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上中下三策
被張安平怒指崽賣爺田心不疼的譚忠恕只能沉默以對。
他……其實也挺心疼的。
但沒招!
他奉命帶隊去了救國軍的總指揮部駐紮在浙江孝豐——名義上的總指揮是化名戴力行的戴老闆,但目前的實際指揮是俞副總指揮。
俞副總指揮執掌整個救國軍,一旁是瘦骨嶙峋的其他部隊,一邊是肥的流油的淞滬支隊,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選?
只能讓淞滬支隊受點委屈。
畢竟俞副總指揮着眼的是全局,一家強在對整個救國軍來說不算強,家家強纔是強!
可這樣的結果是其他家家家強、家家笑,淞滬支隊這邊卻哭死了。
但淞滬支隊也沒招,當時正好傳來張世豪的“死訊”,沒了張世豪的淞滬支隊就是各方覬覦的肥肉,哪怕是好裝備被瓜分了一波,這些精兵悍將也讓人眼饞。
好在俞副總指揮對淞滬支隊心懷愧疚,再加上譚忠恕竭力斡旋,才勉強保證了淞滬支隊的完善建制。
即便這樣,支隊的老兵也被瓜分了一半——命令是從軍統局本部下來的,當時戴老闆人在上海,面對這種命令,譚忠恕只能忍氣吞聲的執行。
張安平知道這件事罪不在譚忠恕,所以他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看張安平臉上的怒容慢慢消失,譚忠恕“不長眼”似的說道:
“區座,當務之急是搞裝備,現在我部嚴重缺乏重武器。”
“是光缺乏重武器嗎?我看連合格的士兵都嚴重缺乏!”張安平消失的怒意又回來了——
總指揮部那邊太“缺德”了,打劫武器就算了,連人都搶!
淞滬支隊的總兵力是沒有變,但張安平剛纔掃了一圈下來,熟面孔減少了至少一半——也就是說至少一半的兵員被換掉了!
“請區座放心,只要裝備到位,三個月內,支隊定然恢復過去的戰力!職部願意立下軍令狀!”
“軍令狀就免了,”張安平擺擺手:“當務之急是先湊一個營的精銳,我只能給你兩天時間,沒問題吧?”
“武器裝備方面呢?”
“優先供給給他們。”
“是。”
……
雖然張安平怒罵譚忠恕崽賣爺田心不疼,但當他回到譚忠恕給他準備的屋子後,臉上可沒有再流露出怒意。
他反而很高興。
原時空中,救國軍成立之初,戰鬥力和軍紀都挺不錯的——在國軍體系中,屬於中上的水平。
因爲核心成員是打過淞滬會戰的別動隊老底子,又經歷了漫長的撤離,整編後具有相當不錯的戰鬥力軍紀。
但隨着敵後作戰的需要而不斷的擴兵,各路妖魔鬼怪被編入救國軍後,戰鬥力直線下降不說,軍紀還嚴重下滑。
中上水準的軍紀直接下滑到了墊底水準。
一則是因爲兵員素質的降低,二則是敵後作戰的救國軍沒有游擊隊那麼完善的基層體系,搶掠成了救國軍的家常便飯。
淞滬支隊的戰鬥力和軍紀毋需多言,且執掌軍紀的還是餘則成外加左藍,這便造就了堪稱典範的淞滬支隊——當淞滬支隊的一半成員被分流後,就等同於種子被分流。
他們在未來對救國軍的軍紀有一定作用的校正能力,而且還能像星星之火一樣不斷的燎原。
“38年種下了一顆種子,很多年後,會有一片森林吧。”
張安平心情頗爲不錯的嘀咕,關鍵是未來即便出“問題”,也絕對不會和自己有一毛錢的關係。
至於裝備的損失,財大氣粗的張安平其實更不在意,若是在意的話,他也不至於將那麼多的火箭筒交給國民政府。
正暗自感慨之際,屋外傳來聲音:
“報告!”
是餘則成。
“進。”
餘則成跟左藍兩人一前一後的步入。
兩人是今天才知道自家老師沒有殉國的消息的——在此之前,兩人一直以爲張安平陣亡了。
左藍在進入青浦班之前便是地下黨黨員,對張世豪這個名字沒有一丁點的好感,甚至因爲左秋明之死,將張世豪列爲了大特務。
但抗戰爆發後,張安平的表現贏得了左藍的尊重及好感,雖然信仰不同,但就抗日而言,張世豪這個名字,在左藍看來無愧於英雄之名!
