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的?你是願意將這差事給外人也不願意提拔咱老陳家的一把?”
老陳頭黝黑又佈滿皺紋的臉沉的難看之極。
秦長瑞好脾氣的沒發火,“爹,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大哥二哥家裡缺銀子,我與孩子他娘可以救濟,但是關於百味館,二哥和他家中的幾個侄子,根本就不是那塊兒料兒,陳良連字都不識,您讓我怎麼把鋪子交給他?”
秦長瑞耐下心來解釋,就算是再好的酒樓飯館交給不會打理的人,那總有一日都要淪落爲賠本的買賣,秦長瑞自己也是從這一步過來的,況且陳永賀家的老大好高騖遠、胸中無點墨,恐怕百味館交給他,不出三月就要賠本。
他與陶氏雖然看重孝道,但並不代表他們夫妻沒有原則。
“漂亮話誰不會說?呵!我真是養出了個好兒子!老子今日就要叫你把這鋪子給老二家的管,老三吶,這幾年,你在外頭也賺了不少,可你這銀子賺的越多,良心卻越來越少了!”
老陳頭不斷刺激着秦長瑞,陳王氏也開始幫腔,他們的意思便是,反正三房賺的也多,拿出一部分來給大房二房又有什麼關係,都是一家人,發跡了當然也不能就丟下他們不管。
老兩口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他們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兩個兒子乃至是孫子的品行。
有些人秦長瑞白出錢扶持都行。因爲那個人值得他付出這麼多來培養,培養出來後,他能創造更大的效益。能夠給你回收投資的幾倍的銀錢。
而有些人就根本沒有扶持的必要,他們只會拖後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二房的就是這樣一羣人。
和他們扯上關係了,就相當於是給自己前行的路上挖了個坑,指不定什麼時候一個不小心就要掉坑裡。
如果只是給二房一些銀錢花花,改善一下生活。秦長瑞不會拒絕,可是要他們插手自家的生意。秦長瑞與陶氏都不會同意!
不過,老陳頭和陳王氏卻不這麼想。
他們覺得,銀子就只是銀子,用完了就沒了。但是鋪子卻是一直存在的,只要有鋪子,銀子就能不斷的生出來,他們要的不是老大老二家的一時的好生活,而是與三房共同富貴。
讓老陳家一個家族都在李陳莊揚眉吐氣!
老陳頭夫妻也是腦子死,問了秦長瑞要了錢後,只要二房肯打拼,有了銀錢害怕不能做旁的生意?
他們想的只有撿現成的,這也是大房二房就算有錢也富不起來的原因。
眼光短淺!
他們畢竟只是種了一輩子田地的老莊稼漢和農婦。又怎麼能指望他們想到這個地步呢?
秦長瑞瞧着面前桌上還冒着疼疼熱氣飯菜,深吸了口氣堅定道,“爹孃。既然你們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我也給你們透個底,鋪子我是不會交出去的,銀錢我能給,你們若是覺得我這般做不對,就讓二房的來和我理論。”
老陳頭指着秦長瑞。氣的“呼哧呼哧”直喘氣,“你這個畜生!你們走。別讓我看見你們!”
秦長瑞與陶氏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聞言立即站了起來,夫妻二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堂屋。
面對着一桌子美味佳餚,老陳頭這時候也吃不去了,筷子往桌上一扔,就揹着手氣哼哼的回了房間。
陳王氏有些捨不得桌上的飯食,用碗隨便裝了些,跟着老頭子一起回了房間。
半途上,陳王氏勸慰道,“老頭子,你就不能好好說?你也知道老三的脾氣倔,你好好說,指不定就能說通呢!”
“你會說,你會說,你怎麼不說?別跟我提這個畜生!他要是再這樣,回頭我找族長將他逐出咱們陳家!讓他一輩子擡不起頭!”
陳王氏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老兩口回了房間後,一個下午都沒出來。
大娘下午時還去敲門問過兩回老兩口要不要吃些什麼?都得了老陳頭一陣怒罵。
等到傍晚的時候,坐在牀邊納鞋底的陳王氏,突然發現躺在牀上的老陳頭面色不對。
陳王氏唬了一跳,忙搖着老陳頭,“老頭子,你醒醒,你這是怎的了?別嚇老婆子啊!”
老陳頭在陳王氏猛烈地搖晃中終於清醒了些,他有些迷糊的睜眼看了老伴兒一眼,眼瞳中毫無光彩。突然,老陳頭全身猛的一抽搐,口舌變得歪斜,嘴脣抖動着卻“嗚嗚嗚”的說不出話來。
陳王氏眼睛瞪大,眼眶瞬間就紅了,“老頭子,你說句話啊,你這是怎麼了?”
