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後,就有丫鬟來上了茶水。
秦徵剛來華州不久,便暫居在袁府,可是袁知州只知他領了皇命,一時見到他,並不知道他在建康的真正身份。
“多謝藥政大人。”袁知州在下首坐下,又用餘光打量了秦徵兩眼。
“袁大人不必客氣,免貴姓秦。”秦徵聲線低沉磁性。
袁知州心中聽到這個姓後心中“咯噔”一下,立即盤算了一番,建康城中那幾家姓秦的權貴,他神色一變,態度更爲恭敬。
兩人寒暄一番後,袁知州站起身來道:“秦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下官幫忙之處,儘管與下官說,下官定然竭盡所能。”
秦徵謝過袁知州。
“下官還要去一趟醫館,就不打擾秦大人了。”
袁知州剛想告辭退下,秦徵突然開口,“冒昧打聽,不知袁大人去醫館有何事?”
說到這,袁知州長嘆一聲,“家母過世多年,只留下我與妹妹相依爲命,從小我便最看重她,怎知,她這個時候出了紕漏,此時正住在賈大夫的醫館之中,我自要去看顧她一番。”
秦徵心思一動,“不知,秦某可否與袁大人同去。”
袁知州一愣,沒想到秦徵也要跟去,剛想推辭,又想到秦徵這次來主要還是爲了惠民藥局和藥令這方面的事兒,定然要接觸衆多的民間醫館與大夫,賈天靜的醫館又是華州赫赫有名的,他想去查探一番也屬正常。
“有何不可。”袁知州朝着秦徵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兩人就這樣並肩而行上了馬車去了賈天靜的醫館。
陳悠此時正在藥房中冥思苦想,她坐在藥房內的書桌前,手中捏着一個方子,左右仔細看過,擰起眉頭,執起筆,勾勾畫畫去了好些藥材又添加了好些藥材。這才稍稍滿意了些。
宮外孕若是在現代,治療的好的話並不用動刀,保守治療四步走,還是有很大可能恢復婦人的正常妊娠功能的。
可是在這裡。缺少先進的檢查儀器,一切只能靠大夫精準的判斷,最關鍵的是,錢夫人體內的胚胎月份已經有些大了,若是直接藥物殺胚,會對她身體產生嚴重影響,殺胚後如果死胎排不出體外,很大可能會危及到她的性命。
手術反而是最好的方法,不過涉及到現代醫學,陳悠琢磨了幾日也沒想到個好法子與賈天靜解釋。她現在也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準備到時候要用到的器物,如果錢夫人用了賈天靜的治療法子,出了紕漏,那時,她也只能自己硬着頭皮上了。
藥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陳悠問了一句是誰。
阿魚的聲音就在外頭響了起來,“大小姐,賈大夫讓您去大堂,說是袁知州來了。”
陳悠一愣,才記起袁知州是錢夫人的同胞哥哥,此時來瞧妹子也正常,她也正好有事要尋賈天靜。就讓阿魚先去回報,她換身衣裳就到。
陳悠脫下外頭的麻布罩衫,又整理下身上的衣裙和鬢髮,將她塗塗改改的那張方子摺好放入袖口中。
到了前頭醫館的大堂,醫館裡的小夥計端着茶正要送進旁邊休息的房間,被陳悠止住。接過夥計手中茶盞,親自端了進去。
陳悠微微低着頭,進了房間,裡面聲音因爲她的打擾停了下來。
賈天靜笑着與袁知州介紹,“這姑娘也算是我半個徒兒。這次給錢夫人診治,她也是要出半分力的。”
袁知州擡眼看了陳悠一眼,“既是賈大夫高徒,他日定也是造福一方的名醫。袁某現在這裡謝過了。”
賈天靜的身份袁知州是知曉的,再加上朝廷一直催着她任華州惠民藥局的藥令,袁知州對她也是給足了面子。
陳悠將茶盞輕放到袁知州身旁,低頭瞥見袁知州身旁還坐着一人,也未多想,將茶盞放下後,就退到了賈天靜的身後。微斂着目,眼觀鼻,鼻觀心。
可在陳悠如此低調期間,卻總覺得有一道目光在暗暗打量着她,聽着袁知州與賈天靜在說話,陳悠終於忍不住擡起頭朝着袁知州的方向飛快瞥了一眼,然後……她這一眼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坐在袁知州身旁的年輕男子,即使棱角已經長開,五官變得比之四年前要深刻許多,陳悠也一眼認出了這個人!他身材頎長,即便是普通坐在位子上,也顯得卓爾不凡,可是就算他能帥出新高度,也抵擋不了陳悠心中蜂擁而起的怒火。
陳悠瞧着瞧着,眼神就變了味兒,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就要冒出來,陳悠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的衣袖,恨不能用眼神將眼前的人戳個窟窿。
她這怨念的眼神,連賈天靜也發現了,她奇怪地拍了一下陳悠的手背,不解又關切的問道:“阿悠,你是怎麼了,身體不適?”
