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鳳骨,她心虛的不敢讓巫霞和巫星一探究竟。
這,間接讓秦皇后對有鳳骨的女人,從心裡底產生恐懼。
所以,她恐懼梅儒人,她親耳聽巫霞說過,當年隨晉王入宮赴宴的梅儒年紀雖小,骨骼還未長成,卻帶着真正的大貴骨相,貴到,定爲一國之後。
而眼前的李青慕,是一個同梅儒人長着三分想像的女人。
秦皇后在理智上告訴自己,身爲大順公主,身份無比尊貴的李青慕,根本不可能是當年王府裡那個身份低賤的啞女。
可芸容華的言之鑿鑿,讓秦皇后的心底一次次滑過心驚,她,擔不起一丁點的失誤。
巫星走了,她想確認李青慕的身側,只能靠那道曾經橫在梅儒人眉心的疤。
李青慕仰着頭,看着秦皇后眼中滑過的種種情緒,暗暗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如果是在一年前,李青慕一定會將秦皇后按在她眉心的手打下,然後跑到建寧帝的身後躲起來。
可一年後的今天,她不怕。
“近日真是悶熱。”秦皇后看着李青慕,臉上露出柔柔的笑,手上的力度不大也不小,“妹妹的額上出了一層細汗,花鈿都被汗浸得……”
“歪了嗎?”李青慕挑眉問。
向後微一仰頭,李青慕的額頭與秦皇后的手指輕拉開距離。李青慕將自己白皙的手指撫在了眉間,笑道,“出來時略匆忙,是沒貼好呢。”
說罷,將美眸遞向了建寧帝,笑盈盈的。
秦皇后一愣,收回自己點在半空中的手。她糊塗了,她竟然忘記了建寧帝就坐在一側。
這一年來建寧帝同李青慕數次同眠,他不可能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如果她真的在這時候揭露出李青慕的真正身份,會將自己推到進退兩難的境地裡。
這裡面,涉及的事情太多了。
“沒貼好嗎?”建寧帝收到李青慕的目光,對李青慕一揚手,笑道,“到朕裡來,朕看看。”
李青慕低頭稱了聲是,趁機從秦皇后的身前走開。起身的一瞬,她看到秦皇后的眼中滑過不甘和無可奈何。
來到建寧帝的身前,李青慕將手遞給建寧帝,讓建寧帝拉着她坐下。
建寧帝靠近李青慕的額頭細看,將帶着劍繭的手指撫到李青慕的眉心上,笑道,“的確是汗溼了,這夏日,真是太熱了。”
李青慕彎眸一笑,躍過建寧帝的肩膀,看到秦皇后已恢復了淡淡的笑顏。
“貼不住了,拿下來吧。”建寧帝手指微一用力,將花鈿從李青慕的眉心拿了下來,笑道,“朕的昭月,不貼花鈿更漂亮。”
說罷一側身子,將李青慕的臉露出來,對秦皇后道,“皇后,你說是不是?”
秦皇后的目光在李青慕飽滿白皙的額頭掃過,神色一頓。隨即,秦皇后的眼中露出舒心的笑意,輕輕點頭,“昭月妹妹額頭飽滿,不貼花鈿,更漂亮。”
如今,眼前這個刁蠻公主眉心無疤痕,這足以證明她不是那個孤女。
秦皇后突然對巫星的離去想明白了,巫星一定也是確定了眼前之人沒有鳳骨才放心離去的。
唯一的不足處,是巫星沒有同她說一聲,讓她白白爲此擔心了一個月。
李青慕低頭害羞的笑道,“皇后娘娘謬讚了,臣妾自小便在眉心貼花鈿,已成習慣了……”
秦皇后心底的疑慮被打消,看向李青慕時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絡,“妹妹長着傾城之貌,無論是怎樣,都漂亮。皇上喜歡,本宮也喜歡,若有一日再能誕下位皇嗣,本宮就更喜歡妹妹了。”
“何着,皇后娘娘喜歡的不是臣妾……”李青慕輕晃建寧帝的手,撒嬌道,“皇上,您看皇后娘娘,她就會打趣臣妾,自己都不爲臣妾們做表率……”
建寧帝回頭,看着秦皇后問道,“皇后,昭月說的沒錯,你……”
秦皇后臉紅了,將目光看向玉夫人,笑道,“玉姐姐,你看昭月妹妹,越發的大膽了,竟是與皇上一起打趣起本宮來了……咦?”秦皇后柳眉一挑,對臉色不對的玉夫人問道,“玉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嗎?”
玉夫人自看到李青慕的額上無傷疤後,臉便白透了,身上滲出了一層虛汗。
此時她臉上掛着一抹牽強的笑,對秦皇后回道,“臣妾不勝酒力,竟是有些醉了。”
“那可是要先回去休息?”秦皇后輕笑道,“以往,姐姐飲的可比今日要多上許多,今日是怎麼了。”
李青慕在席面下輕握了建寧帝的手兩下,感覺到建寧帝回握了一下,起身回到自己的席面。
落坐後,李青慕對身側的玉夫人一臉關心的問道,“玉姐姐,怎麼出了這些子汗?”
