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李青慕因爲閒着無事跟在建寧帝的身側看了不少的摺子。
可那些都是平常的問安摺子,最大的事,也就是朝堂上幾股勢力相互之間的彈劾摺子。
八百里急奏這樣的要事,她從未接觸過,建寧帝也從不讓她接觸。
手裡拿着被呂識捧進來的急奏,李青慕將它放在了龍牀一側的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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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只要建寧帝醒了,第一件事便是將這道摺子拿給建寧帝看,不耽擱了國事。
可建寧帝沒醒,到了午後未時,守在清心殿外的於丞相已經急得跳腳。
未時五刻,年邁的於丞相對着清心殿跪了下去,雙手抱拳對着掛在天空之上的炎炎烈日高聲道,“天佑吾大月風調雨順,天佑吾皇龍體康健。”
於丞相跪下去後便再沒有起來,任呂識怎麼勸都沒有用,他抖動着蒼白的鬍子對呂識道,“老夫,等皇上早做論斷。”
呂識百勸不下,長嘆幾聲後第五次跑進了清心殿。
於丞相已是花甲之年,在烈日之下跪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頭昏目眩,身子連連向一側傾倒。
申時一刻,呂識顫抖着身子,額頭上冷汗直冒,舉着摺子從清心殿中跑了出來。
將於丞相扶起來後,呂識將已經落了硃批的摺子遞了過去。
於丞相微微輕喘,顫着右手將接在手中的摺子打開細看。待看到摺子上批的硃批後,渾濁的雙眼露出了一絲疑惑。
“我要見皇上,我求見皇上。”於丞相推開呂識,晃了幾晃後,穩住身子向清心殿裡面走。
“於丞相,使不得!”呂識連忙攔在了於丞相的身前,神色惶恐的道,“皇上這次的病來勢洶洶,眼下國師正在裡面爲皇上診治,實在是無法見丞相……”
“可……”於丞相將手裡落了硃批的摺子在掌心裡輕拍,“可皇上的旨意不明……”
不僅旨意不明,字跡也不對。那摺子上的字不似建寧帝的,少了幾分剛勁。
呂識對於丞相一躬身,咬牙道,“於丞相,奴才再進去請旨。”
說罷轉身進了清心殿。
李青慕坐在龍牀上,右手拉着建寧帝的左手不放。她身側擺放着一套文房四寶,上等的狼毫上,沾染着一抹硃紅。
李青慕知道後宮不能參政,可若現在將建寧帝病重不醒的消息發佈出去,最後的結果不堪設想。
“完顏哲,章城發生地震了,駐守章城的官員不僅沒有賑災,反而勾結山野草寇起兵造反……你怎麼還不醒啊?”
話未說完,眼淚滾滾而落。
李青慕看了摺子後知道此事不能等,她顫抖着纖手落下硃批,寫下了出兵章城,撥銀賑災八個字。
對朝政她不懂,可任那股叛軍再做亂下去,最後亡的是大月的子民,寒的是大月子民的心。
知柳,凝詩,凝笑皆跪在一側的地上,臉色蒼白,不敢擡頭看李青慕。
後宮參政,在急奏摺子之上落下硃批,假傳聖旨,這都是掉腦袋的事。
呂識急步進來,來到李青慕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下去了,“皇后娘娘,於丞相執意要見皇上。”
“摺子不是已經落了硃批嗎?”李青慕回頭看呂識,臉色蒼白,嘴脣上已經無一絲血色。
“於丞相說,旨意不明。”呂識把頭埋在地上,如實回道。
李青慕咬住了下脣,眉頭皺緊,將臉埋在了雙膝中。
她只在摺子上寫了出兵章城,撥銀賑災。卻沒有明示要出兵多少,點誰帶兵領將。也未寫明這賑災的糧款要拔多少,又由何人押送。
這些,皆要建寧帝親自下旨,落下玉璽。
李青慕回頭看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建寧帝,眼眸通紅,抿着脣道,“完顏哲,你再不醒,我支持不下去了。”
建寧帝躺在那裡,閉着雙眸,對李青慕的話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傳,傳旨。”李青慕抽噎了一聲,回頭對呂識道,“傳右丞相孟自宗入宮覲見。”
朝中的這些大臣們,李青慕只信得過孟自宗。如今這許多事她拿不定主意,於丞相在清心殿外步步緊逼,她想找個人商量一下。
呂識一愣,擡頭問道,“於丞相怎麼辦?”
