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多城的人們一整天都被嚇得不輕,先是驚天動地的爆炸,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戰鬥,火焰濃煙遮天,箭矢如蝗,鮮血成河,再然後,昂多城的人們發現攻破城池的居然是異族,更是嚇得不輕,男人們絕望地找傢伙準備抵抗,女人則急忙往臉上抹鍋灰,那叫一個兵荒馬亂。
然而隨後發生的事情讓昂多城的人們詫異無比,雖然也有一些戰爭罪行發生,但並無想象中的屠城啊,坑殺啊,殺人劫掠啊之類可怕情況,相反,那些異族軍隊似乎紀律相當嚴明,比一般東瑞格利特軍隊還更文明些,這也讓大家鬆了口氣。
不,對於多數昂多城的東瑞格利特人來說,這日子似乎比從前還好過一些,又是免費的救濟糧錢發放,又是豐厚報酬的工作招募的,慌亂之心雖然還有,表面上卻是很快就平靜了。
只是過得半日,聞聽要叫城中各家各戶去廣場開會,又都忐忑起來,待來到廣場,卻見到新佔領者們在廣場上架了個高臺,上面還拉着橫幅,寫了些什麼,識字的偷偷傳了出來,說是什麼公審大會,莫不是和貴族老爺們審判罪犯的斷頭臺一個性質?
不過,被叫來的昂多城居民更害怕而又驚奇的是看着廣場後方的城堡,只見象徵着貴族威權和地位的城堡此時頗爲悽慘,堅固巍峨的大門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一貫張牙舞爪,守在城堡前的石頭雕像被炸得橫倒在街上。
這卻是讓一些昂多城居民有了些快意,看着往日高高在上,耀武揚威,欺壓自己的大人物倒黴,大抵都有這等幸災樂禍之心。
只是一羣羣穿戴着和賽露緹恩風格迥異的軍裝鎧甲,手持鋒利武器的士兵讓居民們不敢造次,這些四面林立的武器泛着寒光。在下午的陽光下依舊煞氣十足,有的還殘留着血痕,端得十分嚇人。
好在一些眼尖的居民早就發現本城的某些公衆人物就在那高臺旁,和一些異……額,佔領軍老爺們相談甚歡,似乎不會出什麼事,加上身周怕不是昂多城的人全都來了,卻也一個個心中有了些底氣。
很快,這什麼公審大會開始了,首先卻是數名佔領軍老爺中的管事人上了臺。一個個做了自我介紹,還承諾要爲昂多城的居民們謀福祉。
這到是新鮮,看在這些老爺們相當和藹可親的份上,臺下的居民們也給面子,只是嗡嗡討論,到沒有誰投個臭雞蛋什麼的。
而作爲大會主持的則是張潮雲,這本就是計檢委的任務,他這個昂多城計檢委頭目責無旁貸,不過。面對黑壓壓的人頭,他一點兒也不怯場,笑着扯了些官面話,什麼鏟強除惡。保境安民的口號又重申了一遍。
這個口號也是現階段的主要宣傳口號,領地軍要給佔領區的東瑞格利特下層人羣一個信號,一個站在他們這邊,和他們同仇敵愾。不滿東瑞格利特貴族的信號。
隨後,張潮雲着重談了他們在龍脊十二城勝利的情形,宣揚領地軍的武功。不出所料,當昂多城居民得知,這些佔領軍老爺居然已經連下前方九城,並準備繼續陷落後方的明鏡、藍壁兩城時,那是相當吃驚。
但很快,更讓昂多城居民吃驚的發言從張潮雲口中冒了出來,什麼替天行道,出於對東瑞格利特窮苦人們悲慘生活的痛心,要發揚人道主義精神,救助其出水深火熱,人權大於主權,他們不是侵略,只是進入,打造一個環龍脊山脈共榮圈……
這些從未聽聞的說法,直接忽悠得昂多城居民暈暈乎乎。
而隨後,張潮雲更是祭出了大殺器,表示一些素有劣跡,禍害一方的土豪劣紳,領地軍會有一個打一個,打到他們不能禍害老百姓爲止,而他們剝削得來的財富,要歸還給民衆。
賽露緹恩這會兒可沒什麼大衆基礎教育之說,懂得民族大義啊,國家興亡意義啊這類大道理的人着實不多,但誰都不是傻子,聽聞對方是給自己出氣,還給自己發錢,不少昂多城居民們頓時歡騰起來。
至於張潮雲,面上繼續笑,心內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隨後,張潮雲號召昂多城的“羣衆”們,要對那些“階級敵人”大膽的揭發,包括對其狗腿子們。
他這番話說了出來,下面又起了很大的騷動,老百姓對口號其實並不太有興趣,但是打掉了貴族,又要清算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狗腿子,的確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至於那些平素依仗着各種雜七雜八關係的人,聽了這話惴惴不安起來,可看看周圍的軍兵,卻又不敢興風作浪,一時間好不痛苦。
