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的態度很認真,絕沒有任何說謊的模樣,事實上,他與秋嵐的相逢是由相思閣的人一手促成,現在細細想來,都會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任何人,若知道此間詳情,必然會察覺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孤桐自然也不例外,他十分清楚自己已經陷入一場陰謀當中,這無關秋嵐,失去三年前記憶的她,純粹是對方的一枚棋子罷了。只是在還未弄清對方陰謀的當下,這其中的各種猜測,實不易跟東方春澤描述!
出身凌霄弈劍宗的他,分明極爲鍾愛秋嵐,倘若他知道秋嵐的失蹤,跟相思閣有關,就算沒有任何證據,只有孤桐一星半點的猜測,他也必然會對相思閣表示不滿。
倘若,再來個一時衝動,跑到人家相思閣的地界去胡鬧,那事情便會複雜起來。
首先,相思閣方面必然知道秋嵐已經跟在他身邊,倘若不將秋嵐弄回山上,那也會再次執行陰謀中的第二部計劃,孤桐此刻自身尚且難道,萬里追殺令還未曾取消,哪有精力和能力來迎接相思閣的計劃。
其次,如果凌霄弈劍宗的長輩也跟東方春澤一般,抱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態,明地裡招惹相思閣,先不說相思閣的人會不會承認,只從這種啪啪打臉的舉動上,相思閣的人就會跟凌霄弈劍宗糾纏不清,屆時必將引發兩大豪門大宗的一場混戰,甚至波及整個江湖。
畢竟這兩大豪門大宗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宗門,誰沒有個相交甚密的同盟宗派亦或者江湖朋友?
同盟的同盟,朋友的朋友,逐漸牽連下去,便是無窮無盡,偌大一個江湖,便會被此時牽連進去,那時又將有多少英雄豪傑,少年公子,美女小姐死於非命?
孤桐並不像看到一個混亂的江湖。
他雖然出身殺道宗門離歌樓,卻終究不是一個嗜殺的人,原則中,他只會去殺那些該殺之人,有取死之道的人,濫殺無辜,非他行徑。
這句話說完,東方春澤竟然默默點頭,顯然相信的孤桐的話,沒有再追問下去,失去記憶的秋嵐,發生多麼離奇的事情他都能夠理解。
就從現在秋嵐手中攥着的半根冰糖葫蘆,他甚至懷疑眼前是不是自己所認識、所鍾情的那個飄渺雲煙齋的秋嵐,就在三年前,她可是從來不吃這些東西的,可現在卻吃的津津有味。
東方春澤忽然朝孤桐抱拳,行了以禮,朗聲說道:“春澤此番前來,本想找桐兄的麻煩,可現在卻碰到了嵐兒,讓春澤覺得,讓嵐兒儘快恢復記憶纔是更重要的事情!”
說完,他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萬望桐兄原諒春澤的唐突,在這裡春澤先感謝一下桐兄對嵐兒的照顧,嵐兒能夠平安歸來,桐兄當的受功,等我歸山後,跟宗門長輩上報,必然會爲桐兄討些獎賞!”
孤桐還沒等開頭,旁邊的邢若玉卻已然吃了已經,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怎麼也不能想象到秋嵐在東方春澤心中的重要程度,所以對東方春澤這種突然變卦的舉止所料不及。
他心中不由的一驚,東方春澤有身份地位在那裡,就算突然變卦,汪大善人也不會明地裡對他怎樣,倘若東方春澤就此回到凌霄弈劍宗,汪大善人也只能徒勞嘆息。
有宗門的庇佑,誰能拿東方春澤怎麼樣?
可是,他邢若玉不同!
他是汪大善人的屬下,說的不好聽點,便是汪大善人養的一條狗,倘若杵逆了汪大善人的安排,將他交代的事情沒有做好,那麼邢若玉相信,汪大善人必然會讓他死的很難看!
當下,他心中便緊張起來,不由對東方春澤說道:“東方兄,那汪老的事情……”
他話還沒說完,便碰上了東方春澤冰冷的眼神,頓時心中一愣,接下來的話,便卡在喉中,再也說不出來,一張臉頓時張的通紅,心中忍不住要咒罵。
東方春澤的臉色也低沉下去,他怪邢若玉不懂形式,汪大善人的事情雖然重要,有關承諾,可是秋嵐的事情,更加重要,他本是要放低姿態,與孤桐搞好關係。以此來讓孤桐交給他,至於後面的事情,那是後面的,先做好眼前的事情,纔是最重要的!
然而,邢若玉卻偏偏又提起這一茬。
倘若孤桐因他們兩人的出發點,而心生不滿,那他從孤桐身邊帶走秋嵐,便困難十分。
東方春澤瞪了邢若玉一眼後,又想孤桐賠笑道:“桐兄,感覺春澤剛纔的提議如何?”
