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追皺着眉頭,努力想着,一點一點的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小澤英雄的東西,全都說給白澤聽,隨後又話題一轉說起來了衛老爺子。
“衛老的父親是中央警衛團的元老,劍術是受過民國時候劍仙李景林指點的大家,傳到衛老這裡,劍術之高明,已經青出於藍。據說在七十年代初的時候,他陪同首長曾經去過一次泰安,夜登泰山時,驚起宿鳥一片,他一劍就削落了九隻鳥的翅膀,令首長嘆爲觀止,譽爲和唐朝裴將軍一般的人物。風光一時無兩。況且,他老人家練得是武當內家對劍,最善實戰,單說劍術應該還要勝過小澤英雄一籌,不過老人家到底是年紀大了,真要打起來,除非是一招就分出勝負來,否則拖得時間越長,勝算就越小。”
白澤想了一下,隨後也點了點頭。的確,老不以筋骨爲能,不管是什麼人,只要還沒有真正打破自身的極限,成爲像木道人那樣的存在,體力肯定就會隨着年紀越來越大而不斷減弱。
武術界中的一些名宿,不論是練劍的還是練拳的,只要體力一不行,事實上實戰就已經不行了,這是自然界的規律,和人本身是沒什麼關係的。不過像是衛老爺子這樣的劍術高手,雖然不能像年輕時候能打了,但畢竟一生中經歷的實戰太多,經驗豐富到極點,真要暴起殺人,凝聚了所有的精神氣力和畢生的信念,一擊之下,所能發揮出來的力量肯定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很少有人能夠倖免。
正是因爲知道這個原因,所以郭追纔會有這麼一說。
“日本的劍道,從戰國時代一直髮展到現在,中間沒有斷層,歷代以來武士衆多,又融合了最偏激的武士道精神,所以在現在的日本武術界。劍術高手實在有很多。其中最有威望的劍術大師應該是首推新免家的‘新免五次郎”不過他的年紀比衛老還大十幾歲,快一百歲的老人了,能不能用的了劍還是兩說。但是新免家是日本著名的劍術世家。這一家的祖先就是日本歷史上最著名的劍客之一,宮本武藏。所以時至今日,新免家也算後繼有人,家族裡高手層出不窮,其中有一個叫新免信玄的,四十五歲,修習二天一流刀術。劍術之高明也一直都壓了小澤英雄一頭,被稱爲全日本排名第二的劍豪。”
說話間,郭追又把自己知道的有關於日本武術界的一些現狀,都一一說了說出來,令白澤聽後,着實長了不少見識。
在日本的劍道修行中,歷史上只有至強者纔會被冠以“劍豪”的尊稱。這樣的劍術高手,必然都是經過了世間最艱苦的修行。又曾經殺生無數的人物。不管是技藝還是精神,全都達到了一個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象的地步。這個新免信玄能在四十幾歲的年紀上,力壓小澤英雄。顯然也是個驚才絕豔般的人物。
“能把這兩個人又壓住一頭,那排名第一的,又是什麼人?”白澤心中念頭一動,臉色淡然的又問了一句。
他雖然沒有刻意的去研究過日本的劍道,但天下劍術,攻伐一體,說到底這裡面所蘊含的道理卻還都是一樣的。白澤被木道人耳提面命,指點劍術三月有餘,雖說現在練習的時間還不長,但到底是曾經親眼目睹了老道那神乎其神的劍術。眼光心性早就超出了一般人不知多少。
所以,儘管郭追說的‘熱鬧”他心裡卻也始終平靜的很。
練功夫的人,尤其是練劍的人,要是不能練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性情來,那以後的成就肯定也是有限。不會有太大的出息。
劍主殺伐,本來是赤裸裸的人間兇器,一劍在手,註定就要忘卻除劍之外的一切,非如此不足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也只有這樣,纔會在和人鬥劍的時候,心思清明,如有神助,而這和對手的劍術高明與否其實是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只是一種心態。
一種高屋建瓴,俯視一切,戰無不勝的心態。
這種心態在中國的劍術中還有一個說法,就是“劍心”。
“現在的日本武術界,除了有數幾位碩果僅存的老一代高手之外,真正能打能拼,有足夠的實戰經驗的一流武術家,少說也有七八十位,但其中最引人注目,從小到大憑着手中一把劍,走遍全日本挑戰各方高手,歷經大小五百餘戰,卻從無一敗的,就是柳生世家的大劍豪柳生齋。聽說此人,自幼學劍,練習家傳的新引流劍術,十幾歲大成之後,又學習各種劍術技法,每每與人拼殺過後,還要和人交流三天,各取其長,現在已經有四十多歲,據傳他的劍術早已進入了無刀勝有刀的境界,可以棄刀不用了。這個人一生癡迷劍術,畢生未取,是個把生命都獻給劍術的人。”
“哦?可以棄刀不用了?”白澤眼睛一亮,下意識的就問了一句:“你去日本的時候,見過這個人麼?可曾見過他和人交手?”
