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漁”的爭奪戰(上)
對於有理想的人而言,和志同道合的人一道並肩戰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就如張安平和明樓,就如張安平和鄭耀先。
許忠義不是孤身一人在敵人心臟中戰鬥,他還有個師弟,和他在揹負罵名的路上,相互攙扶、並肩而行。
他是很瞭解姜思安的,他相信如果自己找上姜思安,自己的這個師弟,一定會選擇和自己站在一起忽悠老師。
但思索了許久,許忠義終究沒有去找姜思安,而是選擇了一個人去“獨行”。
其實和姜思安一道去做這件事,未來東窗事發的那天,這鍋就會有兩個人背,但許忠義終究是不忍——老師對他們兩個太好了,好到許忠義不願意讓老師有一天經歷兩個徒弟的背叛。
他一個人傷一傷老師的心就夠了。
兩天後,張安平給許忠義帶來了一條消息:
共黨游擊隊正在組織非戰鬥人員撤離,根據可靠消息,印刷機和工人,會向天目山方向轉移。
許忠義聽到後,信誓旦旦的向自己的老師保證:
一定替老師將凹版印刷機和那些工人拿下!
……
許忠義和姜思安的手裡,各有有一支數百人規模的武裝力量,兩人的走私集團在日本人的撮合下合併後,這兩支武裝力量並沒有完全的融合。
倒不是兩人貌合神離,而是許忠義手裡的武裝力量基本都是國人,少量日本人在其中擔任顧問職務,而姜思安手裡的武裝力量,則是以日本人爲骨幹,兩者沒法融合。
許忠義手裡的護衛隊,名義上的顧問,實則是真正的掌權者——這也是日本人信任許忠義的原因。
因爲這是許忠義刻意爲之嘛!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許忠義在護衛隊裡沒有心腹。
恰恰相反,“義氣爲先許忠義”可不是吹出來的,會做人做事的他,在護衛隊中的心腹可不少,甚至只要他樂意,完全可以將幾個狗屁的顧問沉到黃浦江餵魚,就跟他老師對待高村武太一樣。
這天,許忠義悄悄將護衛隊中的幾個心腹喚到了家裡。
寒暄過後,許忠義進入正題,說道:“哥幾個,現在一樁潑天的富貴,你們有沒有膽子跟我幹?”
“許先生,我們哥幾個的命可都是你的,只要您吭一聲,刀山火海,我們哥幾個眉頭都不皺一下!”
心腹們拍着胸脯向許忠義保證。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許忠義誇獎一聲後,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兄弟們,日本人之前弄出的假鈔你們知道嗎?”
“知道,做的還挺像,大部分人都分辨不出來。”
許忠義點頭:“對!我得到了一個情報——日本人以前的假鈔團隊,被共黨的游擊隊控制着,最近日本人開始了掃蕩,共黨游擊隊正在組織這些人撤退。”
“兄弟們,咱們走私看似掙錢,但總是有成本的,還要打點這個打點那個,但印錢,可是真真切切的沒本買賣!”
“共黨從日本人手裡搶走了假鈔團隊後不幹印錢的生意,簡直是暴殄天物!老話說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共黨不樂意,那咱們來!”
幾個心腹聽得是兩眼放光,又不是跟日本人對着幹,還能有潑天的富貴,這活,他們幹了!
“許先生,您就說怎麼幹吧!”
許忠義拿出一張地圖,指着地圖上的一個位置說道:“我得到的情報是游擊隊要轉移的假鈔團隊,會走這條線,我會給伱們一個護送的任務,你們出城後就往這裡去設伏,人和機器弄到手後,往北邊這一塊轉移!”
“切記,這件事不可走漏風聲,要是日本人知道了,這可就沒我們的份了!”
“明白嗎?”
一名心腹小心道:“許先生,我們隊裡可是有位太上皇啊,他……他要是知道……”
所謂的太上皇,自然是日本顧問。
護衛隊的每一隊人,都有一個日本顧問。
“這事好辦,我們把他……”有人做出抹脖子的動作。
“屁話!”許忠義罵道:“這世上還有錢搞不定的事嗎?動動腦子!咱們終究是背靠着日本人吃飯,哪能幹這種事?”
