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看到對方這和平時截然不同的一面,連夏清語的心神也忍不住被震動了一下。她直起身,擡手拍了拍陸雲逍肩膀道:“放心,我會盡力的,令堂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
“好,我信你。”陸雲逍用力點點頭,這一幕都落在牀上正極力忍受疼痛的葉夫人眼裡,讓她心裡一時間真是百感交集,更有一種深深的不安和恐懼,暗道在侯府的時候我和她就是相看兩厭,如今我病成這個樣子,可說是任她宰割,她……她哪裡能真心給我治療?就算是眼看着我死,到時候只說病入膏肓,逍兒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又怎會懷疑?
也難怪葉夫人小人之心,實在是她並不瞭解如今的夏清語,還把她當成從前那個在府中弄得閤家不寧的悍婦毒婦看待,這心裡能不犯嘀咕嗎?
這邊夏清語已經在命白薇白蔻做手術準備了,忽聽一旁有人疑惑道:“什麼叫手術?”
夏清語和陸雲逍同時回頭,就見石秀芳鼻尖帶汗俏臉微紅,正好奇的看着夏清語,見她看過來,便又問了一遍。
“二妹妹,你怎麼過來了?”
陸雲逍沒想到石秀芳會跟在身後,此時聽她的問話顯然是包含着一種不信任,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
二妹妹?是白蔻白薇說的那位石家二姑娘?
夏清語心裡有了明悟,便微笑道:“夫人如今有急腹症症狀,必須剖腹進行探查,因爲她之前患了傷寒病,所以我初步診斷是傷寒性穿孔,這個就更要手術進行切除或者修補……”
這解釋不但是說給石秀芳聽。更是說給陸雲逍聽,只是小侯爺如今又怎可能懷疑她,定要刨根問底呢?他只盼着夏清語趕緊給母親手術。不然的話,生怕把這病情耽擱到不堪設想的地步。
石秀芳卻是聽得很認真。接着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就是說,娘子是要將夫人的肚子剖開,檢查裡面的病症,若是像你所說,那就要切掉得病的地方或者是縫合;不然也要查找別的病因進行治療,是這樣嗎?”
夏清語有些訝異,暗道這女孩子好聰明。她應該是從未接觸過醫學,竟然在聽了我這半專業半白話的交代病情後就懂了。因一邊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
石秀芳眼中現出驚詫和興奮地神色,正要再說話,忽然就聽身旁一個驚惶的聲音道:“開……開膛破肚?逍兒,我……我就說她怎可能救我?不不不,我們回去,我……我不要死在這毒婦手中,我們回去……”
原來是葉夫人聽到這話,嚇得險些昏死過去。不由抓緊了陸雲逍的手厲聲大吼。
夏清語連忙回頭道:“沒關係的夫人,雖然要打開腹腔,但修補完後會縫合的。你快躺下來……”她一邊說,就要扶着葉夫人躺下去,卻不料被她一把推開,聽她咬牙切齒道:“你這毒婦好狠的心,如今我這個……樣兒,你竟是……你竟是連個全屍都不肯給我留……”
葉夫人說到這裡,又轉向陸雲逍厲聲道:“孽障,你……你到底是中了什麼邪術?就被這女人迷昏了頭,竟連……竟連你娘我的性命都不放在眼中了?你……你是不是還要把我的心掏出來。送到……送到那毒婦嘴邊去供奉她……”一面說,珠淚便滾滾而下。
如今百姓們在許多病人的宣傳下。漸漸對手術有了瞭解,不似初時畏如蛇蠍。但葉夫人在深宅大院中足不出戶。甄姨娘許姨娘等也不會說夏清語的好話,因此聽見手術竟是如此可怕,她便認定了夏清語是要害她,且不知爲什麼,連兒子都被她矇蔽,甘願和她同流合污。
陸雲逍急的汗都下來了,眼看白薇白蔻也不敢上前,他便“撲通”一聲跪下道:“娘,清語已經給許多人做過手術,多少必死之人都是她救活的,兒子不會害您的,您快聽話,兒子……兒子求您了,別耽誤救治啊娘……”
石秀芳在一旁發怔,有心勸葉夫人,可是想到這樣的醫術聞所未聞,如果真害了葉夫人,那豈不是自己的罪過?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夏清語被推開後撞在了屏風上,葉夫人恐懼憤怒之下,不知哪裡生出了力氣,出手竟是出奇的重,讓夏清語撞得屏風都往後挪了幾步,她只覺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痛,此時卻也顧不上,眼看葉夫人掙扎着就要下牀,因連忙直起身道:“白薇白蔻你們按着她,馮大哥,去隔壁把能走動的病人叫過來。”
白薇白蔻心中害怕,哆哆嗦嗦上來按着葉夫人,卻被她眼睛一瞪,兩個丫頭就麻了爪子。最後還是夏清語不管不顧過來一把將她按在牀上,大聲叫道:“夠了,你是陸雲逍的孃親,他難道能害你?若是你死了,你是一死百了,可他身爲人子,你要給他留多少的悲痛?”
