一本正經地轉向徐輝,用手整了整他衣領道:“不用說了,我懂。”
然而下一刻,劉策四人十分默契地齊齊坐下,開始推杯問盞。
“瘋子,這肉不錯,多吃點。”
“將軍我給你斟酒。”
“這魚不錯,英子多吃點補補,回去打包一份給你家媳婦兒子嚐嚐。”
“方競,這蔥花蛋不錯,回去讓嫂子也學學。”
各人集體無視了徐輝……
“逆子,你完了!”徐巖眼見劉策幾個不再管自己家事,頓時露出一抹得逞地奸笑,緩緩朝徐輝走來。
“不,爹!別打了!將軍,救我!封大哥!”徐輝此時正被他爹按在地上一頓暴揍,不住大聲哀求。
“徐輝他爹這脾氣夠火爆,哈哈哈……”封愁年一陣大笑,各人也是表情各異,一幅看戲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