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冰峰要塞和怪物獵人的事情,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我的建議是你留在伏藏鎮,我將午夜留在你身邊,這樣你就可以隨時召喚我。”費奇單獨找到夏妮,對她說道:“冰峰要塞的人對我來說就像是親人,聽特隆的口氣似乎大家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們看到我會將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我就有機會真正解決問題。”
“我懂了,我帶着午夜留在學校裡。如果我很想你了,真的可以召喚你回來嗎?”
“可以。在同一個世界,返回座標的計算會簡單很多,理論上你可以更頻繁的召喚我。不過……”費奇壓低聲音說道:“我的身體依舊是魔鬼,召喚我會讓我散發魔鬼氣息的。在地獄裡這點氣息沒什麼關係,但是在教會所在的區域,還是小心爲妙。”
身爲魔鬼就是有這種不方便,不過比人類更強的力量、敏捷、洞察力和體質卻也是實實在在的福利,更不要說可以飛了。如果這一次在落日山脈遇到什麼怪物,能夠飛行這一條可以讓費奇在戰鬥中有更多的選擇——當然,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在衆人面前亮出翅膀來。
剛剛出現就要出發,意見最大的還是魔法學校的學生們。根據麗茲的彙報,已經有學生能夠施展最簡單的發光魔法了,而且每一個學生都至少完成了法力軌道的構建,因此全員施展魔法的情景指日可待。學生們都想給費奇校長“表演”一下,而麗茲也想對費奇表示祝賀。不管是八目族的符文法術還是真理雷霆女神教會的牧師,從沒有學生能夠全員學會施法的。
費奇現在顧不上慶祝,也暫時沒有心思考慮爲什麼魔法的教學效果這麼好。他能做的,不過是匆匆佈置好一大堆作業,然後騎上馬與特隆一起出發。外面雖然有積雪,但長期以來重視道路交通的做法有很好的效果,至少從伏藏鎮到科林伍德的道路騎馬可以通行。
這種環境下,馬不敢跑起來,所以費奇和特隆還能對話。“現在沒有別人了,能詳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從那隻突然出現的怪物開始說嗎?好吧,不過戰鬥的部分我就不講了。”特隆每說上一兩句就停一會兒,一半是在回憶,一半是在組織語言。“那隻五個頭的怪物有着非常強的恢復能力,因此我們不敢放它慢慢治癒傷口。一路追蹤它的足跡進入山中,隨後利用一個窄小的峽谷困住它。經過嘗試,我們發現酸能夠抑制它的傷口恢復。靠着這個發現,我們終於將它殺了。”
絲西娜隨後建議將這怪物完全剖開,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種類,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贊成。他們將怪物大卸八塊,並將看起來很重要的心臟、頭顱、肝臟都拿了回來,還將骨骼拆碎、血放光,一把火燒成了灰。沒有生物能在這種情況下重生,即便可以的話也會是在心臟、頭顱和肝臟所在的地方發生,帶回來正好可以監視警戒。大家以爲這件事就結束了……
“拉姆斯登首先發現了問題:那些帶回來的內臟並沒有正常腐爛,而是一直保持最初的狀態。這個異常情況……”
“等等,我不是想問那怪物或者山裡的光是怎麼回事,我只想知道大家爲什麼會吵起來,還發展到快要打起來的程度?”
特隆噎了一下,用力嚥了一口氣,調整一下後才說道:“絲西娜和莫姆認爲山裡面出了大事,必須去看看,但是凱列認爲山裡太危險,而且冬季進山必須得有主持牧師的同意才行。然後絲西娜……她說你反正不在,不表示反對就等於默許。凱列教官那麼認真的性格怎麼會同意呢?於是就吵起來了。”
“特隆,你怎麼看?”
“我?我覺得大家純粹是閒的。”特隆歪歪頭,說道:“說實話這兩年的確沒什麼事情。道路在修建,越來越多的野地經過開荒變成農田、村莊,怪物都遠遠躲開。而且現在外面還有精靈遊俠和獵人到處巡邏,已經用不上怪物獵人了。”
“是不是覺得自己越來越不重要了?”
