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室的局勢風雲慘淡,劍光和刀芒在人羣中橫飛閃爍,濺灑的鮮血,殘破的肢體,被衆人無情的踐踏在地板上,本來毫無灰塵明亮的石板,已經被鮮血染成嫣然的紅色。
那是一種猶如落花滿地紅,美麗而令人心碎。
紅袍在陽光下愈加鮮豔的郭老太爺,冷冷站在鐵門前,肩頭露出刀柄上那一抹紅綢,緩緩在風中飄蕩。他冷靜地注視着練武室中現狀的發展,表情淡然,然而心中卻並不平靜。
扳倒范姜府是他一輩子的追求,從成名於江湖的那一刻起,他便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怎麼抹平范姜府,讓郭府在朝霧城中一家獨大,然而范姜唯我的武力和手腕,都是他所不能及,所以知道現在,郭府都被范姜府硬壓一頭。
那是有范姜唯我的范姜府。
他曾經以爲自己再也沒有希望,范姜唯我就像一座大山般,橫在面前,讓他失去了少年時期的血性和勇氣,他以爲自己這一生便這樣了,然而上蒼卻給了他一個機會,當從內線得知范姜唯我暴斃的消息後,他甚至以爲內線騙了他,這種事情怎麼能夠發生呢?可是,等讓剃頭確認了消息的準確性後,他便知道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爲了抓住這個機會,他甚至不惜老臉,低聲下氣的跟北寒極地的狼神閣合作。
古玄大陸的人都知道,大荒草原與北寒極地是世仇,任何一方都恨不得對方死個乾淨,郭老太爺這一舉動,實在是冒險,如果僥倖成功,將范姜府在朝霧城抹平,那麼他纔可能用鐵血政策將朝霧城的民衆安撫,那時有狼神閣作爲後臺,也無拘其他宗門因投敵賣城而遷怒於郭府。
但是,倘若事情出現了意外,他沒能將范姜府剷平或者讓范姜府的血脈流露出去,那麼以范姜府在朝霧城的威名和在民衆間的影響力,必然會讓將來他郭府統治朝霧城困難重重。
所以,今天在范姜府中的任何事情,他都必須做的滴水不漏,不能留下任何後患。
這也是他,至今未曾出手的緣故。
郭老太爺身側並肩而立的是藏身在寬大黑袍中的藏狼吳明,她明明剛纔殺入戰局中,本來藏身在人羣中,可是看到傅缺和秋蟬無功而返後,她便退回郭老太爺身側,臉色有點蒼白,但眼中卻閃着興奮的光芒。
兩旁也在觀戰的是朝霧城總捕頭周光,以及站在郭老太爺身後,一個低垂着頭的黑衣人,這四個人站在一起,極爲不匹配,郭老太爺首當其衝,猶如領着自己手下一般,觀賞着戰局,而實際上,若論身份地位的話,應該是藏狼吳明更加高一點,但是此刻她卻被郭老太爺自身所帶的氣勢壓了一頭。
吳明向郭老太爺說道:“郭老,這兩人極不好對付,傅缺和秋蟬竟然無功而返,連孤桐腳步都不曾阻上一阻。”
郭老太爺嘴角逸出冷笑,雙眼閃着光芒,緊盯着戰場看了一會兒,才道:“我與此人交過手,能夠在我手下走過三招,而且能夠全身而退,修爲不錯,重要的是,此人現在所發揮的實力並非全部,如果他爆發全部實力,就連我也得謹慎對待!”
吳明望着場中拔劍不止的孤桐,皺眉道:“竟然有這種情況?”
郭老太爺頭也不回,冷冷道:“這叫孤桐的離歌樓小子,已經摸到劍意境界,修爲雖然不到不滅卻能越境爭鬥,實力不可小覷!”
