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堡裡的第一頓正式的早餐是很平靜的,沒有任何的風波,但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情況卻變得很不一樣了。
晚上的古堡安靜得像一座墳墓,大廳裡點着昏暗的蠟燭,燭光映着牆上那些古怪的壁畫,這一切都顯得十分詭異,好像傳說中的妖魔鬼怪隨時都會從牆壁裡鑽出來。與其他的東西相比,滄冥那略顯單薄的身體和永遠溫和的笑臉格外令人放心,小影忍不住就坐在了他身旁。
桌上就像早上一樣,幾乎全都是素食,看來魔靈的那個外號實在是有失真實,他們根本就和吸血鬼扯不上半點關係嘛。
正想着,滄冥遞給了小影一個高腳杯,裡面的液體泛着絲絲的紅光——不過,就算是在昏暗的燭光下,小影也能看出來,那根本就不是血啊。所以小影很放心地接過那杯東西,她輕輕晃了晃,然後又聞了聞,沒有什麼味道,也看不出什麼特別。
“這是什麼東西啊?”
“你嘗一下就知道了。”
小影輕輕抿了一小口,但是沒有嚐到什麼味道,她於是又喝了一口,仔細咂了咂嘴巴,依舊沒味道,清淡得像白開水一般,只在最後似乎存有一點淡淡的甜味。小影很不解:“這是什麼?怎麼什麼味道都沒有啊。”
“它叫做‘回憶’,你的回憶是什麼味道的,它就是什麼味道的。”滄冥也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東西,眼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雖然一直都在盡力去遺忘,但有些事還是難以釋懷啊。
小影若有所思:“那,你的‘回憶’是什麼味道呢。”
“是苦的,還有澀,有辛,有酸,就是沒有什麼好的味道。”滄冥調笑似的說着,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這些都讓人很懷疑他說的話的真實性。
“真的嗎?”小影很是疑惑,說完,她突然拿起滄冥的杯子嚐了一口,又說,“和我的一樣,也沒有什麼味道啊。”
滄冥並沒有責怪小影的失禮,反而笑得很開心:“我的回憶是什麼味道,你怎麼能嘗得出呢。”
“既然它很難喝,你爲什麼還要喝呢?”
“因爲過去是無法改變的,不管是苦是甜,你都要去揹負它,這一點是誰也逃不掉的。”
小影低下了頭,她知道,滄冥一定也有她所不知道的過往,看來,自己似乎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啊,雖然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難過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話語中,那份深深的無奈可想而知。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小影只好做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然後安慰說:“雖然過去不能改變,但你現在可以開心一點啊,這樣等到‘現在’變成回憶的時候,回憶不就甜了嗎?”
很顯然,滄冥不像幻塵那樣喜歡找茬,他聽完小影的話,很溫柔地看着小影說:“嗯,你說得對。”
有了滄冥的肯定,小影覺得很開心,一時興奮,她不知不覺就補充說:“這樣的話,我們就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了,快點吃東西吧,吃東西最重要。”
滄冥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過頭,很奇怪地看着小影。小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滄冥纔是這裡的主人哎,自己在想什麼啊,竟然喧賓奪主,還跟人家主人說快吃東西,真是得意忘形了。想罷,小影很可憐地看着滄冥,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啊。
沒想到,滄冥突然又笑了:“你不吃東西,看我幹什麼啊,你不是說吃東西最重要嗎?”
小影撇撇嘴,終於開始自己動手,不過她可不敢太放肆,因爲面前的這位可不是星嵐啊,雖然他此時看起來很無害,但是誰知他會不會突然翻臉呢。小影就這麼小心翼翼地吃着嘴邊的那碟菜,並且心裡還在暗自思量着滄冥會把自己怎麼樣,不經意間,她發現自己面前的菜盤已經改變了位置,“只吃一樣菜,即使自己再喜歡,也還是會厭倦的,不如換換口味。”滄冥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還是那麼溫柔,很讓人安心。
接下來,小影發現滄冥會不時輕敲一下桌子,然後桌上的菜就會變換位置。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體貼,有些不習慣,也稍微有些顧慮,不過,最多的應該還是高興吧,也許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壞人呢,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吧。
晚餐結束後,滄冥只是打了個響指,桌上的東西便都消失了。這下小影明白爲什麼城堡裡看不見人了,因爲滄冥自己就可以解決日常生活中的各種問題。
“你現在是想會房間休息呢,還是想再陪我一會兒呢?”滄冥很好心地徵求小影的意見,小影想了想說:“回去也沒有什麼事,我倒是很像聽你講故事呢。”
“講故事?”滄冥笑道,“你想聽什麼故事?”
小影很像知道滄冥自己的故事,但是,揭人傷疤是不好的,更何況她還不瞭解他,所以小影又改口道:“不如說說你爲什麼要留我在這裡吧。”
“這有什麼好說的嗎?是你自己要留下的啊。”
“什麼……”小影沒想到滄冥會來這麼一句,感覺有點摸不着頭腦,是自己要留下的嗎?