許大漢奸很是嚴肅的告誡着這幾名心腹。
心腹們紛紛受教。
許忠義又陸續交代了一些別的事情,最後往桌上拍了一張一萬法幣和一張三萬法幣的存單,很是誠摯的說道:
“我許忠義從來都不是一個吃獨食的人,你們是我最信賴的兄弟,跟着我,我吃肉,絕對不讓你們喝湯!”
“一萬法幣分給細川,這三萬,你們和幹活的兄弟們分一分!”
“事成之後,我還有重獎!以後假幣產生的利益,必然有你們一份!”
面對着拍到桌上的三萬存單,面對許忠義這麼大方的許諾,這幾個“心腹”頓時被巨大的利益衝昏了頭腦。
一個個賭咒發誓一定要把人和機器一併搶過來。
第二天,這些許忠義的“心腹”便帶着手下,以護送貨物爲名離開了上海,而與此同時,一則情報也傳到了張安平的手裡:
獵物已經上路。
……
許忠義秘密出動了一百多號人。
因爲是以護送貨物爲名,又是用分批離滬的方法,這麼些人的出城,並沒有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他們按照許忠義提供的情報,在出城的次日早晨便抵達了預設的埋伏點等待。
期間出現了插曲,這支隊伍的顧問細川,意識到這不是正常的押送後,立即要求手下人給一個解釋。
隊伍中的這些許氏“心腹”,啪的一聲將八千法幣的存單拍在日本顧問細川眼前:
“細川先生,這一次是許先生的私活,這是許先生的一點心意!”
“事成之後,許先生另有厚報!”
細川雖然不知道這幾個缺德傢伙給他打了個八折,八千塊錢是實打實的,他不帶猶豫的就接受了。
錢不錢的不是關鍵,關鍵是他喜歡給慷慨的許先生效勞。
“拍”錢的漢奸心裡後悔,早知道細川這麼容易收買的話,那就打六折、不,打四折!
這幫人辦事還算厚道,搞定了細川后便拿出了八千法幣,開始收買跟着他們的那些小嘍囉。
中低層的頭目分了一筆,剩下的才輪到真正的小嘍囉們瓜分。
平均下來每人分到二十來塊的法幣,真正的小嘍囉們興奮的一比,一個個拍着胸口表示要爲許先生效死。
他們才佈置好埋伏圈,下午時分,就有人跑過來報信了——共黨游擊隊的轉運隊馬上要來了!
……
轉運隊。
寥寥十幾名游擊隊員護送着多輛驢車、二十多名工人正在小路上行進。
如果有熟知游擊隊的人過來就會發現,這支遊擊小隊的規格有點高。
因爲負責帶隊警戒的班長,姓張名浩。
沒錯,這支遊擊小隊,是張浩親自帶領的。
十三名隊員,除了一人外,其他人都是張浩精挑細選的精英——他們是來給敵人送“機器”和“工人”的,可不是送人頭的。
唯一不是張浩精挑細選的“隊員”,等張浩喝完水後就催促:“張隊,水喝完了?您繼續講啊!”
講了一路的張浩,沒好氣的說道:“鄭同志,你怎麼老打聽張世豪的事?”
“好奇,好奇而已。”
其他聽上癮的隊員見隊長居然不講了,出聲催促道:“隊長,你就接着講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再講下去就得瞎編了——你們嘴巴緊一點啊,政委要是知道我又在說張世豪肯定又得說我!”張浩叮囑了一句後轉而對“鄭同志”說道:
“鄭同志,你要是實在無聊,我這有份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故事合集,你看看?”
“鄭同志”好奇道:“什麼故事?張隊你還特意剪下來?”
“藍星動物國!”張浩來了精神,講道:“你別看這故事叫藍星動物國,其實每一個動物名稱的國家都是有特指的,比方說龍鷲國,指的就是咱們,腳盆雞,指的就是小日本,還有鷹醬、約翰牛、高盧雞,這些指的都是列強。”
“龍鷲國?”
“鄭同志”一愣,龍鷲?禿鷲?禿子?
他心裡的懷疑徹底的實錘了……
之前看見火箭筒的時候他就覺得怪怪的,火箭筒不是美軍參戰後才陸續裝備美軍的嘛?