“對,是有這種感覺。外面的人已經不需要我們保護,那麼我們就只是在城堡裡混吃等死。費奇,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原來枯燥的例行巡邏都變成了受歡迎的工作。說句不好聽的,有任務出去一趟,就好像從監獄裡放出來一樣。”
特隆用一聲嘆息結束了自己的話,費奇也沉默了。自從模範領成立起來之後,各個領主都很注意自己領地內的安全建設,願意爲此花錢。嗅着金幣味道而來的僱傭兵以及冒險者將這裡的“怪物生態”連根拔起,怪物獵人們的確沒什麼事情好做。
怪物獵人們有着更好的作戰經驗、更豐富的野外知識,這誰也沒有疑問,但他們無法離開自己的職責範圍,因此不能像僱傭兵一樣有一個很大的“捕獵範圍”。隨着模範領環境越來越好,怪物獵人將會被慢慢困死。
“等一下特隆,我是流放到冰峰要塞去的,你們都不是啊!我不是把空白的任務書都留在冰峰要塞了嗎?你們想要出任務自己寫上然後自己出去就好,幹嘛等我?”
“主要是怕沒有照應。如果發生了緊急的情況而大家不在怎麼辦?過去雪鴞大人在冰峰要塞,大家都有主心骨。現在只有一疊疊你簽了名的白紙,這誰能安心?”
“唉,怪我,攤子鋪得太大了,分身乏術。”費奇咬了咬嘴脣,說道:“我個人覺得,咱們冰峰要塞的人還是要走出來,只是要找個比較合適的方法。你覺得到米納斯伊希爾來如何,或者乾脆來魔法學校好了。”
“出來幹什麼呢?”特隆嘆了口氣:“我一直以爲騎士很好當,可是試了試之後發現自己還是有太多不會的東西。那些規範、制度和家族的知識讓我一直頭殼疼。連上馬的動作都有要求,這不是折磨人嗎?”
“你是被騙了吧?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那麼多……算了,我就算知道也從來沒照着那個做過,別以我爲標準。”費奇想了想,說道:“但是我還是覺得你被耍了。一般騎士不要求那些,又不是皇家近衛騎士,不需要跟着國王或者大主教出行,怎麼上馬那是自己的事情。你去找誰參加騎士訓練的?”
“沒事兒,我暫時不想再去了,先把咱們要塞的事情解決了吧。”
“是啊……”費奇用力點了點頭。
他們在雪地中騎行,到達科林伍德後將馬留在驛站,然後開始步行上山。山上的積雪非常鬆軟,踩下去一直埋到大腿根,不過在氣元素繩索麪前這都算不得障礙。一個拉一個拽,他們從懸崖峭壁直接向上爬,冰峰要塞近在眼前。
只有親眼看到才知道之前的怪物對要塞造成了多大傷害。大約六分之一的城堡直接塌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從塔樓頂端一直延伸到底,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般。中部和外部的城牆也塌了不少,原本的馬廄整個消失,只餘下從雪裡冒出一個尖尖角的木頭殘骸。
基普林老人原來特別喜歡在三層的平臺上看着庭院,現在老人離開了,那個平臺也犧牲在戰鬥中。費奇看着那個缺口,怎麼看都像是一塊醜陋的疤,在城堡的臉上,也在自己心上。他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然後從城牆的缺口直接翻進去,甚至都沒有想要去敲門。
“他們應該在大廳那邊。城堡的那一側受到的損害相對較小。”特隆說道。
“朋朋沒有給我說這次戰鬥的損失有這麼大。你看看要塞都變成這個樣子了!”費奇用力一推城牆,一塊磚頭便被推了出去,沿着山崖掉落,墜入雪中消失不見。
“誰!”從城堡四樓傳出一個聲音,然後就看到凱列露出頭來,鬍子拉碴,手裡還拿着一把重弩。“特隆你小子跑哪去了?費奇!你們怎麼從那裡上來了?喂,大夥兒,有人來了,都活起來!”
都活起來?難道之前大家都處於“半死”的狀態嗎?費奇從凱列教官的話中聽出了一些東西,而當大家聚齊之後,他感到一種淡淡的隔閡,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抱歉,我這麼久也沒回來,空頂着一個主持牧師的名頭,什麼事也沒做。”費奇先向大家道歉,“說實話,在基普林老人去世後,我一直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也沒有做好成爲主持牧師的準備。而我的……”
“你別說了,我們不想聽你道歉,更沒有以聖人的標準來要求你。”絲西娜手指轉着匕首,帶着嗡嗡的響聲。“莫姆給我們說了,你在山下的確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在山上……誰把你叫上來的啊?特隆沒有這個膽子。”
“我。”賈爾斯開口說了一個字,然後又閉上了嘴巴。
“行,你上來也不是沒用。我們覺得山脈裡面的光很可疑,想要去看看。凱列就把我們的裝備藏起來,這分明是找事兒!”絲西娜一生氣,臉上的疤痕都變得可怕起來。“從來沒想過怪物獵人裡面還能出現小偷!”
