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晨,小影一睜開眼便發現幻塵正在她的牀邊,而且還在盯着她的手腕出神。
小影很想再解釋一下,但她又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也沒用,所以她張了張嘴,只吐出三個字:“我沒事。”然後,她就想要坐起來。
幻塵見狀,馬上輕輕按住了小影的肩,重又讓她躺了回去:“我知道,但是,多休息一會兒總是沒有壞處的。”小影只得再躺回去,不過,她想到了昨晚滄冥託付給她的事,然後又開口打算告訴幻塵,畢竟這事早點解決對小影自己也是好處的,所以她就不在乎再被滄冥“利用”一次了。
但是,小影還沒開口,便見到幻塵做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然後幻塵自己便提着劍衝了出去。小影當然知道能讓幻塵如此“在意”的那個人是誰了,所以她也馬上跟了出去。
果然,房門外,幻塵正在用劍指着滄冥,對於他們兩個來說,似乎一見面就是這麼一個姿勢。幻塵沒有回頭,不過他知道小影又跟來了:“你快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滄冥則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小影的眼神中似乎都帶着“陰謀”二字。
小影沒有理會這兩個人,直接就跑了過去,災難即將來臨,他們還有心思在這裡內訌,明明就是說清楚就好了嘛,卻偏偏一個不肯解釋,一個不肯相信。所以,小影就這麼直接對着兩個人叫道:“你們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把所有的誤會都弄清嗎?”
“我是想談和,但是有人不肯給我機會啊。”
“哼,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
兩個人似乎還是那麼水火不相容。
“既然沒什麼好談的,那麼……”不知滄冥又想搞什麼陰謀,他的目光突然轉向小影,身上竟流露出一股殺氣。
“小心!”幻塵以爲滄冥要傷害小影,馬上大聲提醒,並且下意識地就舉劍刺向了滄冥。
“滄冥!”小影見到幻塵出手,馬上也驚叫了一聲,但是,她還是看到幻塵的劍生生穿過了滄冥的身體,一瞬間,小影愣在原地,只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
三個人在原地形成了一副奇異的畫面,時間彷彿也出現了片刻的縫隙,在這一剎那,周圍竟然靜得出奇。
不過,一切馬上又開始了正常的運轉,滄冥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接着,他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沒入自己胸口的劍,然後,他的手開始向外移動,就那麼很輕鬆地把那把劍移出了自己的身體,而他自己,自然是毫髮無傷。做完這一切後,滄冥再次瞬間消失了,空氣中只留下了他的聲音:“就算我站在你面前,你又能殺得了我嗎?”
看到這麼不可思議的景象,剛剛回過神來的小影再次感覺有點發蒙。而幻塵卻是鎮定自若地收回了劍,只是淡淡地自語道:“看來他的確是變強了。”接着,幻塵馬上又回頭詢問身後的小影:“你沒事吧?”
見兩個人都沒事,小影自然是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放心下來,她很輕鬆地回答道:“我沒事。”接着,她又把手腕放到幻塵面前——上面的紅點消失了,“我說過他不會害我的,你也看到他的本事了,如果他不是想和你合作,根本就不用來找你解決什麼恩怨,因爲你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幻塵這次倒是沒有反駁小影,他也開始思考,不過,當然不是因爲聽了小影的那些話,他只是在想:憑滄冥現在的本領,有誰能把他逼迫到這樣的境況呢,難道,真的是那個神又出現了?
小影見到幻塵似乎是開始相信了,馬上拋出了滄冥昨晚託付給她的那個問題:“幻塵,滄冥讓我問你,如果知道會有今天,你當初還會救他嗎?”
聽到這個問題,幻塵又不禁回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事。
……
十幾年前,幻塵和滄冥都還只是四五歲的孩子,不過,這時他們已經被當做是真正的戰士來訓練了。
雖然這兩個孩子對於國王來說都是血緣之親,不過國王對於他們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國王喜歡幻塵倔強的性格,而對滄冥魔靈的身份恨之入骨。
那個時候,國王經常把幻塵和滄冥放在一起訓練,其實他的目的,外人也是可以看得出的。惡魔族和暗魔靈的體質完全不同,在幻塵看來並不困難的訓練對於滄冥卻幾乎是致命的,國王正是想靠這些讓自己的幼子“不幸夭折”,這樣他便可以實現自己吞併魔靈族的願望了。不過,每一次訓練,因爲幻塵的幫助,滄冥最終都是安然無事,國王對此也是既氣憤又無奈,他也因此懲罰過幻塵很多次。
在幻塵和滄冥四五歲的時候,國王爲幻塵和滄冥安排了一場試煉,並計劃着藉機一舉除掉滄冥。
兩個孩子被放到了一個山谷中,裡面有一條恐怖的雙頭蛇,那條蛇在白天的時候會潛伏在洞裡,到了晚上便會出來覓食。國王對他們的考驗就是,他們兩個要在天黑前通過重重險阻到達山谷出口,那裡有一個事先設好的傳送陣,可以送其中一個離開,而剩下的那個,就只能陪巨蛇過夜了。
事情很明瞭,國王只想讓他們活一個。
山谷中,幻塵和滄冥並排而立,“我們又是對手了。”幻塵看着眼前比自己還要矮的叔叔,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我們不是一直都是對手嗎?”滄冥一邊冷冷地回答,一邊開始專注於尋找出口,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依靠規則取得勝利的,所以他只寄希望於尋找到另一個出口。山谷兩側的石壁垂直而高聳,在頂部形成了一線天,根本不可能飛出去,滄冥瞭解的眼前的境況後,馬上又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不想浪費任何的時間。
幻塵望着滄冥的背影,並沒有着急,他知道自己的速度比不上滄冥,但他也知道憑滄冥的耐力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兩個孩子在山谷中艱難地跋涉,當走到整個路程一半的時候,滄冥的體力已經快耗盡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輸,因爲母親告訴過他,他一定要活着,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使用什麼手段,他都一定要活下去。
幻塵很快便超過了滄冥,一路的障礙對於他來說似乎十分的簡單,終點已經在眼前了,他的勝利是毫無懸念的。但是,就在幻塵即將到達出口的時候,他又轉過了身,身後沒有滄冥的影子,如果他留在這裡的話,註定是要成爲怪物的點心了。
不知是受到什麼力量驅使,幻塵竟然又沿着原路走了回去,他在一棵樹下找到了精疲力竭的滄冥。
“就這麼一點路你都走不了嗎?”幻塵站在滄冥面前,似乎帶着一絲不屑。
“還說這些幹什麼,你的祖父大人不是早就盼望我死掉了嗎,現在他一定會很高興吧。”
“他可是你的父親,他爲什麼要害你?”
