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妃嬪起身請安,環佩叮噹間柳昭容對李青慕輕語了句,“想來昭月夫人也聽說了,玉夫人曾是先帝皇后,皇上對她很是尊敬。”
李青慕當然聽說了,這事兒她早知道。雖然不知道柳昭容對自己說這話的真正含意,李青慕還是對柳昭容回以一笑。
這一笑,落在了柳昭容的眼中,亦是落在了建寧帝的眼中。衆人再次落坐後,絲竹之聲從遠處傳來,宮宴正式開始。
宮宴之上,別的妃嬪都將目光落在了建寧帝同秦皇后的身上,各種阿諛奉承之詞緩緩不斷的扔過去。李青慕的一雙美眸,卻瞄到了巫奉天的身上。
中秋家宴,按理說巫奉天這個外臣是不能出席的。可因爲已到選駙馬年紀的三公主一直傾慕巫奉天,所以秦皇后便將巫奉天也請到了宮宴之上。
明面上說的是巫奉天同建寧帝情宜頗深,實質上卻是給同樣出席了宮宴的三公主親近的機會。
對此,建寧帝睜一眼閉一隻眼。
巫奉天在巫家處於什麼樣的位置,建寧帝比誰都清楚。只要他不下旨指婚,任秦皇后再怎麼折騰,巫奉天同三公主的親事也是成不了。
宮宴進行到一半時,巫奉天這個淡雅公子終於受不了三公主強勢示好了,在同建寧帝稱醉後,匆匆離席。
建寧帝將巫奉天同三公主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中,當巫奉天落荒而逃時,他在嗓子裡發出了一聲沉笑。
同樣低聲淺笑的,還有李青慕。她嘴角含笑,一雙水眸盈盈的,將巫奉天的窘迫之態全收到了眼中。
擡頭往主位上一看,見建寧帝也含笑看着自己,兩人默契的大笑出聲。
秦皇后坐在建寧帝的身側,看看建寧帝,又看看李青慕,將手中雕刻了鳳凰的酒杯放下,笑着問道,“皇上,您同昭月妹妹笑什麼呢?臣妾,竟是糊塗了。”
玉夫人美目輕轉間看了一眼兩人,抿嘴一笑,柔聲道,“臣妾也糊塗。皇上,可是有什麼好笑的,您說出來讓臣妾們也跟着沾沾喜氣。”
建寧帝停下笑聲,看了李青慕一眼後回道,“朕,覺得今日的月色甚好,而昭月夫人的名字裡,有一個月字,故而發笑。”
說話間,手指在案几上輕敲了幾下。
李青慕從席面上站起身,面色微紅的對建寧帝道,“皇上,臣妾不勝酒力,有些醉了……”
“既是醉了,那便到樓下休息會。”建寧帝笑道,“朕的昭月,你是不是害羞了?”
這回,聽到這句話的人都笑了。
李青慕臉一紅,道了句,“臣妾不理您了。”帶着採香下樓了。
水榭中時,巫奉天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
建寧帝之所以同意巫奉天出席宮宴,另一個原因便是李青慕要見巫奉天。
當李青慕說出這條件時,建寧帝很認真的對李青慕道了句,“這幾年,我一直命奉天在外面尋你。”
李青慕先是哦了聲,隨後反應了過來,問,“一直?”
“一直。”建寧帝點點頭,“命令沒有收回過。”
李青慕趴在建寧帝懷裡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巫奉天怎麼會認識你,哈哈哈,我都嫁過來半年了,你居然還讓他在外面找!”
“我朝務一直繁忙,他,閒着也是閒着……”
巫奉天身穿一襲白裳,衣袂飄飄,在臨水小榭中依水而立,輕搖繪了翠竹的團扇,靜靜的在等建寧帝口中所說的昭月夫人。
昭月夫人,是他從大順迎娶回來的,可一路上卻因爲男女有別,君臣之禮而未曾見過一面。
他不明白昭月夫人見他有何事,更不明白,建寧帝爲何輕易的就答應了這個外朝女子的條件。
李青慕讓採香在外面守着,自己走上水榭。她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巫奉天,臉上的笑意就沒有退下過。
走到巫奉天的身後,李青慕先是輕咳了一聲。
巫奉天手中正扇着的摺扇一頓,收起來後回過身來,將視線落在李青慕的裙襬上,道,“微臣,參見昭月夫人。不知昭月夫人,找微臣有何事。”
外臣直視宮眷相貌,是大不敬之罪。巫奉天與建寧帝的關係再好,也不能太過僭越。
李青慕退到一側,沒受巫奉天的禮。她搖着手中緩了荷花的團扇,輕笑着說了句,“本宮想借你手中的信鴿一用,與你的姐姐巫月說幾句話。”
巫奉天心中一驚,知道他姐姐是巫月的人不少,可知道他能與巫月用信鴿通信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這大順和親而來的公主,又是如何知曉的?