吳明渾身一震,吃驚道:“劍意?竟然摸到劍意的境界?這怎麼可能?就連我狼神閣三神之一傲神也不曾領悟出劍意,這籍籍無名的小子竟然領悟出來了?”她心中驚駭,實在不能相信郭老太爺的消息。
郭老太爺冷冷看着她一眼,因爲有黑紗遮面,看不清表情,沉聲道:“我跟貴宗高層說過此事,本來想貴宗最好拍三神之一前來,可惜貴宗並沒有。”
他向狼神閣高層提供了消息,甚至隱晦的點出孤桐的身份,但是狼神閣高層正在廣撒網,卻收穫寥寥,焦頭爛額下,對他的消息不置可否,竟然沒有謹慎對待,不曾排出三神之中的任務。這樣的做法,實在讓郭老太爺的臉面並不好看,此時見到藏狼吳明驚駭之時,便隨口說出。
吳明藏在黑紗下的雙眸,閃過一絲冷芒,暗忖這郭老太爺也非簡單人物,此刻儘管雙方在攜手合作的當頭,卻已經對宗門生出不滿,這種羈絆看似毫不重要,但是隨着時間或者雙方更深層次的接觸,保不定這種羈絆慢慢成長起來,甚至會引發更加恐怖和不可預料的局面。
吳明心中暗自想着,決定這次歸山後一定將這些信息上報宗門。
郭老太爺再不理吳明,而是盯着場中局勢的進展,眉頭一皺撮嘴發出一下尖吭的哨聲。
原本隱藏在郭府弟子中虎視眈眈的殘狼傅缺、紅狼秋蟬、怒狼魯鎮以及判官古煞,再加上郭家二爺和所帶領的幾個修爲不錯的高手,立時從人羣中衝鋒過來,把攻擊力集中在斷後的司馬星宇身上。
他們也已經看出,孤桐劍術高絕,而且氣運綿長,這麼長時間激戰以來,無論是自身氣勢,還是出劍的速度,疑惑攻擊力,竟然都不曾弱減一分,而且每一次長劍歸鞘後,再次拔劍而出的時候,那凝聚於劍身的深紫色劍氣更加凝重,如果細心觀察,會發現隨着孤桐長劍歸鞘次數的遞增,那紫色劍氣更加深邃,騰騰紫焰中,暗中藏着絲絲漆黑的劍光絲線。
劍魂顫動,七煞並進。
孤桐隨着激戰,感覺每一次拔劍都變得輕鬆自然,腦海中一片空白,曾經藏在記憶中龐雜的劍招一式也記不起來,又好象每一次出鞘,都能隨手施展出精妙絕倫的劍術,好像每一次出劍都成了身體的本能一般,無需控制,無需主導。而此刻識海中浮沉的劍魂,也散發的光芒,隨着孤桐長劍出鞘刺出而一閃一閃,就像他才控制身體出劍一般。
劍在後,意在先。
他恍然頓悟,體內七煞劍氣也被激活,隨着他玄勁流轉,從八門氣竅後,化成一道漆黑絲線,融入深紫色現金中,這便是他劍光中帶着絲絲黑線的原因,那是極具破壞力的七煞劍氣。
郭府諸位高手,雖然不能瞭解孤桐此刻的形式,可也看出他鋒芒畢露,不易對付,所以便集中攻擊力與司馬星宇身上,這樣攔下司馬星宇和范姜敬野,必然也能讓孤桐束手束腳。
於是,形勢立變。
一時間,司馬星宇壓力倍增,咬着牙且戰且退,一把劍硬是擋着了傅缺和秋蟬兩人凌厲的攻勢。
這也得益於他墨劍無鋒墨色劍氣的神妙,雖然攻擊不足,但是防守方面卻是堅硬猶如龜殼,他手中長劍如龍出海,威勢驚人,一掃一揮,一吞一吐,無不含藏着狂猛氣勁,兼且墨色劍氣瀰漫,沒有半絲破綻,一人便頂住殘狼與紅狼若瘋狂的攻勢,不過當怒狼魯鎮的重錘落在他佈下的墨色劍幕上時候,他身軀也忍不住微微顫抖,手中劍勢頓時滿了幾分,已變得左支右絀了。
但他能支持這麼久,已可使他在藏劍閣中脫穎而,成爲能與狼神閣三神齊名最傑出的高手。
當然,這也算上他手中神劍的緣故,如果是單輪本身實力,不曾踏入不滅的司馬星宇,實在沒有資格跟狼神閣三神相提並論,這在他自己心中也很清楚。
衝過來的還有判官古煞。
那一雙判官筆猶如毒蛇般,無跡可尋,更似天上的星光,閃現之時,已經落在身上,司馬星宇在四人合攻之下,頓時亂了手腳,完美無缺的墨色劍幕也露出破綻,被秋蟬無孔不入的白骨吻心鞭於他自身上留下多出傷口。
這時,魯鎮怒喝一聲,鐵錘橫空,勢大力沉,帶着力劈華山之勢,迎頭砸來,竟然是想要以硬碰硬,硬破他的墨色劍幕。如果是一對一的情況下,他自然信息十足,但是身邊還有一把紫金大砍刀,一根吻心鞭,一雙星辰判官筆,任何一樣都如魯鎮的重錘一般厲害,需要他全力應對。
司馬星宇強擋了魯鎮揮下來的銅錘,一陣氣浮心跳,然後咬着牙顫着手,一劍刺偏傅缺長刀,擡起一腳,將秋蟬神出鬼沒的長鞭踢飛的時候,古煞的一雙判官筆已破空側刺腰脅,眼看避之不及,暗叫吾命休矣。
“當,當!”
一道劍光部分前後劈在兩把判官筆筆尖,震得古煞踉蹌跌退,接着孤桐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我們換一換位置。”
劍光驟起,然後怦然散成無數星光,猶如孤桐從懷中推出的一團繁星般,璀璨而耀眼,傅缺、秋蟬和魯鎮紛紛倒跌開去。
當司馬星宇移往孤桐位置時,才發覺站在兩人中間的范姜姐弟身上都鮮血淋淋,已經受了傷勢,心中涌起悲憤,不顧一切地向着四周攔路的郭府子弟殺去。
墨劍無鋒代替了孤桐的竹韻劍,一馬當先,衝入敵陣裡。他愈戰愈勇,每一劍攻出,必有人應聲倒地,沒有人能切入他長劍劍氣威力籠罩下五步之內。
不過他們已好景不再,敵方高手的出動,使他們陷於苦戰之局,雖仍能不住挺進,但和剛纔的勢如破竹,自是形勢大異。
孤桐雖然修爲劍術高絕,但是一人攔下四名高手,也只能徒勞無奈,陷入苦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