“呵呵,你還在掩飾什麼,這些都是有目共睹,你們一家人,恐怕都在盼望着我死吧。”
幻塵心裡當然也隱隱知道這一點,只是,他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祖父竟然是這樣一個人。“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幻塵還是大聲反駁了滄冥,然後,他咬咬牙,走過去一把拉起滄冥,把他背到了自己背上。
幻塵就這麼揹着滄冥,一步步向終點走了過去,連滄冥心裡也帶着一絲驚訝:“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你太弱了,”幻塵一邊向前走,一邊冷冷地回答着,“弱小的人總是需要別人的幫助。”
“但是,你也許會輸。”
“像你這樣弱的對手,贏了又有什麼意思?”幻塵依舊不停地向前走着,雖然他年紀尚小,但是他心中有明確的原則——一個人的成敗勝負不是由別人說了算的,只要盡力去做對的事,無論何時,你都會是一個英雄。
時間慢慢過去,夕陽將兩個人的影子無限拉長。幻塵終於一步步把滄冥背到了終點,他放下滄冥,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你,走吧。”
這下,滄冥更加地驚訝了:“你……”
“我說讓你走!”幻塵轉過身背對滄冥,語氣忽然變得異常堅定。
“爲什麼?你不是最討厭失敗嗎?”
“哼,我的輸贏,用不着你來管。”幻塵映着夕陽擡起頭,陽光把他的眸子染成了鮮豔的紅色,把的全身也染上了紅色,他緩緩開口,對着夕陽說道,“我的成敗,只能由我來說了算。”
“但是……”滄冥眼中竟然顯出了一絲黯淡,“也許,你會死的。”
幻塵輕輕哼了一聲:“你留下就能活了嗎?說這些廢話幹什麼。”
滄冥不再說什麼,他當然不會留下,幻塵想要的,是成全自己的心,而他想要的,只是生存而已。
當滄冥安全地離開後,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也將被黑暗吞噬。滄冥回到王宮,對着士兵驚訝的目光,神色卻是分外平靜:“你們的小王子還在山谷裡,如果你們不想讓他死的話,最好現在就讓你們的國王知道這件事。”士兵們對於滄冥的話絲毫不敢違抗,因爲王宮裡的人對於這兩個年紀雖小卻格外成熟的孩子都是存有一絲畏懼的。
做完通知後,滄冥馬上回到了自己母親的身邊,他做得也的確不錯,因爲當國王得知回來的是滄冥而不是幻塵後,他憤怒得幾乎失去理智,如果滄冥在場的話,肯定會直接被掐死。
國王派出所有的士兵去尋找幻塵,他無法想象幻塵該如何從怪物口中逃過一劫,這一天,征戰無數,從未知道恐懼爲何物的國王一夜未眠。
天色微亮的時候,士兵們進門後便看見自己的國王滿臉陰鬱,他們不禁心頭一緊,雖然他們要說的並不算一個壞消息,不過他們依然小心翼翼:“國王殿下……”
“什麼事?”國王盡力想保持平靜,卻還是忍不住又問出了口,“是不是,找到塵兒了?”
“是的,但是,他說他輸了,沒有臉面來見您。”
此時,國王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了,他已經顧不上其他什麼了,馬上起身催促說:“快點讓他進來啊!”
幻塵那小小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外,他在周圍士兵驚訝的目光中一路緩緩走來。此刻他滿身是血,但神情依然像往常一樣冷漠而驕傲,他左手持劍,右手中拖着的,沒錯,正事那條巨蛇的尾巴。幻塵把巨蛇的屍體扔在外面,獨自走進了屋,迎上了他祖父那驚訝的目光。
不過,國王的目光突然轉冷,他的聲音又帶上了威嚴:“你輸了!”
“是!”幻塵還是昂着頭,目光依然堅定。
國王嘆了口氣,喝退所有的士兵,才又對幻塵說:“你是不是故意輸的?”
幻塵還是很直接:“是!”
“你爲什麼要幫他,難道你不知道他是……”國王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對於他那個惡毒的目的。
“因爲他比我弱,他需要我幫助,所以我要幫他。”幻塵看事情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簡單而純粹,但這也讓他的祖父很惱火:“可是你自己也許會沒命,你根本不用這麼無私!”
幻塵卻輕輕答道:“真正強大的人,用不着以生命爲代價去救別人。”
國王實在無法再說別的,他只能在心裡嘆息道: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於堅持你心中的正義了。
當天,幻塵再次見到了滄冥,滄冥冷笑道:“沒想到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幻塵卻沒有理會他,依然很直接地說:“你還是逃走吧,再待在這裡,你早晚會死。”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你爲什麼要幫我?”
“因爲你沒幹壞事,不該死。”
滄冥又是一聲冷笑,不過,從那以後沒經過多久,滄冥果真離開了,他們也從此成爲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