“在這種天氣下進入落日山脈就是找死!動物們全走了,你根本沒法補給食物。靠什麼活着?只靠揹包裡的那點東西?”凱列不甘示弱:“照你的臭脾氣肯定不服氣,硬撐着也要往前走。然後呢,明年開春我們從雪地裡給你挖屍體?”
“屍體?你這個臉比石頭還僵化的傢伙!是不是整天待在冰封要塞裡,你的探索精神也被冰封住了?現在沒有小學徒讓你吼來吼去,於是就朝我來了對嗎?”絲西娜一把抓住翻飛的匕首:“不如咱們兩個打一場,誰贏了誰說了算如何?”
“如果那樣的話,不如和我打一場啊!你們一起上也行!”費奇吼了一聲,聲音如同雷鳴一樣在大廳內迴盪。他臉上的幻術一陣顫抖,臉皮如同浪濤洶涌,顯然是氣壞了。“來啊!看來真的是火氣沒處發泄了哈?你們最好拿出全部本事來,將我當成個怪物來打。不需要你們將對方想象成敵人,我可以正經八百的做你們的敵人。來吧,戰個痛快啊!”
“我不和你打,”絲西娜被費奇嚇了一跳,說完之後又看看凱列:“當然我也不和你打。”
費奇上前一步,捏着拳頭,不知道該往哪裡安放:“真是見了鬼了!這裡是怪物獵人的大本營還是原始人的洞穴?比武決定誰對誰錯?這真是個好規矩啊!真先進啊!此處應有掌聲啊!你們是遵守女神教義的人,或者已經退化成了獸人?”
“呃,獸人不比武,比武的是地精。”拉姆斯登顫抖着舉起胖手,半是嘀咕,半是提醒地說道。巫瑪瑪趕緊給他腳面上輕輕來了一腳。
“我當然知道!我這是被氣糊塗的!”費奇翻了個白眼,不過氣氛也慢慢緩和下來。“我比你們來的都晚,我在這裡呆的時間最短,我甚至沒和你們其中幾個人共同生活多久。你們或許不相信,如果我算是獲得了一次新生機會的話,那我的童年就相當於是在這裡度過的。”
“哈?”這一次,所有人都搞糊塗了,只不過有些人表現出來,有些人仍舊保持嚴肅或者無表情。
“受法術影響,最近我情緒容易激動。我……該死的,我沒法像基普林老人那樣領導和關愛你們,我只能解決問題。如果有危險,就把它剷平;如果有怪物,就把它砍死;如果有疑難,就把它處理掉!我只能做到這些,我盡力做到這些,行不行?!”
或許是因爲費奇提到了基普林老人,大家終於慢慢冷靜下來。絲西娜歪了歪嘴,說道:“行,只要能解決問題就行。我的意見是那個發光的地方必須得去看看。”
“知道了,凱列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了。你們兩個,一個的觀點是要去看,一個的觀點是現在的環境條件不允許去看。我就奇怪了,兩個鬧什麼矛盾呢?一個是方向問題,一個是方法問題。只要解決了方法,難道凱列還會攔着你冬天裡出去嗎?”
“終於……”一向沉默寡言的賈爾斯雙手拍了一下,然後道:“見到清醒的了。費奇,兩件事。”
“說吧。”
“一,今年沒遊魂。”賈爾斯眯着眼睛,聲音平穩地如同山中深潭。“二,他們沒注意。”
“我注意到了。”拉姆斯登又舉起了手,並且擡起一隻腳避免被巫瑪瑪踩上,但是他另一隻腳被踩了。
“沒注意到這件事的人有誰?”費奇問完,左右看了看,然後發現特隆、絲西娜和莫姆用手拍了一下自己。“好吧,這又是一件反常的事情,讓我……我想先聽聽注意到這件事的人有什麼想說的。”
賈爾斯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什麼可說,凱列皺了下眉,差不多算是從鼻子裡哼着說道:“遊魂是每年都進行的任務,怎麼能不注意呢?”
“我一直想看看遊魂是什麼樣子的,所以記住了。”拉姆斯登嘿嘿笑着說道:“巫瑪瑪估計是聽我說的比較多,所以也記住了吧?”