葉夫人的氣勢瞬間被奪去,怔怔看着夏清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怒叫道:“我……我自然還要找別的大夫,若實在救不活,也是我的命……”
“除了我,你找誰都白搭。”夏清語毫不猶豫的叫道,然後在葉夫人硬如鐵般的肚子上按了一下,沉聲道:“這是急腹症,你有沒有聽說過暴斃的人?當中有許多人在死前都是這個症狀,他們爲什麼會死?是因爲沒人給他們手術,只能任由腹腔內的病變擴大導致死亡。夫人,今天你離了我這裡,去任何地方,都沒人敢給你剖腹探查,那你只有死路一條。唯有在我這裡,剖腹探查找出病因進行修補或切除之後,纔有一半的可能康復。若是你還這麼掙扎,那連這一半的可能幾乎都沒有了你明白嗎?”
修補和切除這兩個詞用在此處,讓葉夫人一時間有些不能理解,但聯繫之前夏清語的話,她很快就明白過來,頓時便是臉色發白,顫着聲音道:“你……你就這麼恨我?讓我死了,也不肯給我留個全屍?你……你真是蛇蠍心腸……”
“娘,你誤會了。”陸雲逍也急得站起身,按着葉夫人不肯讓她起來,一邊着急勸說着,只是葉夫人心中固有的印象哪裡是那麼容易消除的?一面掙扎一面罵,將夏清語罵了個狗血噴頭。
“喂!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們東家好心救你,憑什麼讓你如此辱罵?”
老實人江雲都聽不下去了,葉夫人出身貴族,即便罵人,自然也不會如同市井潑婦那般出口成髒,只她的話因爲對夏清語固有的恨意,再加上此時被悲憤恐懼的情緒一刺激,所以每一句都是令人齒冷心寒的咒罵,只聽得一旁江雲孫長生等都是氣憤不已。
夏清語卻毫不在意,見江雲衝過來,她便淡然道:“江大哥不必生氣,和一個病人計較什麼?馮大哥還沒回來嗎?”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有人高聲道:“在隔壁就聽見這屋裡熱鬧,怎麼回事這是?”
陸雲逍夏清語等回頭一看,就見一箇中年漢子和一個老太太一起走進來,馮金山跟在他們身後,面色陰沉,顯然心裡很不痛快,因進屋後,狠狠瞪了陸雲逍一眼,暗道還小侯爺呢,連自己母親都搞不定,你娘這麼威武,幹嗎還跑來杏林館讓我們救?本來東家就已經很累了,連個囫圇覺也不讓睡,現在還要平白捱罵,憑什麼?
夏清語看見那兩個人,連忙對葉夫人道:“夫人,這趙小云是昨天來的病人,腸癰,是我動手術把他的腸癰切除,你不信,看他的刀口。”
那趙小云雖是個愛湊熱鬧的,至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見夏清語讓人看他的刀口,便一把掀開衣服,大聲嚷道:“沒錯沒錯,我的命就是夏娘子救下的,不然就死定了,當時疼得我那個滿牀打滾啊,如今你再看看,除了刀口還有點疼,都沒事兒了,你看這縫的多好?”
葉夫人連忙扭過頭去,嘴裡喃喃罵了一句“不要臉”,只是趙小云動作突然,她雖然是本能反應轉開臉去,但其實對方腹部那個不大的刀口還是看見了的。因心下不禁有一絲遲疑,暗道從沒聽說開膛破肚的還能活過來,莫非這女人真是有這本事?
陸雲逍心裡也急,暗道娘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講究什麼男女大防,救命要緊啊。只是心裡卻知道母親的出身,你讓她大大方方去看一個男人的肚子,是死也做不到的。
正着急間,就見那老太太也走過來,看着葉夫人道:“這位夫人,您看您疼的滿身是汗,這種時候就彆強撐着了,我兒媳婦先前生不出孩子,也是夏娘子給剖開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的,然後縫合,這會兒和孩子都好好兒的。產婆子說了,幸虧有夏娘子,不然就我兒媳婦那樣的,便是一屍兩命。因爲她坐月子,不能見風,所以我替她過來勸您,千萬別小瞧了夏娘子的醫術,那是能起死回生的啊,除非您活得不如意不想活了,不然,您怎也要治病不是?看您穿戴富貴,怕是也請得起那些好大夫,只是有些病,除了夏娘子,誰都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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