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帶着陳悠進了早爲她準備好的房間,他們在杜家巷的宅子已比華州的大了許多,三進的大院子,旁邊還有個附屬的小院,陶氏這段日子在宅子內添了好些人。
陳悠跟着陶氏一路過來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將是以後他們住的宅子。
“阿悠,西邊專門給你留了個小院當做藥房,還未改裝,到時候你想如何便叫阿魚支使人給你弄。”
抱着陶氏的胳膊,陳悠高興的點點頭,“謝謝娘。”
進了房間,身後跟着的兩個小丫頭將陳悠的行李放下,便恭敬退下了。
“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兒一早娘給你說說府上的佈置和添置的下人,午後叫你爹帶你去新開的百味館轉轉。”
起身將從建康帶來的禮物給陶氏,“女兒也沒買什麼貴重的東西,只不過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娘不要嫌棄纔好。”
“傻孩子,只要是你買的,不管是什麼,我和你爹都喜歡。”
陳悠笑着轉身將包袱中的衣裳放入衣櫃中,陶氏卻奇怪的問道:“阿悠,這些是什麼?”
原來秦徵在她臨走前送的那些禮物都被阿魚叫人送到了她的房間中,現在正堆在她房中的桌上。
陳悠苦笑了一聲,“娘,這些都是秦世子送的。”
“什麼?”陶氏平靜的心緒像是猛然被投入了一塊巨頭,飄飄蕩蕩,漣漪四起。
陳悠沒想到陶氏反應這麼大。她走過來拉住陶氏的手臂。讓她坐下。“娘,你莫要着急,等我慢慢與您說。”
陶氏表情怔怔,良久纔回過神,點點頭,“阿悠,你與娘說說這個秦世子。”
陳悠有些疑慮地看着陶氏,將她在建康城時。秦徵的幫扶都說與了陶氏知曉。
陶氏心跳越來越快,伸手摸了摸陳悠的嫩滑的臉頰,長長嘆了口氣,“阿悠,秦世子也是個可憐人,你以後若是能對他好些便對他好些罷!”
陳悠皺眉,不明白爲什麼她娘會說這樣的話。
陶氏忙低下頭,掩飾紅紅的閃着水光的眼睛,她下意識的打開堆放在桌上的錦盒,隨着錦盒的打開。她的手一顫。
錦盒中放着的是雲錦,那是她的東西。她怎會不熟悉。
這三匹雲錦是在她與秦長瑞大婚時,太皇太后賞賜下來的,宮中御製,她覺得太貴重,便一直捨不得拿出來裁衣裳。也就放在了庫房中保存着。
有一年冬日,她指使着丫鬟們清點庫房的東西,將這三匹雲錦拿出來瞧了,恰巧被還年幼的秦徵見着。
小秦徵奶聲奶氣的問:“娘,這緞子這麼好看,您怎麼不拿來做衣裳,娘穿這個緞子做的衣裳一定很好看!”
陶氏捏了捏兒子的包子臉,“這可不是一般的緞子,這叫雲錦,很珍貴,娘捨不得穿,等我兒以後有了心上人,給我兒送給心上人做衣裳。”
小秦徵抱着陶氏的腿,“還是娘穿的好看,對了,娘,什麼是心上人?”
陶氏瞧他可愛懵懂的小模樣,樂呵呵的將小秦徵抱到膝蓋上,“我兒還小,等以後長大了,就知道什麼是心上人了。”
“我不要心上人,我只要娘,娘香香。”小秦徵將頭埋在陶氏的脖子裡,咯咯的笑。
可最終,這三匹雲錦也未送出去,最後葬送在了火海中……
陶氏摸着順滑的雲錦,心口都揪了起來,她的阿徵還是她的阿徵嗎?這一世,他有了心上人了嗎?
淚水不知不覺順着眼角滑下,落在了雲錦上,陳悠見陶氏沉默,而後看到陶氏的眼淚,嚇了一跳,“娘,您是怎麼了?若是您不開心,過幾日,我就叫人將這些東西送回建康,還給秦世子。”
陶氏也明白自己在女兒面前失態了。
她忙用帕子抹了抹眼淚,輕輕搖頭,“阿悠,娘沒事,這些東西,既然別人送了,便留着吧,日後咱們也買些貴重的當做回禮,還有這幾匹雲錦,過幾日,娘拿一匹去給你裁一套衣裳。”
“可……”陳悠想說這布料太貴重了,就這麼用它裁衣裳太浪費。
“再貴重的東西做出來也是給人用的,若是無用,留着還作甚?”陶氏的話還真叫陳悠無法反駁。
“娘想如何便如何吧!”
陳悠擔心陶氏身體有什麼問題,才變得這麼情緒難以控制,不放心的給她把了脈,確認沒什麼問題後,陳悠瞧着陶氏離開,這才安心躺在牀上休息。
陶氏出了陳悠的房間,突然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房中,臉上盡是憂色,難道說徵兒喜歡上了阿悠?