他笑的輕巧,不知不覺中已經顯得有些卑微,似乎極爲害怕孤桐提出反對的一眼。可是這種笑容落在孤桐的眼中,卻讓他不由警惕起來。
隨着他話語一出的時候,孤桐心中驟然一動,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一旁秋嵐的小手,輕輕將她拉回身側,雙眼微微眯起,盯着東方春澤。
秋嵐本在一旁啃着冰糖葫蘆看好戲,冷不防小手被一隻溫暖大手握住,吃驚之下,扭頭看到孤桐刀削般的側臉,心中頓時一喜,不由的泛起絲絲嬌羞,等被孤桐拉到身側的時候,早就垂下臻首,害羞不止。
小小的心肝中卻滿是歡喜。
她跟着孤桐這些日子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去拉她的小手,平時都是她死皮賴臉的硬抓着孤桐的胳膊手掌,在他甩脫無功之後,纔會任她拉着。這次主動的伸手,頓時讓她心中對孤桐的情意有漲了幾分,幾乎已經慢慢填充在她玲瓏的心肝腦海中。
她垂着頭顱的眼眸,秋波盪漾,深沉的情意似乎要漫出眼眸般,忍不住偷偷擡頭看了孤桐一眼,卻沒想到對方卻正微微側着頭,對她輕輕一笑。
秋嵐頓時像被抓住吃野食的貓兒一般,嬌嚀一聲,迅速垂下了頭。
看到他這般可愛的模樣,孤桐嘴角泛起一絲真誠的笑意。
然而另一個人卻再也笑不出來!
東方春澤臉上的笑意,慢慢退去,心中竟然緩緩泛起一絲嫉妒的怒火,明眼人一看這種局面,便知道孤桐和秋嵐的關係,已經絕非朋友那般簡單!
至於關係親切到何種程度,他雖然還不清楚,可僅此這些,已經足夠讓他怒火橫生了。
吃醋並不是女人的專利。
男人也會吃醋,而且後果更加嚴重!男人吃醋的時候,便是即將發怒的時候!
東方春澤是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的男人,可他雖然沒有發怒,但是心底的怒火已經慢慢騰昇起來,之所以還沒有爆炸開來,不過是二十年養成良好的自我控制罷了。
他擡着頭,盯着孤桐,眼光中帶着殺意,可臉上卻在笑,一邊笑一邊說:“桐兄沒有回答,莫非覺得恢復嵐兒的記憶並不重要,你竟然忍心這般讓她只有這三年的記憶?”
孤桐愛膩的看了秋嵐一眼,發現她依舊低垂着頭,便緩緩搖頭,說道:“恢復嵐兒的記憶當然重要,只是東方兄想要採用何種法子?可否說來聽聽?”
東方春澤眼中的善意因孤桐態度的配合而收斂,臉上的笑意也愈加燦爛,說道:“你我修爲不過是不滅之境,可我宗中高人無數,就像破空境都有,想來那些前輩能夠有法子恢復嵐兒消失的記憶!”
孤桐聞言眉頭一皺,沉吟不語。
這時,他已經知道所擔憂的事情,終究來到了,一旦處理不好,便會如捅婁子般,捅到兩人身後的兩大豪門大宗!
凌霄弈劍宗不屑與離歌樓,而離歌樓卻並不懼凌霄弈劍宗。
但這兩大宗門鬧翻的話,不是孤桐想要看到的局面,因爲這樣就是他的宗門給相思閣背了一個天大的黑鍋,這必然是相思閣想要看到的局面。
所以,他並不像讓相思閣的如意算盤打響。
片刻後,他輕輕說道:“東方的意思,可是要帶嵐兒回到貴宗,然後讓宗內高人看看嵐兒身上發生了什麼,然後再幫助她恢復失去的記憶?”
東方春澤點頭,說道:“不過!”
孤桐緩緩搖頭說道:“破空境的強者,想來我離歌樓應該也是有的!要不這樣,還是讓我帶嵐兒會離歌樓,讓宗門前輩幫助嵐兒恢復記憶如何?”
他心底絕不願放棄嵐兒,就算面對凌霄弈劍宗這家龐然大物。
東方春澤的眼神已經轉冷,說道:“貴宗雖然也是豪門大宗,雙樓之名江湖聞名,但是貴宗以殺道起家,與旁門左道以及關於精神層次的東西相知甚淺,不及我宗,所以還是我帶秋嵐走吧!”
孤桐盯着他,臉上也浮現冷笑,哼道:“我宗創樓樓主莫離歌,以刀入道,悟出震驚天下的‘天地魂夢、離愁賦歌訣’,而是其中的天地魂夢便是關於精神靈識方面的修煉!”
雖然不曾修煉這宗門絕學,可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一些關於‘天地魂夢、離愁賦歌訣’的事情。
他能夠了解,東方春澤怎麼會不瞭解?
東方春澤頓時便沉默了!
沉默後,臉色已經愈加難看,眼眸中散去的殺意,也慢慢聚斂,冷冷說道:“桐兄這般態度,莫非是一定不會將嵐兒交給我了?”
孤桐緩緩搖頭,說道:“你錯了,嵐兒不是商品,談不上什麼交與不交,只是你不能帶走,非我意願,而是嵐兒不會跟你走!”
一隻垂着頭,醉在自己害羞意境中的秋嵐,這時終於擡頭起,先看着一眼孤桐,然後望着東方春澤說道:“我纔不要跟你走呢,我要跟着桐哥哥,天下唯有桐哥哥纔會對嵐兒好!”
東方春澤的臉,終於陰沉的猶如烏雲密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