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溪流的第一時間,艾笛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讓人難以呼吸。
他頓時有一種被抓進牢籠的感覺!
頭頂的陽光本來就被參天大樹遮擋,即便是最明亮的中午,也如同傍晚一樣。如今更是黑沉沉的一片,讓人以爲黑夜提前來到了。
艾笛的目力已經算是超越常人,卻也只能看到伸手能及的地方,再遠處就好像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難以視物。
“嗤啦”,身旁亮起一團火光,是布萊恩特點燃了一個火炬。松油的清香傳來,總算讓人有了一絲人間的感覺。
可惜火炬的光亮也無法照亮太遠的地方,十米開外的世界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樣,完全沉沒在黑暗之中。
艾笛眯着眼睛,嘗試的向後退了一步。按理說他纔剛剛跨過溪流,如果退後的話,腳會踩進水中。可艾笛足足退後了五六步,溪流卻好像突然不見了,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難怪……”艾笛苦笑一聲,“我們看起來是回不去了。”
布萊恩特也發現不對勁了,他驚訝的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溪流哪裡去了?”
“如果我沒猜錯,我們進入了一個非常龐大的銘文陣。就自愛我們跨過溪流的那一瞬間,已經被無聲無息的傳送到另外的地方。那條溪流可能在我們左邊,也可能在右邊,也可能我們已經距離那裡幾十裡了!”艾笛道。
艾笛對於銘文神匠的境界只差一步,幾乎沒有什麼銘文能夠難倒他了。不過眼下艾笛卻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難以解開的『迷』局中。
這個銘文,就算是神匠境界的阿曼達都無法佈置出來,因爲它根本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製造出來的!
溪流、山脈、樹木、草叢……艾笛回想着方纔隔着溪流看到的絕望叢林的一切,每一個元素都是這銘文陣的組成部分,共同構成了一個龐大無比,有進無出的恐怖『迷』陣!
艾笛也總算明白,爲什麼那麼多黑暗部落的族人前仆後繼的進入絕望叢林,沒有一個人能走出來,反倒是有幾隻寵物能夠逃回來。
那是因爲動物們往往有着超乎人類想象的直覺,憑藉這種直覺,它們或許能夠逃過陣中的『迷』霧,僥倖逃出去。
至於人類,越是依賴思考和判斷,就越有可能陷入這巨大的『亂』麻中,永遠無法掙脫。
“我本來也沒打算活着回去。如果無法解救部落的命運,我寧可死在這裡。”布萊恩特淡淡的道,他的語氣表明他是真的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哈哈,有你這麼一個不要命的搭檔,我放心多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我們繼續向前吧。”艾笛嘿嘿一笑。
身陷這巨大而神秘的銘文陣裡,艾笛並不恐懼,反而越發的興奮起來。這就好像是造物主給艾笛出了一道難題,如果能夠解開,會有巨大的獎勵。
“讓我試一試能不能破解這個銘文陣吧。”艾笛有一種直覺,如果他真的能在這銘文陣上鑽一個洞出來,他的神匠境界也就不遠了。
恐懼,只是對於喪膽的人才有作用。兩個毫不畏懼的人,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止他們的腳步。雖然只有一根黯淡的火炬,雖然只能看到十米開外,雖然連前方是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兩人卻還是毅然決然的前進着。
艾笛記得有人說過一段話,大意是說,如果你『迷』失在一片叢林中,那麼只要堅持向着一個方向前進,就一定能走出去。
可他現在面對的情況是,徹底『迷』失了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何方。更可怕的是,身在黑暗中很快就會讓人忘記時間。倘若失去了空間感和時間感,人會變得越發的恐慌。或許不等有危險降臨,心中滋生的恐懼就能讓人瘋狂!
艾笛和布萊恩特都是沉着冷靜的人,他們並沒有失去冷靜,而是小心翼翼的適應着周圍的環境。
黑暗裡,嘆息之樹的聲音還在回『蕩』,山石草葉樹木,每一樣都保持着原貌。似乎這就是本來的世界,只是被個調皮的孩子信手塗黑了而已。
“這樣下去可不行……”走了不知道多久,布萊恩特停下來。即便是健碩如他,長時間在這黑暗『潮』溼,地形又複雜多變的地方行進,也有些氣喘吁吁了。
“怎麼?”論起叢林裡的經驗,艾笛是遠遠不如布萊恩特的。身爲一個德魯伊,布萊恩特不但有着強悍的戰鬥力,也對自然有着超乎一般的敏感。在這種到處生長了植物的地方,除了獵人之外,德魯伊恐怕是最值得信賴的人了。
布萊恩特道:“你沒發現四周的樹林有點古怪嗎?”
艾笛四處掃了一眼,他是一個園丁大師,對於植物也有着過目不忘的能力,被布萊恩特這麼一提醒也注意到了什麼:“這些樹林好像不久之前纔看到過,我們又轉回來了?”