老陳頭此時意識模糊,只覺得四肢麻木,渾身都使不上今兒,身體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腦子更是被凍住了,什麼事都想不過來。
哪裡還能回答陳王氏的話。
陳王氏慌張恐懼間,這纔想起呼救,“來人吶!快來人吶!救命!阿悠!阿悠!”
她這撕心裂肺的一喊,將整個院子裡的人都驚動了。
在房中等了一個下午的陳悠,幾乎是立即從桌邊站起來。
終於……來了!
陳悠深深地吸了口氣,呼了出來。
讓自己儘量看不出異樣來。
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頭推開,進來的是阿魚,“大小姐,不好了,老太爺出事了,您趕緊過去看看!”
陳悠露出驚訝的神情,忙吩咐道:“阿魚哥,你趕緊去將我的藥箱提來,再讓阿梅阿杏過來給我打下手!讓大娘熱爐子燒熱水。”
“哎!我這就去!”阿魚急忙撒腿就去拿藥箱了。
陳悠取了針包,而後又瞬間進了藥田空間,拿了她早就準備好的藥材,這才推開門朝着老陳頭和陳王氏的房間跑去。
秦長瑞、陶氏、趙燁磊已經聚在門口,正等着陳悠進去。
陳悠到了門口,秦長瑞皺眉道,“快去給你翁翁看看,是怎麼回事?”
陳悠嚴肅點頭,踏進屋內,陳王氏瞧見陳悠來,像是見到了希望一般,“阿悠,快來瞧瞧你翁翁,方纔還睡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我喊他也沒反應,這該如何是好啊!”
說着陳王氏就傷心的哭起來。
雖然老陳頭平日裡說話做事都兇狠了些,對她這個老婆子也不是頂好,可總歸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兩人又有這麼一堆兒女,以後老來也只有這麼個老伴兒陪着,陳王氏這是真心擔心老陳頭。
陳王氏的哭聲讓陳悠眉頭一皺,“嬤嬤,您還是出去吧,您這樣在旁邊我沒法子集中精神!”守在門口秦長瑞和陶氏聽到陳悠的話,也幫着勸慰。
好不容易將陳王氏給拉出了房間,阿梅阿杏這個時候也進來了,陳悠吩咐阿杏去給銀針消毒,讓阿梅幫忙觀察着老陳頭的面色和脈搏。
陳悠接過阿杏手中消過毒的銀針,摒心靜氣給老陳頭行鍼。
陳悠在裡頭爭分奪秒,而外頭等着的秦長瑞夫婦則是不斷地在安慰陳王氏。
隔壁院子聽到動靜,陳娥朝着這邊張望了兩眼,而後蹭到了陳悠家門口,想打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大娘連忙上前將院門關緊了。
陳娥盯着緊閉的院門,冷冷地哼了一聲,這纔不甘心的轉身回自家院裡了,但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留意着隔壁院子的動靜。
秦長瑞想了想,叫來了阿魚和阿力,讓他們明兒一早城門一開就去一趟李陳莊,將老陳頭的事情告訴大房二房。
雖然他相信陳悠的醫術,但是不可預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老陳頭真有個三長兩短,或是病情惡化,大房二房也有權第一時間知道。
陳王氏坐在一旁默默垂淚,有些呆呆地盯着堂屋的地面,過了好一會兒,陳王氏才道,“永新,將你小妹也接來罷,若老頭子真不行了,秋月也能見他最後一面。”
秦長瑞愣了愣,點了點頭,“娘,你放心吧,這個我會安排好的。”
秦長瑞又出去尋阿魚,讓他一早去百味館帶幾個人去顏莊接陳秋月。
北風吹,黑夜涼。
老陳頭夫婦的房間內燭火異常的明亮,所有人都在等着陳悠的消息。
一直到亥時,房間的門才被陳悠從裡面打開。
陳王氏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一時頭暈目眩,險些摔倒,幸而趙燁磊在旁邊扶了一把。
陳王氏到了陳悠的面前,盯着陳悠異常冷靜的臉,到口的話卻又不敢問出來了。
她嚥了咽口水,張了張口,又求助一般的看向秦長瑞。
秦長瑞嘆口氣,“阿悠,你翁翁怎樣了?”
陳悠解去身上穿着的麻布罩衣,朝着圍着自己的家人看了一圈,“翁翁的命保住了,只是……”
聽陳悠說了前半段,陳王氏一顆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她雙手合十,喃喃道,“活下來就好,活下來就好,真是老天爺保佑,菩薩保佑!”
陳悠皺眉瞧着陳王氏虔誠的樣子,閉上了嘴。
還是秦長瑞比較冷靜,他見女兒還有話沒說完,接着問道,“阿悠,只是什麼?”
陳悠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惋惜又痛苦。
“翁翁以後恐怕是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