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血腥,黑影,宋楚眯起眼睛沉吟片刻,來到院子裡拿起了打漁用的魚叉。宋楚拿着魚叉坐到豆豆的門外,雙眸微閉,聆聽着四周的動靜。宋楚不是聖人,血腥瀰漫的青夜,只能選擇守護在豆豆的門外。管它天翻地覆,誰要想把這股血腥帶到豆豆身邊,就跟他拼命。
劉老漢的房間的是空的,看樣子不想是有人闖進帶走劉老漢,那就是劉老漢自己出去了。宋楚深吸一口氣,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豆豆。
“啊……”
濃重的血腥氣中,傳來短促的厲叫,隨即又沒了動靜。
“嗖……”一道人影掠過。宋楚眼眸猛地睜開,握着魚叉的五指攥緊。人影站定,是劉老漢。宋楚看到劉老漢微微一愣,難不成劉老漢是什麼傳說中的隱士高手?今夜的血腥氣是怎麼回事啊?不會是變態殺人狂吧。
宋楚起身有些戒備的看着劉老漢,問道:“大伯,這是……”
宋楚沒有問完,劉老漢一擺手,打斷了宋楚的問話。宋楚此時也注意到,劉老漢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劉老漢手裡沒有了菸袋,而是一雙短刺,腰身不再佝僂而是挺拔如古鬆,微黃渾濁的眼眸如今變得深邃如海。
“砰砰砰……”
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宋楚皺眉盯着院門。這個詭異血腥的夜晚難道還有客人?即便是客人也是惡客吧。
“門沒有關,進來吧。”劉老漢淡淡的說道。
“吱嘎”大門被推開,一個周身白色鎧甲的年輕人推門進來。白色鎧甲的年輕人英氣勃發,見到劉老漢,遠遠的半跪在地,說道:“弟子吳傑,拜見師尊。”
劉老漢竟然是這個白色鎧甲年輕人的師父,宋楚眨眨眼,實在搞不明白現在唱的是哪一齣啊。
劉老漢點點頭,緩緩說道:“你我師徒十年沒見,不必多禮。”
吳傑半跪在地,一手放在腰間,一手按在地上,沉聲道:“一日爲師,終身爲師,弟子不敢僭越廢禮。”
劉老漢微微一笑,忍不住嘆口氣,說道:“一日爲師,終身爲師。好,十年不見,不知道我這把骨頭還配不配做你的師父。”
十年的時間不長,特別對這些武道強者而言,漫長的生命中,十年不過白駒過隙轉眼即逝。可是十年也足夠長了,長到當年伏身求教的少年,成長爲一個真正的男人了,十年過去,吳傑無疑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了。
吳傑起身,說道:“徒兒十年不負師尊期望,如今已經是京城白虎禁軍的副統領。今日前來,專程爲試劍而來,還請師尊成全。”
試劍?劉老漢自嘲的一笑,終於到了這一天了麼,自己的弟子也來找自己試劍了麼?劉老漢朗聲道:“好,今日爲師就爲你試劍,看看我的徒兒十年間長進多少。”劉老漢一頓,又接着說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吧,過門而不入,豈不是我老漢招待不週,怠慢了貴客。”
“哈哈哈,不愧是一手雙殺刺,白虎嘯天涯的劉恨生劉大統領,在下倒是做作了。”
隨着話音,一個魁梧的白色鎧甲中年人大步走進門院。一樣的白色鎧甲,唯一的不同就是胸口,中年人的鎧甲胸口是一個呼嘯的白虎頭,而吳傑的鎧甲上卻是什麼也沒有。
