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書煦講的事情, 闞青春已經知道了，不多久便漸漸失了神。
她緊緊攥着手包，腦子裡一會兒想着姜悅熙, 一會兒想着趙母, 巨大的壓力讓她心裡悶得喘不過氣來。
當趙書煦講到請長假並失去去美國培訓機會的原因是聚興集團在背後操控, 闞青春耳邊聲聲驚雷, 只覺得內心的愧疚幾乎要將她迎面擊倒了。
她以爲這些是最近風波不斷的後續結果, 沒想到是她接受許銘韋資助的決定再次給他帶來了傷害。
她下意識把手從趙書煦手中抽回，垂下眼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所以, 是因爲這些，他累了, 纔會回頭去找姜悅熙嗎？
闞青春把手包攥得更緊, 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把這一切問清楚。
趙書煦立刻重新握住她的手, 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說：“青春，謝謝你。”
闞青春眉頭一蹙, 詫異地擡起頭來，對上他溫暖如初的眼神。
“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習慣穩定、不喜歡改變的人。我早已經規劃好了我要走的路，甚至連什麼時候結婚生子都計劃好了。直到我遇見你。”
“我？”
趙書煦點點頭，用雙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是你讓我明白, 感情是不可能計劃的, 釘在框架裡的人生是無趣的。能和你一起經歷這些我從沒想象過的事情, 我真的很開心。因爲這些都將是我們共同的回憶。”
“我知道你心裡覺得虧欠了我, ”他伸手輕撫闞青春的臉頰，“傻瓜, 你怎麼會這麼想？如果要這麼算的話，當初我因爲偏見放棄你，讓你痛苦了那麼久。還有云南那次，你冒着生命危險來找我。還有，爲了和我在一起，叔叔阿姨那邊你也承受了很大壓力吧？”
闞青春鼻子一酸，眼淚涌上來。回憶起從前的點滴，那些委屈、擔憂和害怕的確曾帶給她很大的壓力。
趙書煦摩挲她的臉頰，接着說，“其實在幾個月前，我就買好了這枚戒指要跟你求婚。還記得嗎？當時各路媒體幾乎把我們逼到了死角。”
“所以……那時候你要和我結婚，是爲了擺脫他們？”闞青春問道。
“對，這是順便的原因。”
“順便的原因？”
趙書煦嘴角滿是溫柔的笑意，“我想和你結婚，是因爲我確定了我想一起走完這輩子的人就是你。而這次求婚，是因爲害怕。”
“害怕？”闞青春疑惑地蹙眉。
“害怕你要離開我。”趙書煦說，“自從雲南回來後，我們各自都發生了很多事情，爲了不讓對方擔心，我們彼此都選擇儘量隱瞞，尤其是我，因爲覺得自己幫不上你什麼忙，所以在這點上更加自以爲是。”
闞青春眼神動了動，承認他說的現實。
“那天你在電話裡對我說的話讓我徹底明白了，再這樣下去，我們之間真的會漸行漸遠。你要的不是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男朋友，而是一個簡單溫暖的懷抱。”趙書煦動情地說。
闞青春凝視着他的臉，內心的感動盪起波瀾。
“因爲覺得對不起你而想到離開你或許纔是最好的——”趙書煦眼睛亮亮的，“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我會很難過。就算你真的這樣想也沒關係，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闞青春哽咽起來。
趙書煦打斷她，“青春，爲自己愛的人付出也是一種幸福。請你不要剝奪這份幸福好嗎？”
闞青春眼淚衝出眼眶，“可是……我影響了你的工作和理想，還有你的名聲。你已經爲我失去了很多珍貴的機會，我真的很怕你的未來會因我而改變。”
“不會，我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我可以做到。你不相信我嗎？”趙書煦笑着問。
“我當然相信你！”闞青春連忙說。
趙書煦輕輕爲她擦去眼淚，說：“那就沒有問題啦。”
“可是……”闞青春猶豫地皺起眉頭，“我怕我做不到……我怕我會變得和我爸、甚至和許銘韋一樣。人在商場，真的是身不由己，也許有一天，我會成爲你最討厭的那種人。”說着，她不由自主又別過臉去。
趙書煦託着她的下巴讓她的臉轉回來，說：“與其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倒不如珍惜現在。不管未來有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害怕的事情發生，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嗎？”
“如果我真的變成第二個姜悅熙呢？”闞青春追問。
“那我就變成第二個許銘韋好了。”趙書煦故意一本正經地回答。
闞青春被他逗笑了，嗔道：“怎麼可能？”
趙書煦笑道：“所以啊，你也不可能。如果你還是不放心，那就趕緊答應我的求婚，讓只講原則不講人情的趙醫生管着你，一輩子都不收費管理費，很划算的。”
闞青春破涕爲笑，眼睛眯起來，還沒褪去的眼淚順勢落下。
趙書煦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起身俯首吻去她臉頰的淚水，然後與她額頭、鼻尖相抵，啞聲道：“嫁給我。”
闞青春早已經爲他的一番話繳械投降。他說得對，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既然彼此相愛，就該互相坦誠、一起努力面對困境。因爲對方家長私底下的談話就放棄愛情，她差一點就要當偶像劇女主角了。
趙書煦托起她的手，這一次，終於把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闞青春眼淚剛停，又欣喜落淚，情不自禁捂住嘴巴，但喜悅仍然從指縫間滿溢出來。
