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蒙緩緩地專着,每步似乎都耗費了他不少體力
鐵鐐並不重,沉重的是腳步,傷口並不痛,痛楚的是心靈。
來到聳斯布爾城後的經歷。是他二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
短短的幾天裡,他遭受了無情的羞辱、經歷了愛情的背叛、體味過殺戮的快意,也感受過無助的絕望。就像一場惡夢,夢醒來時,他不再是那個在平靜的日子裡辛勤勞作的獵人,而是雙手染滿血腥的殺人犯。
“克里斯汀,你現在可以滿意了吧!沒想到我這個小手物。竟然還能死得這樣轟轟烈烈!你放心,老子來世還會來找你的!”雷蒙掃了眼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圍觀者。心中怨毒地念着。
這些天裡,他一直覺得有一雙無形地大手,在幕後操縱着一切,迫切地想要置他於死地。因爲按照王國的法典,任何一名犯人從審判到判刑,都必須經過嚴格的審理,期間至少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而且犯人還擁有在法庭上爲自己辯護的權力。但是他從被捕到現在被押上斷頭臺,僅僅是短短的沒有任何機會爲自己分辨,甚至就連他想見自己妹妹最後一面這樣小小的要求,都被無情地拒絕了。更可恨的是,那些看守們還想盡千方百計地折磨他。似乎恨不得生生地錄了他的皮。
起時,他以爲是那些死難騎士的家人買通了看守,替死人出氣,心中對死者還有一絲愧疚的他。默默地忍了下來,可是今天早晨,他心中的怒火被點燃了。
“年輕人,你太沖動了!羅伯特家族繼承人是你能惹的嗎?唉,認命吧,吃飽點好上路。”給他送最後的早餐的,是一個。年邁的看守。他說完這番話後,便嘆息着離去了。雷蒙終於明白,他走到今天這步,是因爲他得罪了克里斯汀子爵。他當街殺掉克里斯訂的四名隨從,無疑是重重地扇了對方一個耳光,也讓羅伯特家族顏面無存。
“碧絲,你的眼光真不錯。竟然挑了這麼一條毒蛇!”
一念自此,雷蒙腳下不禁一緩,擡起頭來打量着周圍。潛意識裡,他仍然希望自己人生最後的一段路上,還能看到她的身影。
“願你幸福。”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雷蒙明白,他的愛情,已經先於他的生命離去了。
“終於解脫了。”從這裡到廣場中央的斷頭臺,只有一百多米的距離。一百多米,將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他的生命將在路的盡頭劃上一個句號。曾經的苦樂哀愁、悲歡離合,曾經的夢想、殘酷的現實,都將離他遠去,與他再沒有半點關係。
雷蒙看了眼遠處的高臺。劊子手昂然而立,手中的大刀閃耀着猙獰的光芒。
他不禁笑了,又想起那個肆意收割敵人生命的夜晚,一種快意又襲上了他的心頭。
雖然那晚的戰鬥最終導致他走上了斷頭臺,但他的心中卻沒有半分悔意。二十餘年平靜的獵人生活,也許都只是一種假像,他的血脈中流倘的,終是充滿漏點的血。譬如一顆鐵樹。在無盡的歲月中默默承受着風雨,只爲一朝奇蹟花開。
心境漸漸變得平和而又充實,雷蒙在走向生命終點的時候,終於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明白了自己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死亡。只不過是一段不堪日子的終點,是另一段全新人生的開始,他有什麼理由不去坦然面對呢?
“妹妹,哥哥不能繼續照顧你了,你一定要堅強些!”在這一力,唯一讓他牽掛的,便是那相依爲命的伊芙了。一想到嬌弱的她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後,他的心一陣陣地絞痛。他相信他走後,羅賓和彼愕一定會把伊芙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對待,但是她真地能接受殘酷的現實麼?
“你走快點!”身後,一名士兵不滿地催促道,“沒看到廣場上這麼多人都在等着你登臺亮相嗎?你這鄉巴佬一輩子也難得有這麼風光的時候,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士兵說完,猛地揣了他一腳。周圍傳來了一陣鬨笑聲。
雷蒙咬咬牙,將妹妹的影子從腦海中揮去,昂大步朝着中央的斷頭臺走去。
士兵們在廣場中央的高臺前停了下來。兩名士兵走上前,一個架着他一邊肩膀,似乎想要將他拖上臺去。
“放開!”雷蒙猛地掙脫了士兵的手,嘴裡出一聲驚雷般的大
。
“砍一顆頭,老子還不至於腿軟到手不動!”說完,他在士兵錯愕的目光中,大步朝着臺上走去。
“,這小子到底是上斷頭臺,還是上領獎臺啊?”
