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春堂的夥計一聽是重病人,眼睛就是一亮,再看那馬車寬大華麗,顯然是富貴人家的車駕,於是連忙站起身來,就見馬車在對面路邊停下,他忙幾步跑過去,衝從車上擡人下來的幾個僕人道:“重病人來我們回春堂準沒錯,起死回生藥到病除……”
不等說完,就聽一個清朗焦急聲音道:“快滾,我們要找杏林館夏娘子。”
那夥計餘下的話就全都被卡在了喉嚨裡,愣愣看着這些人,那些苦力和路上百姓也都懵了,暗道這些人穿戴好像是官家小姐公子,杏林館的名氣已經這樣大了嗎?連達官貴人都知道了?那擡進去的分明是個小子,並不是女眷啊,何況女眷的話,也該請夏娘子登門診治纔是。
衆人全都好奇起來,更有那好事兒的,聽着剛纔那公子說話口音不像是京城人,便問那馬車伕,卻聽車伕道:“那是我們家小姐的朋友,被擡進去的是我們公子,回京途中喉嚨裡不知道嗆了什麼東西,到如今人都昏迷了,我們是特意來找夏娘子救命的,她來京城不久,你們許還不知道,但是在江南,尤其是杭州,誰不知道神醫娘子的大名啊?那才真正是起死回生藥到病除呢。”
圍觀百姓們沒料到那和藹可親的夏娘子竟還有這樣聲名,一時譁然,更有好事者叫道:“喉嚨裡卡了東西,哪裡還能活命?我們鄰居家的老奶奶,不過是卡了粒豆子,死活弄不出來,三五天時間就人事不知,然後就送了命,他家人也遍請名醫的。都沒有用。”
衆人紛紛點頭附和,在這個時代,氣管異物是很常見的奪命病症。大家多多少少聽說過,甚至有的就親眼看見過。因此時不禁議論紛紛。
不說外面百姓都圍着看熱鬧。只說夏清語,原本正在後面清點藥品和工具,因爲內務府的能工巧匠實在厲害,所以如今又有了十幾樣新鮮東西,都是還沒派上過用場的,只讓馮金山等人都十分好奇。此時忽地聽見前面吵嚷聲,於是連忙出來,一看之下。不由得就是一愣,震驚道:“晏公子?二姑娘?你們……你們怎麼到京城來了?”
石秀芳一下撲過來,抓着夏清語胳膊就跪下了,含淚道:“這些日後再說,夏娘子快救救我弟弟,他就快沒命了。”
“怎麼了?”夏清語擡眼,就見牀上已經躺了一個人,於是連忙過去,只見馮金山面色凝重道:“是氣管裡卡了東西,估計病人肺腑已經有了炎症。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壓迫氣管,病人呼吸困難,若是不能將這東西取出。怕是活不過明天早上了。”
“氣管異物?”
夏清語一怔,旋即上前細細查看了一下病人體徵,只見牀上的少年公子口脣發紺,即使在昏迷當中,也是咳嗽不停,面孔也漲紅着,呼吸有哮鳴音,氣管觸診也有非常明顯的異物感,馮金山說的沒錯。這位石公子的確是因爲氣管異物而面臨着生死之劫。
夏清語看着這石家公子,慢慢直起身。那邊石秀芳早又撲了過來。對夏清語道:“先前嗆到了,我們沒有在意。誰知第二天喘氣就有些困難了,我知道不好,只得加緊往京城趕,誰知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夏姐姐,您……您看三郎他還有救嗎?”
夏清語轉身看着石秀芳,心中只是一瞬間便做了決定,沉聲道:“從我行醫以來,並沒有做過氣管切開,只是知道理論知識。而且你弟弟此時缺氧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但我並沒有供氧設備。所以……所以真的是九死一生,你要好好想一想。”
“氣管切開?什麼……什麼意思?”石秀芳打了個寒顫,到底是自己親弟弟,聽見這詞兒挺可怕的,就有些亂了方寸。忽聽旁邊晏子笙叫道:“二姑娘,你管什麼是氣管切開呢?你看看三郎這模樣,若是不手術,一絲活命希望都沒有。但若是手術了,夏娘子不是說過嗎?九死一生,那就是還有一線生機啊。”
石秀芳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沒錯,晏公子說得對,姐姐哪一次做大手術,不是說九死一生?最後還是活過來的多。如今三郎這樣子,也只能看天意了,就請姐姐爲他做那個……什麼切開術吧。”
“好。”
石三郎的病情耽誤不得,千鈞一髮之際,夏清語也沒辦法再去猶豫供氧感染等問題,只能盡最大的努力賭一把。好在石秀芳和晏子笙都是自己熟識的,他們瞭解自己的醫術,不會盲目的信任,這讓她的壓力還要小一些。
氣管切開關係重大,但做起來卻是快速無比,麻醉後不過一刻鐘的工夫,石秀芳便聽屏風後傳來馮金山的聲音:“天啊,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手術?東家,這……這東西就是罪魁禍首吧?”