其實郭追話裡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了,他對於這個柳生齋的瞭解,大多都是建立在聽說和據說這一類傳言的基礎上的,如此一來兩人很明顯就應該是沒有見過面的。但白澤現在已經被郭追說的話引起了興趣,心裡急於要證明自己突然冒出的一個想法是否正確,所以連他自己都發覺他剛纔的一句話,是多麼的多餘。
練劍的人,練到最後連自己手裡的兵器都放下不用了,手中明明沒有刀,卻勝似有刀,這種境界似乎也只有在武俠小說裡能夠看到。但事實上如果摒棄了一切不合理的誇張和文學渲染之後,這種境界在劍術裡就是所謂的“人劍合一”。
不是最基本的人劍一體,而是真正的人劍合一!
在白澤的記憶中,也只有當初木道人在指點他劍術,施展馭劍術,於百步之外,合身一擊,碎裂銅人的那一次,而那幾乎已經就是袁公劍術中“形劍”的巔峰了。技近乎於道。
雖然柳生齋的這種類似於“棄刀不用”而“人劍合一”的境界,只不過是形劍中施展百步馭劍術的基礎,但毫無疑問的是白澤現在的劍術還遠未達到這個地步。
“一個日本人,居然能把劍術練到這種程度。難怪要被稱爲日本第一了!!”這個消息,對於白澤顯然是個警醒。這個世界實在太大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功夫練到他這種地步,固然是少之又少,但這不代表就沒有。
日本的武術界向來和中國一脈相承。誰又能知道在如今的日本擁有多少來自中國的武道精髓呢?
對於白澤意外的失態,郭追倒是沒有太過在意,只是搖了搖頭:“柳生齋是個劍癡,一生之中,除劍之外,再無所求,三十六歲之後就開始在家族裡閉門不出了,另外我還聽說。他頭些年曾經受到了日本天皇的邀請,要他去做那些皇子公主們的武術老師,就是不知道他答應了沒有。”
日本的政治體制和歐洲的一些國家差不多。都是君主立憲,雖然保留了皇室,但皇室本身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權力,只是作爲一個國家的精神象徵而存在。不過,這也讓日本的皇室家族有了更加充裕的時間,進行自身的發展和教育。
現在的日本皇室,每一個皇子和公主都要接受許多方面的教育,除了禮儀和傳統之外,武術也是其中之一。相比之下,倒是中國實行的更爲徹底。別說皇族,就是世家也不多見了。有的也是建國後的新興家族。
“不過,我雖然沒見過柳生齋的面,但是我又一次去日本執行任務,卻和柳生家的另一位劍道高手柳生晦明交過手,他的劍術在柳生家中青年一代中應該排的上前七名。”
“哦。這倒是個難得的機會。你空手,他用刀?”白澤的精神一震。有了一些興趣。
“說起來也有些慚愧。”郭追嘿嘿笑了一下,“這個柳生晦明是日本情報課的課長,那一次也是我行動時漏了馬腳,被他帶人找上門來,結果不得已才進行的死戰。他的劍術十分高明,我和他遊鬥了足足有十多分鐘,最後才找到機會,拼着捱了一刀,他才被我用虎形劈爪,一掌拍碎了腦袋,但那一次我回國以後,也養了兩個月的傷,算是兩敗俱傷吧。”
高手搏殺,生死只在瞬息之間,郭追和人一口氣打了十幾分鍾才結束戰鬥,這已經是相當慘烈了。尤其是對手還手持利刃,一寸長一場強,日本的劍道,驚險凌厲,最善近身纏鬥,動則就要分出生死來,很是不好對付。
好在形意拳的打法硬朗,剛猛絕倫,五行十二形,打的都是內家真勁。雖然郭追是赤手空拳,但拳法如槍,用的卻是戰場上的槍術,打人時中宮直入,是一門最適合實戰的內家拳法。
但話又說回來,赤手畢竟是赤手,正如同義和團刀槍不入的神功神打,永遠擋不住帝國主義的火繩槍三段攢射一樣。
和精通兵器的高手打起來,練拳的人先天就吃虧。
郭追的形意拳功夫,白澤是親身領教過的,雖然沒有在打鬥中見識過他的那一招虎形劈爪,但只要想想,就也知道這一招肯定是他壓箱底的絕招,出手如虎撲,必然是暴烈無比。
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爪,劈碎了對手的腦袋。少林寺的心意把,練起來夾石成粉,一把撲過去,磨盤都要粉碎,這種至陽至剛的力道,實在和形意拳同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