“敢情是被嚇來神經了。很多人在臨死前都會變得不正常
“倒
“嗯。退遠點,免的血濺在身上。”
兩個士兵小聲地交談着。
雷蒙的豪情,讓廣場上爆出陣陣尖叫聲。這個健壯英俊,全身充滿着野性力量的青年。在最後時刻表現出來的桀驁不馴和男兒氣息,讓廣場周圍的少婦、少女們徹底瘋狂了。她們瞬間把他幻想成了自己的情郎、情人,開始爲他忘情地吶喊驚叫。那叫聲,就像一羣春的野貓,很快感染了廣場上所有的人。一浪高過一浪地呼喊聲,迴盪在廣場的上空。
伊斯布爾城民衆的狂歡迎。伴着死神漸近的腳步開始了。
沒有人聽到,在這片聲音的海洋中,還夾雜着一個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也沒有人知道,在一張張興奮的臉龐後面,有一張絕望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碧絲,竟然也在一羣護衛的保護下,來到了廣場上。她便靜靜地站在人羣的最外面,一直淚流不止,幾度暈厥。
一雙大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肩膀。
“女兒,別哭了。”喬恩子爵望着女兒碧絲的目光裡,充滿愛憐和疼惜,甚至還有一絲愧疚和悲傷。
“父親,爲什麼!爲什麼!”碧絲悲傷欲絕地朝着自己的父親大吼了起來,“你答應過我。要保護他的!”
“他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誰也救不了他!”喬恩嘆息道。他本以爲雷蒙會靜靜地離開伊斯布爾城,哪曾料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人,竟然憤怒的殺掉了羅伯特家族四名騎士。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償命,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碧絲的目光漸漸變得怨毒,她不相信獵人出身的雷蒙能殺掉克里斯汀手下的騎士。
“孩子,父親像那種人嗎?”喬恩無奈地問道。
“像,爲什麼不像呢!”碧絲慘然道,“從幾年前你害死母親開始,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了!”
碧絲的話,如同一記晴天霹靂。
喬恩猛地一擡手,重重的扇了她一個耳光。
“打,你打啊,打死我,我好去陪母親!”向來柔弱的碧絲,竟然像瘋了一般將臉送到了他的面前,邊流淚邊朝他吼着。
“把小姐帶走!”喬恩臉色變得鐵青,朝着護衛怒吼道。幾名護衛架起碧絲,匆匆地離開了廣場。
“你殺了母親,你又要殺雷蒙,我恨你!今生今世,你休想我原諒你!”
碧絲的話傳進耳中時。喬恩全身顫,眼中竟然全是淚水。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他與她的結合,也是一段豪門婚姻,她有心愛的人卻嫁給了他,所以她一直恨他。那一晚。她頭痛欲裂,於是讓女兒給她拿藥。剛剛回到家中的他,聽女兒說了後。順手取了自己常服的頭痛藥遞給到了女幾手中。她吃下藥後身中劇毒。當他急忙趕到的時候,她怨毒地指着他,吐出了兩個字:“是他。”
她想毒死他,結果卻毒死了自己。而她留下的兩個字,也讓父女兩人再也無法回到甜蜜的從前,她在臨死的那一刻,有濤天的恨意在父女間戈小下了一道無法修復的深深裂痕。
女兒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秘密,他希望爲她留下一段關於母親的完美回憶。她也不會明白。豪門婚姻給她的父親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你是這個家族的一員。孩子,這就是你的命!”喬恩仰天長嘆道。在整個家族的利益與女兒的幸福間,他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前者。幸福,只不過是短短的數十年,而家族的事業卻需要代代傳承。
“孩子,這就是你的命!你別怪爹!嗯,爹我不怪你!我是恨你!”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喬恩的背後唱起了雙簧。
“賣女兒啦!有錢有勢的貴族大爺們,抓緊時間開價啦!”緊接着,又有人賣力地吆喝了起來。
“裝什麼大尾巴狼啊!假仁假義的樣子,噁心得老子隔夜飯都要吐了!嘔??”有人不停乾嘔着。
喬恩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留下來保護他的護衛們也急忙轉身。他們急切地想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傢伙,竟敢在伊斯布爾城如此羞辱喬恩老爺。這樣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因爲喬恩老爺現實的心情實在糟糕到了極點。
“男人,活得這麼窩囊也不容易”大家儘管鄙視他,不會給我面子!”又一條毒蛇竄了出來。猛地咬了喬恩一口。
當喬恩等人看清身後話的人時,全部僵立在原地,像被人點了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