“小哭包。”趙書煦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一下，笑得無比寵溺。
闞青春流着幸福的眼淚，一邊取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的小哭包，以前玩極限運動的時候，不管摔多慘我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遇見我之後。”趙書煦大方承認，承諾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哭。誰讓你哭，我就讓誰好看。”
闞青春噗嗤笑道：“就你啊，趙醫生，下了拳擊臺你打過架嗎？”
“你怎麼可以小瞧自己的老公呢？”趙書煦佯裝生氣。
老公二字讓闞青春瞬間臉頰火熱，羞赧地低下頭去，伶牙俐齒全不見了。
趙書煦滿眼寵溺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片刻，他想起什麼，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有件事我必須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有人拍到你和許銘韋在湖心島酒店舉止曖昧。”
趙書煦剛說完，闞青春就差點激動地叫出聲來。他趕忙伸手阻止她，說：“你先聽我說完。照片是一個實習娛記拿給我看的，那天我跟你說姜悅熙有危險，其實就是這件事。”
“姜悅熙？”聽他主動提起姜悅熙，闞青春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他說的那張曖昧照片，應該就是許銘韋穿着睡袍忽然在她耳邊說話的那一幕。
“這個記者想借姜悅熙之前的醜聞挖個獨家內幕，就拿這張照片去採訪她，被拒絕了。兩個人糾纏的時候，姜悅熙不小心撥通了我的電話，我纔會過去。”
闞青春仔細地聽着，心想：難道書煦就是因爲這件事而感動，所以原諒了她，進而纔有了耳釘事件和巴黎島的訂單嗎？
不，這應該是姜悅熙希望她產生的想法，而不是事實。
雖然有滿滿的陰謀感撲面而來，但她沒有證據證明那張照片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或許就是事有湊巧，那個娛記也在湖心島酒店，而且和他們同住一層呢？就算只是打了個照面，娛記的無孔不入也並不稀奇。
不過有一點可以暫時作爲線索去調查，以姜悅熙今時今日的處境，怎麼可能成爲高檔服裝工作室巴黎島的會員？她背後一定有人。
“你相信我嗎？”她看着趙書煦問道。
趙書煦立刻回答，“我當然相信你。之所以一直沒有問你，是擔心你在公司的處境，畢竟現在許銘韋實際掌控着闞氏。”
闞青春壓低眉頭，“你懷疑許銘韋？”趙書煦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
“嗯，我始終不相信一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改變得這麼徹底，何況是如此精明狡猾的許銘韋？”
闞青春垂首沉默。雖然有所懷疑，但這段時間許銘韋確實沒有被她抓到任何一點破綻，她甚至已經漸漸習慣了身邊有他，對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抗拒。如果他真是姜悅熙背後的那個人，那她可真是遇上奧斯卡級別的影帝影后了。
“那你相信姜悅熙嗎？”她直直地看進趙書煦的眼睛裡去，問道。
趙書煦怔了怔，嘆息道：“那天看到她爲了不讓我看到那張照片而拼盡全力、不顧自己的樣子，我是真的相信她已經改變了。但是後來我越想越不對勁，這一切都太過巧合。我託朋友幫我查過監控，那天姜悅熙並沒有上車。”
闞青春沒有答話，全神貫注聽趙書煦往下講。
“她既然沒有離開南森，那也就是說那天在醫院發生的一切都很有可能是假的。但我不能百分之百確認，畢竟她也有可能是因爲別的原因暫時滯留。”趙書煦分析道。
“所以，如果可以找到她和許銘韋之間存在的關聯，就是找到了證據。”闞青春迴應。
趙書煦點點頭，濃眉緊蹙，“不錯。只是我不知道姜悅熙現在究竟在哪裡，也無法掌握許銘韋離開闞氏之後的行蹤，有點難辦。”
闞青春卻露出了笑意，“這很簡單。”
聞言，趙書煦專注地看着她，期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闞青春卻賣起了關子，歪頭笑道：“趙醫生，在求婚場合談這些話題是不是有些煞風景啊？”
趙書煦一愣，隨即笑了。他走到操作檯，打開筆記本桌面上早就準備好的音頻，踏着舒緩的音樂回到她身邊，向她發出邀請。
闞青春把手搭在他掌心，兩人在玫瑰花的佈景中翩翩起舞，如同童話裡的王子和公主。
“書煦，”她輕輕靠在他肩上，柔聲道，“其實阿姨還沒有鬆口，對嗎？”
趙書煦擁抱着她，沉浸在浪漫的氛圍之中，輕聲回答，“沒關係，我已經跟爸媽說過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最近發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我覺得我們應該給叔叔阿姨緩衝的時間。今天的事咱們先瞞着，等解決了我們懷疑的那件事，再好好跟叔叔阿姨還有我爸媽說，好麼？”闞青春請求道。她不能告訴趙書煦自己見過趙母，這樣會傷害他們母子感情。
趙書煦臉頰貼着她的秀髮，溫柔應允，“好，聽你的。我也不想讓你一下子揹負太多的壓力。”
“謝謝。”闞青春將他抱得更緊一些，由衷地感謝，也由衷地懊悔，爲自己不止一次對他的懷疑。
越是愛越是信任，就越是容易敏感和質疑，或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讓人甜蜜又苦惱，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