大唐兵家立國,在九大王朝中兵鋒最強。大**制,分爲內外雙軍。內軍也是禁軍,是守衛京城的大軍。內軍分別守衛京城四門,分成青龍禁軍,白虎禁軍,朱雀禁軍,玄武禁軍。四大禁軍共同拱衛京城,直接聽從大唐天子調遣,除了天子,沒有任何人能調動四大禁軍。
內軍外軍,外軍也是分成四方。徵東青龍軍,徵西白虎軍,徵南朱雀軍,徵北玄武軍,這四大外軍駐守邊防,攻城掠地,爲大唐開疆擴土。內軍外軍這就是大**制的主幹,其餘的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機動軍旅。
宋楚以前遇到的劉戰一正是徵西白虎軍的大元帥,今天來的這兩人則都是白虎禁軍中的統領。四大內軍都設有統領,大統領就是內軍的最高統帥。外軍設有大元帥,大元帥是外軍的最高統領。
元帥、統領這都是官職,官職與爵位無關。征戰有功的大將,天子會授予爵位,王后伯子男五種爵位不一。雖然設有異性王位,可是,只要封王的人,基本上就是朝廷不想再啓用,封個王位養老的,給你一生的龍華富貴。大唐中,真正威懾一方爲國效力的都是侯爺,大統領、大元帥這些人的爵位都是侯位,所有的侯位中,武侯是最高的侯位,被冊封爲武侯的人,一般都是朝廷的擎天之柱式的人物。
“哼!”劉老漢冷哼一聲,說道:“關鎮山,你我恩怨衝我來就是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一力承擔,你爲何要遷怒這些村民。統領一軍當是保境安民,不是讓你荼毒百姓的。”
關鎮山?原來這個白虎禁軍大大統領名字是關鎮山,倒是霸氣威風,宋楚眯着眼睛暗自觀察形勢。
關鎮山冷笑一聲,說道:“爲什麼?你不會真的不知道爲什麼吧。這是皇命,山野村夫冒犯公主聲譽,當死!”
“公主?”宋楚眨眨眼,豈不是孫雪,這些人怎麼得罪孫雪了?
“還有你,你也必須死!”關鎮山指着宋楚,冷冷的說道。
劉老漢冷笑,說道:“皇命?不知道是哪個皇命啊?”
關鎮山冷笑不再說話,對着一羣準備殺死的人,還有什麼還解釋的啊。關鎮山不說話,一旁的吳傑突然說道:“大統領,屬下今日斗膽,師尊教導屬下多年,我想爲師尊解惑,還上這份師徒之情。”
“你們是誰啊?這是什麼味道,這麼刺鼻難聞。”豆豆突然迷迷糊糊的走了出來,豆豆睡的正香,聽到有人說話,便起身走了出來。豆豆一出來,宋楚臉色一變,這種場面絕不適合豆豆在場的。宋楚急忙說道:“沒事,我們只是在……”
宋楚眼珠子打轉,正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搪塞豆豆。劉老漢身形一動,像是一陣清風撫過,一掌切向豆豆後頸。豆豆立即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要倒在地上。劉老漢扶住豆豆,把豆豆放在牀上,出門說道:“女孩子家不應該看這些事情,等她醒來你再找理由跟他解釋吧。”
宋楚點點頭,的確,女人纏起來還是很麻煩的,打昏是最簡潔有效的方法了。
吳傑淡淡的看着劉老漢,說道:“你想知道的我會告訴你,你我師徒之情今日恩斷義絕。”
劉老漢擺手道:“事已至此,我不想知道了。我只想問你,能不能放過這兩個年輕人。”