陳悠被賈天靜拍的回過神,這才恍然趕緊收回視線,低下頭瞧着腳尖,低低迴了句,“靜姨,我沒事。”
賈天靜輕瞥了她一眼,見她臉色並不好,“阿悠,你先回去休息。”
陳悠確實也不想在這個房間中多待,沒有拂賈天靜的好意,向着幾人快速行了一禮,就出了房門。
她一出來,房間內就又響起了低低的談話聲。
陳悠快步離開,直走到後院自己的房間中,將房門關上後,她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做了幾個深呼吸,將胸腔中的怒火壓抑下來。
剛纔看到袁知州身邊坐着的年輕男子時,她一眼就認出了是當初在林遠縣遇到的差點用馬蹄踩死她的那個少年!
同時,她的後背就跟着一麻,陳悠覺得當時被少年狠狠抽的一鞭子皮肉好似又綻開了一般,隱隱作痛。
靠在門板上,陳悠氣的呼吸不穩,低聲咒罵了兩句,不由又想到,“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了這個人!當真是晦氣!”
在牀邊坐下,陳悠將一旁小几上沒看完的醫書拿到手中,可是盯着這頁看了許久,她都一個字看不進去,腦中一直不斷出現方纔年輕男子的臉,與他少年時候的樣子不斷交替。
陳悠真是煩透了,氣的一把將醫書扔開,倒頭在綿軟的牀上,她這兩日睡的本就少,這麼趴在牀上,竟然真睡着了。
只是睡夢中,陳悠不安份的一直緊蹙着眉頭,大冬日,額角竟然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顯然是陷在噩夢之中。
賈天靜帶着袁知州與秦徵去見了錢夫人,而後纔將他們送走。
秦徵與袁知州乘着同一輛馬車,兩人寒暄了兩句,都開始閉目養神。
秦徵眉頭微微的蹙起,方纔來房內送茶的可不就是在碼頭救了阿南的少女,他不自覺的就多打量了了她幾眼,可是他與她從未正面碰過,爲什麼那少女瞧他的眼神那麼古怪,就好像……要將他痛扁一頓一般。
秦徵雖然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但還是暗暗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準備一回去就讓阿東查查。
送走了袁知州與秦徵,賈天靜這纔回身問身旁的小夥計陳悠去了哪裡,剛纔陳悠那臉色實在是嚇人!
小夥計朝着陳悠的房間指了指,賈天靜點頭,快步去了。
陳悠的房間並未鎖,賈天靜推開房門就進了去,反手將門關上,走到牀邊,就見陳悠躺在牀上已經睡着,賈天靜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並沒有燒後,鬆了口氣。
掖過旁邊的被子,給陳悠搭上,正準備出房門,就聽見陳悠夢囈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賈天靜一愣,嘴角揚起了些許笑容,又回到了陳悠的牀邊,乾脆不走了,但是陳悠後來卻未再說什麼,讓賈天靜頗爲失望。
保定堂,唐仲問藥鋪裡的夥計,“這兩日有從嵩州送來的信嗎?”
夥計苦着臉道,“沒有。唐大夫,鋪子裡的黃岐,陳皮,何首烏都沒多少了,恐怕是撐不過五日,這……”
藥鋪現在許多藥材都缺貨,若是嵩州藥商再不將藥材送來,恐怕藥鋪就要關門歇業了。
唐仲眉頭也擰了起來,“我知道了,你們去忙你們的,若是有病患來問診,不管開了什麼方子,你們只管抓藥,旁的先不用問,我去一趟永寧巷,你們知會一聲李阿婆。”
保定堂不止唐仲一個坐堂大夫,他走開一時也不大要緊。
他並未僱車,接過夥計遞給他的披風,就出了門,朝着永寧巷去了。
大清早,陳悠家永寧巷的百味館還沒開業,但是裡頭夥計已經忙碌了起來。
櫃檯前的掌櫃見是唐仲,急忙迎了過來,朝着他拱了拱手,笑道:“唐大夫這般早就過來,是否是來尋我們東家?”
唐仲點頭。
掌櫃的朝着一個跑堂夥計招手,“帶着唐大夫去小花廳歇會兒,我去尋東家來。”
唐仲一盞茶只喝了一半,秦長瑞就推門進來了,身後跟着已經與秦長瑞一般高的趙燁磊。
趙燁磊笑着喚了一聲唐仲叔,然後幾人都坐下。
秦長瑞喝了口茶,這纔開口,“唐大夫可是爲了嵩州藥商的事?”
聽秦長瑞猜出自己的心思,唐仲點點頭,神色凝重,“藥鋪中許多藥材都緊缺了,頂多只能撐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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