若不是如此,徵兒爲何會送給阿悠雲錦?
陶氏想過他們夫妻能與秦徵相認,想過給陳悠找一個才貌雙全的夫君,可從未想過秦徵會與陳悠走到一起……
如果秦徵真的是他們的愛子那自然是所有事情都是美滿的,但若是如今的秦徵並非他們的秦徵,那他們是否要阻止陳悠與秦徵之間的來往?
見了三匹雲錦,陶氏變得心事重重。
晚上大家一同用了晚飯,第二日一早陶氏就將陳悠給叫了起來。
朝食後,陶氏將家中這些日子添置的下人都叫到了花廳中,花廳根本擠不下,有些都站在了花廳門口。
大門和二門各兩個小廝,一個姓鄒的中年管家,馬廄照顧馬匹的一個馬伕,廚房的三位大娘和照顧院子掃灑的婆子和丫頭們。
還有給陳懷敏、阿梅阿杏添的人,陶氏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婆子。
總共算來,宅子中一下子多了三十來個下人。
突然多了這麼多人,陳悠實在是有些不適應。
“娘,這都是咱們府上的?”
陶氏笑着安慰她,“這些人日後就在咱們家當差了。”
而後轉頭威嚴的對這些人道,“這是大小姐,日後你們不可怠慢!”
齊齊的應是聲。
“你們兩個過來。”陶氏朝着站在角落的兩個小丫頭招招手。
兩個丫頭也不過才十三四,梳着兩個螺髻,小心翼翼,連頭也不敢擡,走到陶氏面前,恭敬叫了一聲“夫人”。
“日後,你們二人就負責照顧大小姐的起居,可知了?”
“奴婢知曉了,以後一定好好伺候大小姐。還請大小姐給奴婢賜名。”
陳悠臉上有些尷尬,在大魏朝也生活了這些年,可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見,看陶氏滿臉認真嚴肅,陳悠又不好說別的。
“那你們日後一個叫香佩,一個便換做桔梗吧!”陳悠哪裡能想出什麼好名字,滿腦子都是中草藥,便從中取了兩個好聽些的權且應付了。
“香佩(桔梗)謝過大小姐賜名。”
陶氏見陳悠不自在,便揮手讓兩位丫鬟退下了。
等到下人都散去了後,陶氏點了點陳悠的額頭,“阿悠,這些人都是咱們家的下人,是給咱們家做事的,你這般緊張作甚?”
陳悠勉爲其難笑了笑。
陶氏嘆口氣,“這才幾十人而已,稍稍富裕些的人家,誰家沒有幾十奴僕?在建康城,家中奴僕上百的手都數不過來,日後,你若是出嫁,管着的僕人又何止這些。”
“娘,我只想研究藥方子,管下人還是算了吧!”
陶氏朝她瞪眼,“這可不成,阿悠,你也不小了,娘也留不了你幾年,當家可不能不學,從明日起,你白日便跟着娘。”
陳悠只能苦着臉應下,好說歹說,終於求得了陶氏能下午待在藥房中。
唐仲與賈天靜的婚事要準備,而唐仲是孤身一人,什麼事兒都要落在他自己頭上,要他自己操辦。
當日與賈天靜商量了,便將靠着陳悠家宅子旁的一個小院子盤下了做兩人的新房。
等到第三日中午,趙燁磊終於到了慶陽府。
王沛雪還跟在他們身後,陳悠帶着阿杏與薛鵬一起在城門口等着他們。
大老遠,阿杏就朝着趙燁磊招手,薛鵬先騎馬迎了過去。
薛鵬方纔與趙燁磊打了招呼,馬車簾子被微微掀開,一張年輕秀美的臉露了出來,而後好似害羞似的,車簾又立馬被放下。
薛鵬牽着繮繩的手突然一僵,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不解的看向趙燁磊,“大少爺,這馬車裡的是……”
趙燁磊臨近慶陽府愉悅的心情也因爲薛鵬這一問徹底的跌入谷底。
“先生的小女兒。”
薛鵬眉峰一隆,而後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勉爲其難笑了笑,“大少爺快些吧,大小姐和四小姐都在城門口等着您呢!”
趙燁磊黯淡的雙眸一亮,但想到馬車中的王沛雪,他心情又忐忑起來,他擡頭看向不遠處恢弘的慶陽府城牆,好似陳悠就站在城牆上注視着他一般。
薛鵬快馬回去稟報陳悠。
飛揚的馬蹄在官道上揚起一路煙塵。
馬車內,李阿婆微微睜眼看向對面坐着的王沛雪,而後又閉上。
他們行到半途,王沛雪的馬車突然壞了,而張元禮帶的人都是男子,只有運送行李的馬車,在張元禮的求情下,趙燁磊只能讓王沛雪與李阿婆同擠一輛馬車。
馬車上,王沛雪各種向李阿婆獻殷勤,可李阿婆不爲所動,時間一長,就連王沛雪也覺得沒意思,慢慢地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