當巫奉天猛的擡起頭,藉着遠處的燭光看清李青慕含笑的容顏時,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李青慕將團扇在巫奉天的眼前輕晃,將一股股清香送到了巫奉天的鼻間,“怎麼,不認識了?”
巫奉天皺起眉頭,看着李青慕沉聲問道,“你,是昭月夫人?”
李青慕點頭。
“你是大順的公主?”
“沒錯,”李青慕再次點頭。
巫奉天擡起手中摺扇指着李青慕,輕眯雙眼,道,“你先別說話,讓我先想一會。”
須臾,巫奉天冷着俊顏,道,“莫梅,你怎麼可能是公主!你明明……你,你到底是誰!”
“我,”李青慕無辜的眨了眨美眸,回道,“我就是我啊,大順的公主。”
“你怎麼可能是大順的公主?你那麼小的年紀到晉王府上。”巫奉天咬着牙,細想這幾年中發生的事,“而且,你是刺客。你還助皇上勸說了恬然……”
“小點聲。”李青慕將手中團扇點在了巫奉天的嘴脣上,皺眉道,“你是想將這些事都說出來,然後讓大月王朝大亂嗎?”
暗香撲鼻,成功阻止了巫奉天的話。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李青慕,認真的問道,“你的事,皇上可知道?”
李青慕點頭,回道,“完顏哲如果不知道,他怎麼會同意我來見你。”
巫奉天長嘆一聲,側過身子打開手中的摺扇猛扇,“既是他知道,我就沒別的話好說了。他爲一國君主,所思之事,定是比我還細。”
“說的好像我是洪水猛獸一樣。”李青慕走到石凳上坐下,道,“既是這樣防着我,何必又四處尋我?”
“我要是知道你是大順的公主。”巫奉天看也不看李青慕的回道,“我就是抗旨,也不會聽皇上的話去尋你。”巫奉天手中的摺扇突然一頓,隨即又猛的扇起,氣呼呼的問道,“你半年前就嫁入皇宮了,他定是早就知道你是你了,可他卻還讓我四處去找你……”
“他說,他說他政事繁忙,一時間忘了這回事兒了。”李青慕將建寧帝對她說的原話告訴了巫奉天。
巫奉天則咬牙嘟囔道,“什麼忘了,這分明是報復!”
“報復?”李青慕一聽笑了,問道,“你做了什麼讓他惱了你的事情了?”
建寧帝與巫奉天認識了十年,兩人之間的情宜自是不淺。李青慕好奇是什麼事能讓建寧帝這樣陰巫奉天。
巫奉天從嗓子裡哼哼了兩聲,不回話了。
見巫奉天不說,李青慕也不問了。巫奉天不說,她還不會去問建寧帝?
將自己事先寫好的紙條拿出來交給巫奉天,李青慕將話題拉到了正事上,“你姐姐是個能耐的,她曾經答應過我,若我有事她定會幫忙。讓她按這紙上的做即可。”
紙沒疊,所以巫奉天一眼便看到了上面的字。只可惜,字是大順字,巫奉天說幾句大順話沒問題,對大順文字卻是一竅不通。
將紙疊好放到錦帶中後,巫奉天問道,“你出了流雲谷後同巫月還有聯繫?”
這回輪到李青慕哼哼了,她美目一白,對巫奉天道,“你們一家子都沒一個正常人。巫月就是一個瘋子!”聲音一頓,李青慕好奇的問道,“巫奉天,你姐巫月和你哥巫陽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巫陽要殺巫月?”
“這……”巫奉天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回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着巫奉天一臉難言的樣子,李青慕知道她問不出什麼了。從石凳上站起來,李青慕道,“好了,我要回宮宴了。對了,三公主不錯,人長得很漂亮……”
巫奉天臉色變得陰鬱,看着李青慕狠聲道,“你說我現在要是把你扔荷花池裡去,皇上會不會治我死罪?”
“試試?”李青慕挑眉,嘴角掛滿了挑釁。
巫奉天收起拆扇,露出面目猙獰的表情向李青慕的方向逼進了一步。
見李青慕沒躲,他又逼進了一步。
李青慕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巫奉天不但沒怕,反倒大笑道,“巫奉天,你要是敢把我扔到荷花池裡去,我就讓他下旨把三公主指婚給你。”
李青慕站在以荷花爲背景的水榭中,一雙水眸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如月下的精靈一般。
巫奉天看得微愣,道,“你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開懷的笑過。”
李青慕臉上的笑意不減,手中的團扇擋在櫻脣前,剛想對巫奉天回話,便聽採香急步跑上了水榭。
採香看了一眼巫奉天,面色焦急的對李青慕道,“公主,奴婢見三公主帶着宮女嬤嬤急匆匆的往水榭這邊來了。”
李青慕擡頭,躍過巫奉天的肩膀見三公主已是一臉怒氣的上了水榭。
三公主一面向兩人奔來,一面指着被巫奉天擋住,只露出裙角的李青慕怒聲喝道,“你是哪一宮的妃嬪,竟然如此的不知羞恥,做出勾引我奉天哥哥這等齷齪之事!”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