怎麼在游擊隊手裡,火箭筒居然有這麼多,而且型號還這麼成熟!
後來在游擊隊看到盤尼西林這樣的抗生素“氾濫”後,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腦海中浮現。
所以這一路他才向張浩打聽張世豪的種種。
此刻,當他看到了張浩視若珍寶的“藍星動物國”報紙剪輯版合集後,他徹底悟了。
什麼狗屁大特務張世豪,那絕對是自己人!
還是和自己一樣的掛逼!
那麼,在停屍房裡和自己交手的那小子、喂自己“假死藥”的那小子,一定是他嘍?
“鄭同志”看着預言般的“藍星動物國”,暗道:
這位“老鄉”,挺活躍哈!
張浩不知道“鄭同志”所想,還在喋喋不休的講着【藍星動物國】的神奇之處。
翻看着【藍星動物國】的“鄭同志”突然出聲:“我們被人盯上了!”
張浩愕然的看着“鄭同志”:“你怎麼發現的?”
“鄭同志”頭也不擡的說道:“之前就有人鬼鬼祟祟的觀察,吊了咱們快兩公里了。”
張浩嘖嘖稱奇,隨後小聲囑咐:“別聲張。”
“嗯。”
“鄭同志”擡頭看了眼張浩,一副我早猜到的樣子。
大約又前行了三公里左右,“鄭同志”再次出聲:“再走的話,就得進伏擊圈了。”
“你這都能看到?”
“我又不是妖怪,”“鄭同志”翻白眼:“不過是前面地形適合埋伏罷了。”
“別慌,埋伏的是一幫沒啥戰鬥力的三鬼子。”
“三鬼子?”
“僞軍是二鬼子,比僞軍還不入流的自然是三鬼子了。”
“鄭同志”一臉的躍躍欲試:“哦,那怎麼打?”
“打兩槍就跑,注意別讓同志們出現傷亡。”
“鄭同志”用目光指着護送的“工人”和機器:“那他們呢?”
張浩大驚:“這你都看出來了?”
鄭同志笑而不語,他又不瞎,這些“工人”是工人沒錯,但他們絕對是游擊隊前輩僞裝的,獨屬於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氣質,他怎麼會認不出來?
淞滬游擊隊雖然沒進入新四軍的正式編制,但背靠上海財大氣粗,又經常和日軍作戰,可以說他們就是沒有番號的正規軍!
張浩特意說道:“你到時候聽命令就行——沒問題吧?”
“是!”
一行人“傻乎乎”的進入了伏擊圈,隨着一聲槍響,一場蓄謀已久的“伏擊”就這麼展開了。
別看一百四十多號的伏兵,但面對十四個游擊隊員的,他們居然只是在遠處開槍,半晌都不敢發起衝鋒。
至於他們的槍法,在鄭同志看來,和他剛剛經歷的黑鷹副本的黑叔叔一個檔次。
但鄭同志對這些三鬼子沒有任何同情,據槍、一槍一個三鬼子,把一旁的張浩都快看傻了——四百多米啊!
這比張世豪搞出來的那個狙擊手集訓大隊更牛逼啊!
他連忙提醒:“鄭同志,你悠着點,再打下去,咱們就得反吃了他們了!”
“哦……好吧。”
鄭同志戀戀不捨的結束了射擊,看其他隊員還在裝模作樣的跟三鬼子對射,半晌也沒打死幾個,不由道:
“張隊,咱們子彈不是匱乏的嗎?”
“是啊,咱們是子彈挺匱乏的。”張浩理所當然的回答。
日本兵一個人配彈四個子彈包120發子彈,他們條件有限,一個人才幾十顆子彈,當然是匱乏。
鄭同志莫名其妙的看着張浩,怎麼也沒法將張浩口中的匱乏和印象中的三槍八路對上號。
雖然淞滬游擊隊隸屬新四軍。
【看來又是那位老鄉的傑作啊!很神奇啊,明明爲自己人做了這麼多的事,卻偏偏揹着一個大特務的人設!厲害!真厲害!】
鄭同志不開火了,讓三鬼子魂飛魄散的傷亡終於正常了,許忠義的幾個心腹一看這麼多人,居然被十來個游擊隊員壓着不敢衝,立刻祭出了絕技——撒幣。
“給我衝啊!誰先衝過去獎勵1000塊!前二十個每人獎勵量兩百塊!”