“沒錯。”布萊恩特苦笑道,“我們沒辦法辨別方向,根本不知道走的是不是直線,現在恐怕已經『迷』路了。”
“那要怎麼辦?”艾笛問。
“黑暗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失去方向感,我們必須想個辦法來確定方向,至少也要確定我們走的是直線!”布萊恩特道。
艾笛向四周看去,四周黑漆漆一片讓人極度的不安,兩人根本就是憑着直覺在樹林之間穿梭,這樣的前進方式能夠走直線才奇怪呢。而且艾笛已經發覺,附近的樹林似乎有意以一種誘導『性』的方式生長,引着兩人原地兜圈子。
艾笛取出算珠盤來,希望能確定方向。可算珠盤上的指針好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在瘋狂的『亂』轉着。這巨大的銘文陣中有無數的能量核心,干擾的算珠盤無法工作,看來只能另想辦法。
黑暗好似越來越濃烈了,布萊恩特手中的火炬抖了一下,雖然並沒有熄滅,卻也只是在徒勞的掙扎。
艾笛瞄見火炬的火苗一直朝着一個固定的方向抖動,忽然一笑道:“我倒是想起一個方法來。”
手掌心攤開,源力涌動,一顆法師之眼出現在艾笛身前。
“法師之眼?”布萊恩特知道這是魔法師的一個小伎倆,卻不知道在這漆黑的叢林中有什麼作用。
“去吧。”艾笛輕輕的一拋,法師之眼就在空中飄浮起來。艾笛並沒有用精神力控制法師之眼的行動,而是任由它在空中飄着。
不知何處涌來一陣風,法師之眼開始晃晃悠悠的飄動起來。
艾笛一指道:“跟着它吧,如果連風都不走直線,我也沒有辦法了!”
“這也行?”布萊恩特顯然覺得這是個餿主意。
“不然你有更好的辦法嗎?”艾笛道。
沒辦法,布萊恩特只能跟了上去。
世上的事情就是奇怪,好主意或許辦不成好事,餿主意往往有效果。法師之眼居然就在風的護送下,一路引領着兩人前進,再也沒有兜過圈子。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兩人總算停下來休息,啃點乾糧,再合衣睡上一覺。
當艾笛醒來的時候,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團篝火。在無邊的漆黑裡,篝火就好像是一個訊號,給人一點點微薄的安全感。
布萊恩特正在扒拉着火苗,雙眼望向黑暗裡,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直到艾笛跟他打招呼,他才驚醒過來。
“艾笛,你發現沒有?我們在叢林裡走了這麼久,連一個活物都沒看到……”布萊爾特忽然道。
艾笛也早就注意到了,他點點頭道:“的確很古怪……大概所有的活物都被這個銘文陣給困死了。”
布萊恩特臉『色』有點難看的道:“如果這麼走下去,只怕我們什麼還沒找到,就先死了。”
艾笛見布萊恩特有點沮喪,正想安慰他兩句,忽然見布萊恩特耳朵一動,臉『色』微微變了。
布萊恩特衝艾笛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一揮手將篝火撲滅,又指了指身後的大樹。
艾笛明白了他的意思,彈身到了樹下,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
這是一棵三四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樹,艾笛爬到一根枝椏上,布萊恩特也跟了上來。兩人俯身往下面望去,除了一丁點篝火殘餘的灰燼外,幾乎什麼都看不到。
林中好似飄着一團黑『色』的霧氣,讓能見度變得更低。艾笛屏住呼吸,感應着四周的一切。大概是因爲銘文陣的緣故,他的感應力遲鈍了不少。
“沙沙……”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來,就好像有個擁有一百隻腳的傢伙在林子裡行走。
“什麼鬼東西?”艾笛暗想。
艾笛望向布萊恩特,才發現他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看來他對這個聲音很熟悉。
“來的是什麼怪物?”艾笛問。
“行軍蟻!”布萊恩特壓低聲音道,“叢林裡最恐怖的存在,難怪附近連一個活物都沒有!”
“行軍蟻!”就算艾笛天不怕地不怕,也倒吸一口涼氣。行軍蟻幾乎是永恆大陸上體積最小卻最兇猛的魔獸,冒險者們寧可跟一頭發了瘋的猛獁巨象戰鬥,也絕不願意面對行軍蟻。
“沙沙沙……”那聲音越來越響,艾笛忍不住猜想,到底是多少隻螞蟻聚集在一起,才能發出如此這種類似海『潮』般的響聲。
很快艾笛就得到了答案,就算叢林裡一片黑漆漆的,艾笛還是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巨浪,以橫掃般的姿態出現在了視線裡。
看到那恐怖白浪的一瞬間,艾笛總算知道這座叢林爲什麼有進無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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