毫無疑問,他又被巫瑪瑪打了一下。這種打鬧只是兩個人開開玩笑,費奇並不會過問,他只是在想遊魂不出現以及落日山脈神秘光芒的問題。“我現在想去看看落日山脈的光,誰能帶我去嗎?”
特隆愣了一下,他臉上的疑問不像是作僞:“咦,你沒看到嗎?在咱們爬上來的那個地方就能看到發光的啊!”
的確是沒看到。大夥兒帶着費奇來到城牆上,然後指着差不多正西的方向。“瞧,現在還在發光呢,就在那座尖頂山的旁邊,你看到了嗎?”
“沒有……”費奇不僅用自己的雙眼,還用上了鷹眼冥想術,結果什麼都看不到。他想到自己欲魔具備看穿幻術的能力,或許那裡的光是某種幻術,因此自己看不到?很有可能。如果是幻術的話,慢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甚至影響了他們的情緒,導致一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遊魂未出現的問題。嗯,這個邏輯看起來很完善。
“我來用魔法試試。”費奇一邊說,一邊從背後取下逗貓棒。就在他抓到逗貓棒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山裡奇怪的光。
那是紅色和藍色互相混雜在一起的微光,有點像是極光,只不過是在地面附近飄飄蕩蕩。那光芒一看就讓人覺得可疑,並升起“肯定出什麼古怪事情”的念頭。費奇鬆開逗貓棒,遠處的光消失了;重新握住逗貓棒,光又出現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拿不拿法杖和遠處的光有什麼關係嗎?”費奇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逗貓棒可以作爲施展魔法的媒介,增加施法的速度,但只是抓着它的話,逗貓棒不過是根特別結實的手杖而已。(對此逗貓棒做出了(⊙﹏⊙)的表情)
放開逗貓棒,費奇直接用手臂的魔法矩陣施展法術,雖然速度慢一些,但是法術效果是一樣的。他接連使用了好幾種偵測咒語,隨後發現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只有他握住逗貓棒並能看到那些光的時候,他才能偵測到那裡微薄的法力波動。只要他看不到光,偵測法術也會是一片空白。
“由於那片光距離實在太遠,我只能分析一部分法力波動。首先確定那不是幻術,而是一種混雜法術,包括某種召喚法術,或許還有空間法術的感覺。我需要離得更近些才能進一步判斷。”費奇對衆人說道:“不管是召喚術還是空間法術,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而且我完全無法解釋爲什麼那光對我來說時隱時現的……對了,你們能夠確定之前的那個怪物就死在光芒之地嗎?”
“光芒之地?這個名字……算了,這都是不重要的事情。”絲西娜嘀咕了兩句,然後點點頭,大聲說道:“對,確實是在那個地方。距離這麼遠,可能會稍微有點誤差,但是最多差上半座到一座山。”
“遊魂沒有出現,落日山脈現在又有這種奇怪的光,再加上突然出現的怪物……這些不尋常的事情一起出現,如果選擇視而不見那就是愚蠢的瞎子。所以,咱們肯定要去那塊地方調查一番。凱列,將東西都拿出來吧,這次必須全副武裝。”
“那你必須先解決補給以及大家怎麼過去的問題。不解決這個,你就是將我除名或者殺了我,也不可能拿到東西。”
“傳送過去。”費奇對凱列說道:“將要塞的法術符文工具都拿出來,我來製作一個定向的傳送陣,先將大家的補給發射過去,確定沒事兒後再傳送人。用足夠的補給在前面建立一個行動營地,這樣至少能確保不會凍死餓死。甚至帶夠充足的法術符文材料,我還能做個返回的傳送陣。凱列,如果我做到的話,這個辦法怎麼樣?”
“傳送?行,費奇我相信你,我沒意見了。”凱列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咱們是不是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對,大家分頭準備,我要看看符文材料還剩下多少,然後算一算傳送的重量上限……這都是我的事情,你們做好最充足的探索和戰鬥準備。”費奇想了想,接着說道:“賈爾斯,探索準備你來負責;絲西娜,戰鬥準備你來負責;凱列和莫姆幫我製作法術陣以及準備前進營地的事情。特隆,你記得一會兒帶我去看看之前死去怪獸的屍體殘片;巫瑪瑪和拉姆斯登,送信的渡鴉是你們在管對嗎?問問其他要塞,他們對落日山脈的光有什麼看法,他們有沒有看到遊魂,以及有沒有遇到被遊魂驅趕的動物遷移潮。”
“嘿,這種感覺纔對,是不是?”絲西娜將手肘放在莫姆的腦袋上,悄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