以至於張世豪“死了”以後,左藍在報上發表了多篇講述張世豪事蹟的文章。
然並卵……
現在她又見到了這個“死人”了。
高興是高興,但想起張世豪對地下黨的冷血無情和惡意,再次見到張安平,她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十萬倍的戒備。
餘則成和左藍的心情類似,已經在左藍的介紹下加入了組織的他見到張安平後,也是萬分的戒備,但面上,卻流露出無比的驚喜:
“老師。”
張安平對情緒比較敏感,儘管左藍和餘則成都是“小狐狸”,演繹出了見到他的驚喜,可他依然感受到了戒備的氣息,暗笑的同時,他擺擺手,示意兩人放鬆後,道:
“則成,左藍,支隊目前的紀律如何?”
看餘則成面露難色,張安平皺眉後強調:
“跟我說實話!”
餘則成還在猶豫,左藍卻已經開口:
“老師,則成不好意思跟您說,我說行嗎?”
“嗯,你說。”
“軍紀很差。”她毫不留情的說道:“譚副指揮本來是不打算駐紮在這邊扎野營的,但在回來的路上,臨時紮營時候出現過劫掠百姓的事,所以便選擇扎野營。”
“怎麼處理的?”
“暫時沒有處理。”左藍生氣的說道:
“他們層層相互,相互作僞證,調查無法順利展開。”
張安平眼神冷下來:
“軍法處……是個擺設麼?”
“譚副指揮爲了穩定,不願意讓軍法處大動干戈。”
“有懷疑對象沒有翔實的證據?”
“是的。”
左藍絲毫不虛的迎着張安平冷冽的眼神。
“我知道了。”
張安平點頭後再問:“除此之外呢?”
左藍這時候才退開一步,示意餘則成說。
餘則成這才主動講起了目前支隊的現狀。
情況很糟。
救國軍自整編分兵後,軍紀就直線下滑,雖然各部的核心軍官都是經過觀摩團培養出來的,在嚴抓軍紀方面還算用心。
可敵後行動,又時常分兵,一些基層軍官便和妖魔鬼怪沆瀣一氣,搶劫、強抓壯丁之事層出不窮,有人部隊能及時處理,有的部隊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淞滬支隊被分流了大半兵員後,補充進來的都是各部中的人渣。
淞滬支隊有這麼一半的人渣,軍紀如何可想而知——要不是還有一半的老兵鎮場子,這幫人渣保不定能做出什麼事來。
餘則成彙報到最後,爲譚忠恕說了番好話:
“其實譚副指揮也很無奈,他不得已實行了老兵和‘新兵’混編,正是因爲混編的緣故,最近一個月,制止了至少三十起禍害百姓的事。”
聽完餘則成的講述,張安平喃喃道:“這是將淞滬支隊當做垃圾場了啊!”
譚忠恕魄力不夠,若是他主政,斃掉幾十顆腦袋,看這幫混蛋還敢不敢禍害百姓!
當然,這也跟譚忠恕在軍統是無根浮萍有關——譚忠恕一年不到的時間完成了少校到上校的升遷,但在軍統並沒有深厚的根基,自己“死後”,譚忠恕能艱難的維持支隊不被瓜分就不錯了。
又哪敢大刀闊斧的斃人!
“看樣子得動大手術。”
張安平神色冷冽,一個計劃在腦海中浮現。
他的計劃,大概要改一改了!
……
忠義救國軍淞滬支隊展開了爲期一月的“軍紀整肅”月活動。
獲得了軍統上海區副區長張曉支持的軍法處,開始拉清單,一波又一波的收拾起小本本上的人渣。
按照張副區長的指示,這一次的“軍紀整肅”,要徹底改善淞滬支隊的精神面貌,從嚴從重處理支隊的蛀蟲,重新將淞滬支隊打造成一支能打勝仗、軍紀優良的精銳。
軍法處有了尚方寶劍,處理的時候自然是不講情面,輕則禁閉、中則編入“罰罪營”進行勞動改造,重則槍斃——短短兩天,便槍斃了三個禍害。
這一刀斬下來,把各部塞進來的垃圾嚇得是魂飛魄散。
張世迎,原救國軍杭州行動總隊成員,中尉軍銜。
出身地痞流氓的張世迎之所以能獲得中尉軍銜,自然是因爲他帶了幾十號人蔘加了救國軍的緣故——和日本人打過幾仗的他自認爲是功臣,是老百姓的保護傘。
於是,固態萌發的他,平時爲禍四方,沒少惹得百姓告狀,上面一訓斥,張世迎便使人報復,幾次三番後,他不僅沒有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了。
杭州行動總隊前段時間遭遇圍剿,突圍轉移至孝豐後,見識過淞滬支隊戰鬥力的杭州行動總隊軍官,從淞滬支隊身上割肉的時候,他們念及曾經的培養恩情,便將像張世迎這樣的人渣全部塞進了淞滬支隊。
這倒是挺符合張世迎的期許——杭州周圍呆膩歪了,見識見識大上海十里洋場的繁華也是不錯嘛。
加入淞滬支隊後,他惡習當然不會改,因爲自成一中隊,他甚至連軍法處都不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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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法處查過來,他所在的中隊便相互包庇,而他本人出身市井,善於鑽營,和一幫同樣的人渣軍官互爲好友,相互包庇、狼狽爲奸。
這樣的人,不僅早早上了軍法處的黑名單,就連譚忠恕的黑名單也早早的就上了,但譚忠恕一直擔心激起大規模的動盪,便引而不發。
“軍紀整肅”月展開,張世迎便成了那隻猴子——殺猴駭雞的猴子。
他所在的中隊斃掉了兩個,一部分人被關了禁閉,包括張世迎在內的另一部分人則被打入了“罰罪營”。
“他奶奶的,老子抗日有功,居然這麼整我!”