“讓他先回去等着,明日早朝皇上會做下論斷。”回頭看着呂識,李青慕啞着嗓子,正色道,“呂識,密傳孟自宗,萬萬不可讓別人看到。”
呂識磕了個頭,急步出去了。
“傳姚遠進來。”李青慕又道。
知柳連忙起身跑了出去,將守在外面的姚遠叫了進來。
姚遠走進寢殿,見凝詩凝笑兩人都跪在地上,走到龍牀前也跪下來。
“姚遠,”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姚遠,李青慕道,“你派人注意着妙夫人和晴修儀她們兩人那邊的動靜,看緊她們,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來和本宮說。”
姚遠磕頭,鄭重的道,“是,奴才這就去。”
看了一眼擺放在多寶格旁的滴漏,李青慕對進來的知柳道,“太子應該快回關雎宮了,你回去把他帶到清心殿裡來。”
知柳驚訝,李青慕不是說不讓太子知道建寧帝的病情嗎,怎麼突然之間又讓太子來了。
“放他一個人在關雎宮,我不放心。”李青慕年幼時經歷過宮變,雖然現在情況還未向那個程度發展,她卻要做到防患於未然。
知柳福身稱是,退下了。
凝詩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李青慕身側輕聲勸道,“皇后娘娘,您一天一夜了未閤眼了。這裡有奴婢和凝笑盯着,您吃些東西,歪一歪吧。”
呂識從外面急步走進來,對李青慕道,“皇后娘娘,於丞相已經回去了,奴才也打發了人去傳孟丞相進宮。”
“孟丞相要過多久才能來?”李青慕擡頭問。
“最快也要一個時辰。”呂識恭敬的回道,“孟丞相的府邸離皇宮頗遠,要費上些時辰。”
李青慕點頭,對凝詩凝笑道,“我歪一會,孟丞相來了,你們叫我。”
“皇后娘娘,您還是吃些東西吧。”凝笑勸道。
李青慕哪吃得下東西,身子一滑,躺在了建寧帝的身側。她抱着建寧帝的在臂,左手握在了建寧帝的脈門上。
她知道給建寧帝診脈對建寧帝的病情起不到絲毫的作用,可彷彿只有感覺到建寧帝虛弱的脈跳,她的心纔會微微得到安寧。
凝詩見凝笑勸不動李青慕,從一側拿起一牀薄錦被蓋在了李青慕的身上,揚手將明黃色的牀幔放下了。
李青慕長長的籲出一口氣,腦子裡痛的厲害。她將額頭抵在建寧帝的肩膀上,緩緩閉上了紅腫的眼眸。
一夜未睡,又連番勞心,李青慕早已極累。她嗅着建寧帝身上熟悉的味道,意識慢慢變得模糊。
朦朧中,李青慕感覺有人將她輕輕抱起又放下,脫下了她身上的宮裝,解開了束胸。
呼吸變得順暢,李青慕頭一歪睡的沉了。
睡夢中一激靈,李青慕猛的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建寧帝帶着淺笑的笑臉。
精神很好,如墨點就的雙眸裡閃着亮光。
李青慕伸出手撫上建寧帝略白的俊顏,愣愣的出聲問,“完顏哲,我是不是在做夢?”
建寧帝搖頭,散開李青慕的髮髻後笑道,“你沒做夢。”
李青慕猛的把頭紮在建寧帝的懷裡,連聲哽咽。纖手探到建寧帝的寢衣裡,李青慕摸到了建寧帝熱到燙人的皮膚。
心中一緊,她淚眼朦朧的看向建寧帝,顫抖着聲音問道,“完顏哲,你中了什麼蠱?”
“我……”建寧帝伸手抹去李青慕眼角的淚水,笑道,“我沒事了,慕兒,真沒事了。”
“還這樣燙。”小手在建寧帝的胸膛上亂摸,李青慕咬着脣,紅着眼睛道,“一會冰一會熱,嚇壞我了。”
建寧帝按住李青慕四處亂動的小手,低聲笑道,“聽話,別動了,我現在沒力氣。”
看到建寧帝眼裡的揶揄,李青慕用力掐了建寧帝一把,嗔道,“這種時候,你還有心說笑!”
“誰讓你秀色可餐。”建寧帝灼人的脣落在李青慕的耳後,引得李青慕打了個哆嗦。
低下頭,李青慕看到自己明黃色寢衣才穿上一半,衣襟大趟,露出一片雪嫩。
“還不是你!你病還未好!”李青慕拉過錦被,把自己包嚴了。
“穿着衣服睡不舒服。”建寧帝醒來見李青慕雙眸紅腫,穿的還是昨日他離開關雎宮時穿的宮裝,便知道李青慕在他的牀前守了一夜。
呂識的聲音遠遠的從外面傳來,“皇后娘娘,孟丞相到了。”
建寧帝聽後驚訝,“你喧孟自宗做什麼?”
“完顏哲,你再不醒,我就支持不住了。”李青慕又落下眼淚,咬着嘴脣道,“今日於丞相捧了八百里急奏來求見你,章城發生地震,駐守章城的官員勾結草寇,擁兵造反……”第一更奉上!!稍後二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