兩個年輕人自然是宋楚、豆豆。劉老漢知道今天難免一戰,自己生死無礙,現在關心的就是豆豆和宋楚了。吳傑搖搖頭,說道:“師尊請恕徒兒不敬,這兩個人不能放過。”
“哦?爲什麼?”劉老漢眯起眼睛,一股淡淡的殺機涌出。
宋楚和豆豆自然不能放過,因爲今天他們來的目的就是殺兩人。這話還得從孫雪身上說起,孫雪貴爲公主,雖然是孤身來到青陽城,可是暗中跟隨的人可是不少,其中就有當今的三皇子。
當今皇上膝下無子,女兒一大羣就是沒有兒子,生男生女這種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就算你是皇上也是一樣無能無力啊!女兒雖然嬌憨可愛,可是再多的女兒也頂不了一個兒子啊!因爲江山大統只有兒子才能繼承的。
當今皇上膝下無子,卻是有一個義子,對這個義子也是寄予了極大的期望,這個義子按年齡排算老三,就是三皇子。義子再好也不是正統,繼承大統這種事情是做不來的。皇上沒有親子,卻是可以有皇孫啊。皇上便有意將這個義子變成駙馬,將來有了孩子就可以順筆成章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了。
當今皇上孫得言皇位是繼承的兄長孫得勝,便想撮合三皇子與孫雪的婚事,兩人只要成親,將來的孩子就是下一任的大唐天子,這也算是報答兄長的恩情。
孫雪心中思念父親,每年都會來到青陽城尋找線索,三皇子每年都會暗中保護,這也是皇上暗中的囑託,怕孫雪在外遇到什麼不測。孫雪平時爲人溫和,卻很少與人說話。三皇子幾次想與孫雪拉近感情,孫雪都是無動於衷。
孫雪突然間與宋楚兩人熱情,三皇子自然是醋意大發,不敢跟的太近,也不知道孫雪爲什麼對宋楚這麼優厚,還以爲兩人兩情相悅,哪裡知道孫雪對宋楚感覺不同,只是因爲在宋楚身上有父親的線索罷了。
孫雪跟隨宋楚來到劉家店,劉家店中的風言風語更是讓三皇子嫉妒加怨恨。孫雪離開劉家店,三皇子暗中跟隨孫雪,卻是派人剿滅劉家店。劉家店中的風言風語有損孫雪的聲譽,三皇子看來自然該死。宋楚、豆豆是罪魁禍首,自然更該死。
關鎮山、吳傑奉命剿殺劉家店,此次暗中保護孫雪帶來的人不多,只有身邊七個白虎禁軍。冷風青夜,這些人開始對劉家店展開屠戮,劉家店都是普通的漁民,哪裡能夠反抗,不用說反抗,大多數人在睡夢中就丟了姓名,稀裡糊塗的命喪黃泉。
劉老漢察覺到異常,起身查探,順手斬殺了前來屠戮的七個白虎禁軍。劉老漢一露身手,立即被關鎮山、吳傑發現。大家神識探查,發現都是熟人啊。劉老漢原本不是漁民,身份也是顯赫不凡,正是十年前隨着先皇孫得勝一起消失的白虎禁軍大統領劉震元。劉震元擔任白虎禁軍大統領之時,關鎮山正是白虎禁軍的副統領。兩人十年前就是相互爭鬥,關鎮山想謀取大統領的職位。
吳傑卻是十年前劉震元的弟子,十年時間,吳傑如今修爲一日千里已經不在劉震元之下了。三人一看都是熟人,劉震元也不敢說能對付兩人,生怕豆豆有危險,便先一步回到了家裡,這纔出現後來的一幕。
宋楚眨眨眼,聽的好像是明白了,卻是又更加糊塗了。明白的是,明白了劉家店爲什麼會遭到這次浩劫,爲什麼這兩人要殺自己。糊塗的是,爲什麼吳傑、劉震元是師徒,現在的關係卻是這麼奇妙啊?難道當年劉震元做過什麼讓吳傑無法釋懷的事情,這才使得師徒反目?
劉震元嘆口氣,看着吳傑說道:“你我師徒一場,一定要今夜試劍麼?”