“是。”
夏清語淡淡答應着,將已經準備好的氣管套管熟練的插入到切開氣管中。旁邊孔方讚歎道:“這小巧物件兒原來就是爲了這個準備的,東家真是把心思用到了極致,便是鬼神,也未必能想到這樣方法。”
夏清語嘆了口氣,在現代,氣管異物通過支氣管鏡和喉鏡就可以取出。但是在古代,不可能有這兩種工具存在。所以自從在杭州杏林館,她親眼看着一位氣管異物患者送來不久就死亡後,便開始考慮能否將氣管切開應用到氣管異物的治療上。這其實是非常艱難的,必須要有熟練的手法和敏銳觀察力,能夠以最快速度確定位置取出異物。她研究了許久,發現這並不是不可行,但是要實現,也是困難重重。
不過那之後再沒遇到這樣的病人,夏清語也就沒有驗證這個想法的機會,這對於她來說卻是一件好事,畢竟這個手術只是自己利用經驗幻想出來的,即使真的遇到這樣病人施行氣管切開術,也定然是九死一生,她並不願意真的看到這樣病人,然後用對方來做試驗品。
只是爲了有備無患,她仍是讓內務府的能工巧匠做出了兩套套管備用,原以爲這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究竟會不會發生作用也不清楚,卻沒想到,這東西做好不到兩個月,竟然就出現了氣管異物的病人,而且來的時候就已經十分危險,偏偏這個人還是自己熟人的弟弟。
手術雖然很快做完,但整個過程完全可以說是趕鴨子上架。異物取出來了,但是由於異物引起的肺部炎症和水腫都要進行系統的治療,夏清語也不知道以杏林館現有的藥品,能否讓這石三郎真正的轉危爲安,只能祈禱對方生命力夠強,能在藥物輔助下靠抵抗力度過這一劫了。
雖然夏清語一再和石秀芳表明後果難料,然而看到那粒被取出的已經發脹的豆子,已經讓石秀芳和晏子笙喜出望外了。石秀芳更是鄭重施禮,對夏清語正色道:“夏姐姐對我弟弟,已經是仁至義盡。從未聽說有人能夠取出這種嗓子裡卡住的東西,姐姐能夠取出來,已經是比那些名醫高了不止一籌,這之後三郎的性命究竟能否保得住,就要看天意了,自然和姐姐沒有半點關係。”
“千萬別這麼說,我也只是僥倖。人外有人,天下名醫何其多?萬萬不敢說這種話的。”夏清語連忙謙虛,她可不想出這種風頭,有數的,人怕出名豬怕壯啊。
只是她雖這麼想,事實卻未必會讓她如願。那些門口圍觀的百姓們自然也聽見了石秀芳那一番話,站在最前頭的幾個人目瞪口呆,連伸出來的舌頭都忘了收回去,好半晌纔回過神,立刻就跑出去激動地宣揚八卦了。
開了藥方,把注意事項交代給白薇,忽聽身後孔方高興叫道:“東家,我們這裡還有一套管子呢,只是這管子怎麼這樣細小?比給石家公子用的那一套差多了。”
夏清語回過身看着孔方手裡捧着的那一套消毒後的套管,微笑道:“孔老大夫有所不知,這氣管異物最多發於兒童,所以當日我讓內務府做這套管子的時候,就問他們能不能再做一套小兒的套管,他們說能做,所以我又讓他們做了這個,只希望永遠沒有用上的一天吧,不然小孩兒嬌貴,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孔方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原來如此,小老兒就說奇怪呢。果然還是東家想得周到。”說完又嘆氣道:“我行醫數十年,也曾遇到過好些這樣的病患,果然是小孩子居多,卻也只能眼睜睜看他們等死。唉!若是早一天認識東家,或許還可以救得許多無辜性命。”
馮金山在一旁笑道:“孔老大夫別不知足了,您現在好歹也還是遇到了東家不是?若是這一輩子都遇不到,那又如何?”
孔方哈哈笑道:“沒錯沒錯,這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若是這一輩子都遇不上東家,那我也只能糊里糊塗的過一輩子,還自以爲得意,真真就如那坐井觀天的青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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