接下來,滄冥又很無辜地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想留在這裡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啊。”
小影有種吐血的衝動,打死她她都想不到滄冥會是這個回答,於是她又試探道:“那我真的走了啊?”
滄冥依舊很無辜:“好啊,請自便。”
小影徹底沒轍了,聽滄冥的話,好像是自己非留下來不可的樣子,但是……如果真的走了的話,她就沒有機會知道滄冥的事了,哎呀,他是不是算準了自己不會走啊,小影心裡真的很憋屈啊,可她又確實是捨不得走,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不走的話似乎又太沒面子了。
小影眼珠轉了轉,然後安安穩穩地坐着,帶着比滄冥還要無辜的表情說:“我是想走啊,但是我怕我還沒有出門,就會被你……咔嚓……”說着,小影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滄冥驚訝道:“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啊,如果我要對你不利,也不必等到現在啊。”
“那可不一定……”小影眼裡帶着一絲狡黠,突然笑道,“明明是你逼我留下的,你都能說成是我自願留下的,你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啊。”
“這……呵呵呵。”聽完小影的話,滄冥突然也笑了。小影趴在桌上,嘴角輕輕揚着,帶着一絲調皮,瞥了滄冥一眼。同時,滄冥那充滿神秘的紫色眼眸也轉向小影這邊,接着他帶着一絲戲謔說道:“我怎麼敢把你怎麼樣呢,我實在想象不出,同時與惡魔和精靈爲敵,我該怎麼活下去啊。”
聽到這裡,小影突然嘆了口氣:“不會的,我根本就沒那麼重要,你看,現在幻塵也不管我了。”
“如果他真的會丟下你不管的話,他也就不會被我抓住了。”說罷,滄冥又不緊不慢地向小影解釋了幻塵被抓的經過。
“他也真夠傻的啊。”小影忍不住感慨。
“那你呢,你不也一樣傻嗎。”滄冥笑道,“你若不傻,又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是不可能不管他的。不過……”小影又一次疑惑地看着滄冥,“如果我不來的話,你真的會把他……”
“這一點,還真的很難說呢。因爲,我從來不會去假設,對於我來說,世上只有已經發生的事和註定要發生的事,是不存在什麼‘如果’的。”
這話讓小影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不要說得這麼嚇人好不好啊……”
“嚇人?”滄冥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還有更嚇人的,想不想聽啊?”
小影感覺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有,有什麼啊?”
“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精靈國的人會知道你在惡魔國呢?”
“這還用說,幻塵又不是喜歡保密的人……”
“那樣的話,他們應該知道你實在王宮裡啊,又怎麼會跑到城裡去找你呢?”
“你的意思是……”
“因爲有人告訴他們應該這麼做。”
“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你沒有失蹤,我該怎麼去騙幻塵呢。如果我沒有捉到幻塵,你又怎麼會乖乖留在這裡呢。”
“可是,如果你只是爲了抓我,上次的時候就完全可以啊,根本不必等到現在啊。”
“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也需有因,世上的事都是環環相扣,如果沒有恰當的時機的話,是沒辦法達到我想要的結果的。試想一下,如果當初我把你強留下來,你還會這麼和我坐在這裡聊天嗎?”滄冥意味深長地說完這麼一句後,小影也徹底愣住了。
“你……好可怕。”小影只能用這麼一句話來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難道眼前這個人真的可以洞悉世上所有的事?
看到小影的表現,滄冥突然發出一陣頑劣的笑聲:“這些話,你真的都相信?”
面對着滄冥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小影一時蒙了,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都是騙我的?”
滄冥笑而不語。小影於是不滿地小聲說:“騙子。”她覺得自己真有點搞不懂他了,應該說,自己從來就不懂他吧,現在突然感覺他有點像算命的“半仙”,都是信口胡說罷了。
滄冥似乎聽到了小影的話,他依舊笑得很頑劣:“如果我不是這麼會騙人的話,幻塵又怎麼會上當呢。我想,騙人應該是我最強的本領了吧。”
小影已經徹底無語了,不過,滄冥這個樣子比他神秘兮兮的時候可愛多了。
接下來,小影還是有很多事想知道,滄冥似乎是看出了小影的心思,於是開始下“逐客令”:“時間也不早了,你是不是想回去睡覺了呢?”
經過了剛纔的一番談話,小影以爲自己已經很滄冥混得差不多了,所以她很實在地回答:“沒有啊,我還不想睡呢。”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挺有趣的人,小影還真有點捨不得走呢。
但是,事實是,滄冥現在根本沒有把小影當做是自己人,他見小影不想走,便笑道:“你不想睡嗎?正好我這裡有一種藥可以讓人很想睡呢,你想不想試一試?”
小影這時才反應過來,她一邊爲自己的反應遲鈍和自作多情感到懊惱,一邊慌忙說:“不用不用,我睡眠一向很好,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完後,小影趕快開溜了,她知道,滄冥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且不說這一切是不是源於他的設計,就光憑他對自己的行蹤瞭如指掌這一點,那也是不能小瞧的。看來,以後的日子未必會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