說着,拿着自己的錦帕去給玉夫人擦額頭上的汗。
帶着百合香的錦帕一按上玉夫人的額頭,玉夫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她握住李青慕的手,眼睛死死盯在李青慕的眉心上,嘴角抽搐了兩下,“不勞昭月夫人費心了。”
玉夫人的左臂上有一道淺疤,是年幼時不小心劃傷的。當年爲能成功入宮爲後,劉家請遍了各路名醫,只想將那道疤痕祛下去。
玉夫人擦了一年的除疤藥膏,最後只能將那道疤淡化,而不能徹底祛除。當時爲她醫治的神醫曾經說過,深入肌理的疤痕,是祛除不掉的。
眼前的李青慕,眉心的皮膚相比四周的皮膚要嫩滑幾分,是長年貼花鈿不見陽光形成的。
疤,那裡根本就沒有疤!
李青慕鬆手,任玉夫人將自己的錦帕接過去擦汗,彎眸笑道,“姐姐客氣。”
玉夫人臉色蒼白,緊握着手中的那條帕子,心中亂了。
她想半路退席,想了許久後,強按着自己不安的心坐了下來。對秦皇后說了一句沒事,不掃大家的興後,留在了宮宴上。
李青慕手持着白玉酒杯,與坐在一側的溫昭儀相碰輕飲。
半年過去,她的酒量在建寧帝的有意縱容下長勁了許多。漸漸的,已是習慣了大月酒凜冽的味道。
只是,宿醉後的頭痛還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宮宴,在亥時三刻結束。因是八月十五,建寧帝留宿在關雎宮,同秦皇后花圓月圓人團圓。
帶着兩分醉意,李青慕打着酒嗝,臉色微紅的上了軟轎,由小太監擡着回怡景宮。
她的儀仗在月色下還未行出多遠,玉夫人已是從後面追了上來,遠遠的叫了聲,“昭月妹妹,請留步。”
李青慕回眸看向玉夫人,莞爾一笑道,“玉姐姐,您的酒醒了?”
“醒了,”玉夫人已恢復了神色,她對李青慕挑眉笑道,“昭月妹妹,今日月色這般好,可是陪姐姐一起散步賞月?”
李青慕擡頭看了眼掛在墨藍色天空中,如銀盤一般的月亮,感嘆道,“真是好美的月亮啊!”低下頭,她對玉夫人笑道,“不過,還是算了吧。妹妹不勝酒力,已是醉了。妹妹醉了的時候,可是會亂說話的。到時言語上若是有對玉姐姐不尊的地方,只怕玉姐姐要吃心了。”
“怎麼會呢……”
“玉姐姐,妹妹先行一步了……”李青慕靠在軟轎上慵懶的一笑,“天色不早了,姐姐也早些回宮休息吧。”
說罷,命太監起轎,從頭到尾都未從軟轎上下來。
李青慕知道玉夫人害怕了。
如果她不是梅儒人,那玉夫人手中一切有她的那些所謂把柄,便都會化爲虛有。
這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玉夫人對李青慕說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那些事若被揭露出來,就算不能讓玉夫人死無葬身之地,也會讓玉夫人的夫人之位岌岌可危。
看着天上的明月,李青慕心中對建寧帝生起一絲埋怨。她怪建寧帝太早把那枚花鈿摘下去。
這打亂了她的計劃。
在李青慕的心裡,她是不是梅儒人,對秦皇后仇視她與否沒有太大的關係,可對玉夫人會不會將自己視做一顆對抗秦皇后的籌碼卻有莫大的關係。
和親的公主,身負兩國交好的使命,爲了自己的國家不會輕易參與到後宮爭鬥中的。
特別那個爭鬥,還是奪得後位。
玉夫人不傻,否則也不會死抓住她是梅儒人這一點不放。
回到鳳陽殿後,李青慕喝了蠱魚湯後沐浴。
採香一邊拿着桃木蓖子給李青慕蓖發,一邊笑盈盈的道,“公主,您今日光想着貪杯了,竟是忘記將荷包給皇上了。”
李青慕用一個月的時間,用自己那拿不出手的繡技繡了一對柳葉同心的荷包,在裡面放了同樣的香料。還將自己的頭髮編了同心結,放到了建寧帝的荷包裡。而她自己的那個,放得則是建寧帝曾經系得難看的髮結。
只可惜,她在宮宴上沒尋到機會將其送出去。
李青慕在木桶裡轉了個身,將帶着水珠的美背遞給了採香。
“明日再送也不晚。”問晴給採香遞了個眼色,道,“明日皇上不用上早朝,主子可以去清心殿中去送。主子,”問晴笑着對李青慕道,“明日一早奴婢便命小廚房燉上一蠱補品,您帶着一同去。”
“不去。”李青慕懶洋洋的出聲道。
“嗯?”採香眼中露出疑惑,“爲什麼不去,這幾日過節忙亂,您若不去清心殿,只怕等到皇上來,要等個幾日了。”
“等便等,反正我不去。”李青慕擡起嫰白的小手捂住櫻脣打了個吹欠,道,“出浴,我困了。”
她不會去清心殿中找建寧帝,不僅是現在不去,以後也不會去。
‘不得皇令不得面聖’這句話已成爲過去,可它在李青慕心上曾經造成的傷害卻還在。
她忘不掉……
二更,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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