劉震元若是與吳傑大戰,誰來保護宋楚、豆豆啊!劉震元看來,宋楚雖然來歷不凡,可是如今喪失了記憶,絕不是關鎮山的對手,要知道,十年前關鎮山就已經是武將巔峰的強者了。武將巔峰與武帥級別之間雖然是一線之隔,卻是繆之千里,劉震元相信關鎮山絕對沒有跨過這道卡,可是十年的感悟,境界沒有突破,戰力卻是一定變得更加恐怖了。爲了兩個孩子,一生好強的劉震元此時也是不得已提出這個要求。
吳傑冷冷的看着劉震元,看着自己的這個師父,自己這個十年前泰山壓頂腰身不彎的師父,吳傑搖搖頭,冷聲道:“正是因爲你我師徒一場,這一戰纔是難以避免,我在五歲時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這是我們雙刺門的宿命。”
劉震元眼眸中露出一絲痛苦,說道:“我知道,這是我們雙刺門的宿命,一手雙殺刺,天下一雙刺。可是,我只不過是想推後一戰……”
劉震元還沒有說完,吳傑就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師父,難道你還不明白麼。十三年前,你用手中的這雙刺殺死我的父親時,我沒有怨恨你,我知道這是宿命。我父親不肯傳我雙刺,而是收你爲徒,就是不想死在我的手上。我父親死在你的雙刺下,絲毫沒有後悔,因爲他知道,有一天他的兒子會同樣用這雙刺來爲他報仇的。”
雙刺門,一個奇怪的傳承門派。一個門派最多有師徒兩人,大多時候就只有一個人的門派。劉震元手中的這雙刺,橫握在中間,兩邊露出三根尖刺,中間的一根尖刺最長凸出,兩側的尖刺稍微短一點。尖刺黑青,上面刻畫着一道道古老的道紋脈絡,這正是雙刺門世代相傳的雙青刺。
雙青刺只有一個人可以掌握。雙刺門中最多師徒兩人,徒弟修爲達到武將巔峰修爲後,就可以出師,出師就是和師父生死決戰,活下來的勝者繼續掌握雙青刺。雙刺門中一直傳說,雙青刺中隱藏着一個驚天大秘密,可是無數年來也無人蔘透。
十三年前,劉震元殺死了自己的師父,接掌了雙刺門。劉震元又收了自己師父唯一的兒子吳傑做徒弟,將一雙所學精心傳授,即便知道將來必定是難免生死對決也是毫無怨言,正像是吳傑所說,這是雙刺門的宿命。
劉震元突然踏前一步,喝道:“好,你們兩個一起上吧,我倒要看看這十年來,你們兩個有沒有長進。”
“宋楚,帶豆豆走,離開大唐,再也不要回來了。”劉震元又衝宋楚喊了一聲。
“一起上吧!”劉震元一手雙刺劃出,頓時從雙刺上透出六道凌厲的寒光,寒光如冷電伸吐,帶着冰冷的戰意籠罩向關鎮山、吳傑兩人。
吳傑冷峻的眼眸露出一絲不屑,嘆聲道:“師父,你還是不明白麼。今天我來出師挑戰,就是有把握一力鎮殺師父,何須兩人啊!”吳傑沒有說大話,吳傑硬着呼嘯捲來的六道寒芒縱身向前,手中亮出自己用寒鐵打造的雙刺,擋住了劉震元所有的寒光氣勁。
“嘿嘿,你們師徒敘舊,關某就不打攪了。殺人的事情,還是關某來做吧。”
關鎮山迎空一掌拍出,手掌變得碩大無比,強行衝出一道口子,離開了兩人交戰的範圍,來到宋楚身前。劉震元與吳傑你來我往大戰不休,劉震元想攔住關鎮山,可是在吳傑雙刺之下卻是脫不開身。到現在,劉震元不得不承認,吳傑已經擁有了和自己生死一戰的資格,兩人搏殺,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啊!
宋楚心中掛念豆豆,想帶着豆豆脫離,又擔心劉震元的安危。宋楚心中不定,關鎮山已經閃身來到身前,關鎮山神識一掃,宋楚身上竟然沒有任何的靈力波動,不由得微微一笑,自己堂堂一個白虎禁軍大統領殺一個沒有靈氣波動的武士,實在是折了面子啊!
“下輩子老老實實做人,不要招惹你不該招惹的存在!”
關鎮山一掌拍下,也沒有使出任何的天地之力,一掌打出,身形已經開始前衝準備殺死房間裡的豆豆了,在他看來,宋楚無論如何也躲不過這一掌的。
“砰……”
宋楚迎着關鎮山的一掌,雙拳擊出,砰的一生碰擊聲,宋楚身形一晃退出一步,關鎮山猝不及防沒想到宋楚肉身如此強悍也是搖晃着退了兩步,吃了一記暗虧。
“哈哈,痛快!小子竟然藏拙,讓我十年來第一次吃虧,好!這纔有點意思。”關鎮山眼眸中閃過驚訝,很快所有的驚訝變成嗜血的瘋狂戰意,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