之前還悄悄唸叨着爲二十來塊賣命而不值得的漢奸們,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的就站起來衝鋒了。
這可把游擊隊員們美死了,一晃眼功夫,十來個人就拿下了十殺、十五殺,眼看着就要往二十殺奔了,張浩急忙制止了還擊:
“停止射擊!突圍!”
“隊長,爲什麼?這幫敵人不經揍!”
“搞什麼啊!就這麼點鬼子,優勢在我,突什麼圍!全殲他們!”
“老姚他們都沒動呢!隊長,發槍,讓老姚他們跟咱們一起幹,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八犢子,保準認慫!”
游擊隊員們不樂意了,往常他們的對手都是小鬼子,面對那些小鬼子他們都怡然不懼,現在的這對手,別看人多,他們可一點都不帶害怕的!
張浩黑着臉道:
“這是命令!”
這下游擊隊員們有意見都得憋着了,他們很自覺地要掩護僞裝成工人的戰友撤離,張浩卻強調:
“不要管老姚他們!我們撤!”
有隊員沒明白過來,怒氣衝衝的指責:“隊長,你瘋……”
話還沒說完,就被戰友一腳踹到了一邊:“別廢話!聽命令!”
鄭同志將手裡的M1917扔給游擊隊的前輩,喊道:“給我一支湯姆遜,我掩護!”
張浩同意鄭同志主動請纓加入的原因就是因爲這位華僑能打,見他申請機關槍,便將自己的機關槍和彈匣一股腦的給了這位同志。
鄭同志拿到衝鋒槍後主動擔任起了斷後的重任,他並不着急開火,而是熟稔的調整了快慢機,等敵人靠近後就開始了極富節奏的三發短點射。
每一個短點射,必然會讓一名敵人倒地,而且每次的點射間隔時間極小,被金錢衝昏頭腦的敵人接連死了七八個人後,終於恢復了慫包的本質。
鄭同志見狀便開始後撤。
撤離的游擊隊員們此時輕易撕開了敵人的包圍,從伏擊圈一躍而出。
只留下了二十多名“工人”和多輛裝滿了機器的驢車。
三鬼子們圍了上來,凶神惡煞的向工人們詢問起來,得知這是印刷機和印刷鈔票的工人後,一齊歡呼起來。
他們歷經“苦戰”,成功的完成了許先生布置的任務!
許忠義的幾個心腹,這時候只覺得黃燦燦的金子正在向他們招手。
……
鄭同志和一衆游擊隊員隱匿在暗中,看着歡天喜地連警戒哨都沒有準備的敵人,他心道:
“這就上當了?”
但轉念一想,前世某個被戰爭罪起訴的狠人,白天當社畜、晚上當軍師,都能在非洲攪風攪雨把一個小部落培養成小軍閥,這種非專業人士哪能在戰場上清晰的分辨出敗戰計?
張浩帶着考量的口吻問道:
“鄭同志,你猜我們接下來會怎麼做?是不是要裡應外合的全殲他們?”
鄭同志翻白眼,心道這位前輩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張隊,我又不傻。”
爲了這麼點醋,怎麼可能準備這麼多的餃子!
“哈,果然瞞不過你——你且等着,很快你就會知道原因了!”
張浩賣了個關子。
其實此時的他是很激動的,作爲一個張世豪的迷弟,能算計一把張世豪,這種成就感,實在是不足以向外人道。
……
張浩磨刀霍霍算計的目標張安平,這時候正帶着突擊隊,悠哉的在樹林裡休整。
他打算向許忠義的人收過路費,雖然沒建收費站,但過路費是要收的。
順便再把許忠義給過來的名單上的漢奸一一剪除——底層的三鬼子,很多人都是爲了養家餬口,教訓一頓就行了,但一些惡貫滿盈的混蛋不能留。
許忠義的這幾個心腹,就屬於這個級別!
張安平嘴裡叼着一根野草,心道:
【許忠義這小子和游擊隊,到底會怎麼演這齣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