這下子,張世迎忍不了了!
從小聽評書的他,立馬想起了兩句話: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被擼掉了軍銜的張世迎,惡狠狠的下定決心:
既然國軍不把爺當回事,那爺便去投靠日本人!
被打入了罰罪營當日的張世迎便流露出了這樣的意思,馬上就有手下建議這麼幹。
張世迎一拍腦門,說幹就幹,打算趁夜跑路。
這時候有人阻止了:
“連座,咱們的槍可都被繳了!”
“晚上跑路若是被發現,運氣差點得死九成九啊!”
張世迎大怒:“不跑?不跑難道呆在這裡當苦力?老子殺人如麻,怎麼能受這種委屈!”
“連座,小的有上中下三策!”
“別跟爺咬文嚼字,有屁就放!”
“嘿嘿,上策嗎,小的覺得連座應該暗中跟其他人聯絡,然後舉事,搶奪武器,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後挾功投靠日本人,到時候保不準就能獲得一個營長或者團長的職務。”
“放你媽的屁!那幫殺神每天練的時候伱不是沒看到過,老子就是聯絡到一半人,那也是送人頭!”
“連座別急,小的還有中下兩策——我先說下策,下策嘛,連座想辦法鼓動一個憨貨帶人逃跑,等他們跑的時候咱們向上告密,等事情鬧騰起來以後,他們定然會信任咱們,屆時咱們再趁亂逃跑。”
“嘿,沒看出你小子挺陰啊!這計策我喜歡!”
“連座別急,還有中策!”
“快說!”
“中策嘛就是咱們悄悄的向日本人告密,挾功投靠日本人的話,保底有個連長的位子,若是日本人高興,營長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個告密法?”
“連座,我有一計一定能矇混過去,而且連座也能因此過幾天好日子。”
……
事情按照張安平的預計在順利的進行——
罰罪營在次日就出現了一起逃兵事件。
四名被處罰的罰罪營逃兵,在勞改時候故意製造了混亂,然後趁亂逃跑。
此次逃兵事件中,罰罪營中一名喚做張世迎的士兵表現優秀,他率先發現了逃兵的行蹤,並帶人抓捕。
在他的配合下,一名逃兵被當場擊斃,另外兩人被抓,剩下的一名逃兵在被追逐過程中跌落山崖掉進了水裡,張世迎帶隊配合搜捕中發現了屍體,但因爲水流湍急,未能將屍體打撈上來。
張世迎因此獲得了表彰,不僅減除了三個月的處罰,還在罰罪營中獲得了一個小隊長的職務……
張世迎表示中策太他媽神了!
……
於此同時,獻上了三策的“叛徒”暗中受到了張世豪的接見。
張世豪打量着這枚棋子。
此人是第一個向軍法處揭露了張世迎所作所爲的士兵——軍法處之前數次調查,此人嘴巴極緊,一點口風都不漏。
待“軍紀整肅”月開始,此人便在第一時間暗中向軍法處揭露了張世迎團伙的所作所爲,從上交的材料來看,明顯是早有準備。
這也是張安平將其選做暗子的緣由。
計劃很順利,張世迎果然就按照三策中的中策行動了,一枚棋子就這麼落下去了。
“做的不錯,這幾天辛苦你繼續跟着張世迎——日本人動手的話,一定會提前聯絡張世迎,到時候你會應對嗎?”
喚做王鵬的士兵肅然道:
“請長官示下!”
而與此同時,忠義救國軍在太湖東山紮營的消息,也順順利利的傳遞到了日本人的耳中。
一個別動隊小組表示:由我們暗中護送這個漢奸,能不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