正在這時,臺上一句“把萬惡的貴族地主階級和他們的狗腿子們押上來”的聲音,讓昂多城居民注意力又回到了高臺。
只見被甄別出的貴族及其僕役、家臣、打手之流,在臺上串了一溜排,伯爵夫人和一雙兒女也在其中,看着臺下黑壓壓的人頭也是一陣心驚。
這些人卻是不知道,他們沒有被戴高帽啊,掛牌子什麼的,還是出於艾諾沒黑透心的緣故,艾諾給支了公審大會這類大招的時候,出於自身的道德底線,還是要求前線開這類批鬥會時要儘量秉持實事求是的態度,最好抓住鐵證審判,因爲這樣一個“公正”的形象是很有好處的,更容易建立一個高尚的,讓人嚮往的文明形象,而且,賽露緹恩畢竟還處於王權時代,貴族是各個國家的統治階級,做得太過火完全就是在羣嘲,那可不是艾諾的初衷,所以麼,侮辱性的做法就被佔領軍剋制了下來。
而事實上,缺乏階級鬥爭經驗的東瑞格利特平民百姓們看到往日作威作福,飛揚跋扈的人物們如今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就已經很開心了,人羣中嗡嗡嗡的聲音持續響個不停。
接着,就是“現身說法”環節了,也就是訴苦。
這首先訴苦的並非昂多城人,而是領地軍特別甄選出的專業訴苦人員,他們基本上都是其他被破城池的苦命人,不是全家被殺光,就是隻剩下一個,和貴族之流大多有不共戴天之仇,對於領地軍平滅龍脊十二城貴族也最是熱心,算得上革命骨幹。
這些人的訴苦是一個引子,領地軍方面對於煽動民衆也是有一些研究的,正所謂虎死威猶在,昔日統治者即便已成階下囚,可在其積威下,很多人即便有血海深仇,也總是會有猶疑之心的,而有人拋磚引玉,帶動起氣氛和情緒就不同了。
果然,隨着這些訴苦人的哭訴,下面的人也有不少開始唏噓流淚了起來。
這世間的福氣有千萬種,可各種悲苦卻是都有相同之處,同爲窮苦人的哭訴最是能觸動同樣窮苦的人們,而同仇敵愾的氣氛一起,區區草民的聲音匯成一股,所謂的權勢地位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畢竟,權勢、地位的基礎,可就是這些草民呢。
那些訴苦人在臺上越說越激動,臺下共鳴也越來越大,人是有從衆心理的,領地軍方面的目的也終於達到,一些平素裡受了不少欺壓的居民也站了出來,甚至那些貴族僕從、役使也有不少人反正,昔日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們的罪行逐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只是,其中也有讓人哭笑不得的地方,搶田霸產、高利盤剝、調戲婦女甚至巧取豪奪、殺人強姦什麼的自是有的,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更多,看來人民羣衆也是很記仇的,更有一些胡編亂造,純粹是起鬨或者出風頭的傢伙胡言亂語一氣。
這時候臺下已經哭成了一片,領地軍方面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但越來越多的亂七八糟人物上臺,着實讓人不爽,陳桂就看不下去,在張潮雲耳邊小聲說:“這個是不是搞得太過了?”
張潮雲卻是搖搖頭:“不過分,雖然有些混蛋傢伙搞亂,但真實慘事的確多得是,你看,下面的人都在哭,這就是有共鳴,要不是的確有些人壞事做盡,害慘了他們,他們會哭?現在這樣的熱烈氣氛是好事,你看着,往後去,敢說能說的會越來越多。”
陳桂心裡直犯嘀咕,親眼見到羣衆運動的人心中都會有強烈的不安和震顫感,而他這會兒又是負責人之一,不是其中一員,更要擔心人羣失控,只是上司都不以爲然,眼下發動羣衆又最重要,那就繼續聽吧。
瞥了眼已經面色無比灰敗的昔日上等人們,陳桂心中已然爲他們大多數人定下了死刑,天做孽,尤可爲,自做孽,不可活啊。
隨後,公審大會的判決果然驗證了陳桂的判斷,在山呼海嘯一般的呼聲中,近半貴族和他們的僕從被定下了死刑,另外一半中從無期徒刑到勞役的也佔了大半,死刑犯中包括了伯爵夫人,她的兩個孩子由於年紀小,到是沒被判刑。
只是天色已晚,並沒有立刻行刑,一干人犯最後又押到了牢裡,準備度過他們最後的一夜,如果沒有意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