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整體的局勢又進入了“詭異”的平靜期。
日特務機關在武田義平的帶領下,對軍統採取了“放鬆”的態度,沒有想方設法的打擊軍統。
軍統貌似感覺到了武田義平的好意,也回以了平靜。
七七事變至今,在戰場上,日本人的這一手已經是屢見不鮮、屢試屢爽、屢屢得逞,可惜張安平不是那些得過且過的胡塗將領,他自然知道日本人每一次的沉默,都是爲了稍後的爆發做準備。
他一方面利用日本人和僞政府推行保甲制度來“鑽空子”、佈局,一方面又通過情報體系,蒐集各種信息,磨刀霍霍對準了日本人的後勤體系。
去年的時候,八路軍組織了一次規模化的反擊,但事後日本人又故技重施,於是在八月份的時候,八路軍又組織了一次更大規模的全線破襲行動,這場在華北敵後發動的進攻和反掃蕩的大規模軍事行動,正是後世赫赫有名的百團大戰。
從十月份起,日本人因爲在八路軍的進攻中損失慘重且丟盡了臉面,遂展開了報復性的掃蕩。
上海作爲重要的大後方之一,有源源不斷的物資從這裡發出支援前線,張安平一直按捺着衝動,等着幹一票大的。
……
因爲上海進入了難得的平靜階段,日本的後勤部門對上海的局勢產生了誤判。
他們認爲上海的抵抗分子主力已經被肅清了,所以他們打算將一批軍火自本土運至上海,再由上海轉運至華北各前線部隊。
之所以他們產生這樣的誤判,是因爲在上海的日本特務機關彙報中稱短期內偵破37起間諜案,數百名抵抗分子因此被捕。
這份戰報和師義梅有關,武田這邊將戰報送出去以後才發現自己被當了傻瓜,可這時候無論是他還是上海的警備司令部,都不願意承認這戰報裡面灌了大海,因此才導致了後勤部門的誤判。
要知道上海以及上海周邊的交通是最發達的區域,交通發達意味着運輸便捷,這對軍隊的後勤來說非常的重要。
可日本人在佔領上海後,上海卻始終很難發揮出交通樞紐的關鍵作用——武漢會戰的時候,日本人在上海囤積了巨量的軍火,但最終卻因爲一聲巨響化作了烏有。
再加上多次被襲擾導致運輸的物資損失嚴重,所以日本後勤部門極少動用上海這條運輸通道,巨量的物資寧可走山東這條運輸通道,也不願意走上海。
但現在因爲破獲了37起間諜案,日本後勤部門遂決意解凍上海這條通道,繼續進行物資的運輸。
當然,在此之前,日本後勤部門肯定是要詢問上海警備司令部:
“我們要啓用上海這條運輸線,你們能保證物資的安全嗎?”
面對這般詢問,警備司令部很想說:
“親,這裡不安全,要不咱還是多費點事,從山東那邊走?”
可是,他們不敢說啊!
都報上去破獲了三十七起間諜案了,都拍着胸膛保證稱軍統遭受了重創,這時候他們哪個拒絕?
只能含着淚咬牙切齒的表示:“安!全!”
爲了保證運輸線的安全,上海警備司令部算是絞盡了腦汁,不僅開闢了一個巨大的貨場,還佈置了重兵,並安插了大量的各類特務,就連保安局的特務訓練中心都安排在了貨場的周邊——他們真的是被陸家橋軍火庫羣的爆炸嚇怕了!
好在這個巨大的貨場從投入使用後,就一直安安穩穩的沒有出過問題。
眼看上海這條運輸線居然這般的安全,損失量遠低於山東那邊,日本後勤部門便削減了山東方面的登錄物資,向上海這邊傾斜。
12月3日,日軍後勤部門準備的方案經過了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的肯定後,一份名爲【銃工作】的計劃正式開始實施。
該工作的主要目的是向華北一線部隊進行換裝。
在過去的時候,日軍優先向面對國軍的一線部隊進行裝備的更換,但現在他們在正面戰場上舉步維艱,而佔領區內的八路軍又掀起了百團大戰,面對八路軍能從他們佔領區“掏”出105個團的現狀,日軍必須要對二線部隊進行換裝,使其不至於在裝備方面吃虧。
這便是【銃工作】的背景。
……
“武田君,銃工作很重要,我希望特情機關能守好第一道防線,不要讓我成爲同僚的笑話!”
武田義平神色一肅:“請司令官閣下放心,我一定保證【銃工作】在上海的順利!”
“我相信武田君。”
從警備司令部坐車出來後,信心滿滿的武田義平就面露愁容。
當初打腫臉充胖子,現在惡果終於來了。
軍統近萬人的忠救軍,時而分散、時而聚攏,屢次掃蕩都不得成效,在江浙大地上有這麼一支精銳的武裝力量,銃工作在上海的環節,怕是遲早得出問題啊!
他心中慼慼然,中國有句古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銃工作是一個持續性的軍火轉運工作,他真的不敢確保沒有一個環節不出問題。
可在司令官跟前,他又不能認慫,只能強撐着作保證。
但……怎麼操作啊!
武田義平心事重重。
……
姜思安看着手裡的報告陷入了深思。
他沒想到前腳才暗暗刺探到了日本人目前正在籌備一個軍火轉運計劃,後腳就被日本後勤部門的人找上來,要求岡本會社的船隊配合銃工作進行物資運輸——配合海軍的運輸隊將大量的武器裝備從長崎往上海運輸。
他根據自己掌握的信息暗暗盤算,發現這一次的銃工作,需要運輸的武器裝備總數,大概能滿足二十多萬部隊的換裝。
“看樣子確實是爲華北和我軍作戰的日軍準備的!”
【這不是新武器的換裝。武器是有使用壽命,在戰爭狀態中,武器的損耗也非常大,一名士兵,不可能只使用一支步槍。】
姜思安暗暗嘀咕:
“得想方設法解決掉這批軍火,可不能讓鬼子拿着這些傢伙在我根據地禍禍!”
他遂決意向上級請示,將這個情報交給軍統,由軍統來完成破壞——在上海,地下黨的行動能力和軍統差了好幾個量級,地下黨沒能力做成,但軍統未必。
當初的陸家橋軍火庫羣,理論上是萬無一失的,結果呢?
被軍統端了,導致日本後勤部門長期不敢將上海當做運輸樞紐。
……
姜思安的請示通過老楊到了老岑的手裡,老岑看到後,馬上就去找姜思安在軍統的上峰……
“安平同志,這是姜思安送來的情報,你看看。”
張安平接過情報看了起來,看完後他道:“我聽過有關的風聲,這活……我接了!”
日本人無論再怎麼小心,銃工作在籌備階段張安平就有了相關的訊息——他起初以爲是針對我方人員的刺殺活動,沒想到竟然是針對華北日軍的換裝計劃。
敵後戰場上我八路軍的前輩正在狠狠的摩擦小鬼子,他怎麼可能會讓小鬼子安安穩穩的換裝?
“這怕是不好做吧!”老岑略擔憂的道:“你手裡的行動力量現在都撤出上海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我幹嘛在上海動手?”張安平笑着道:“這玩意反正是要離開上海的,從上海到南京僅三百公里,我能動手的地方多的去了。”
“從南京一路過去,何止是幾百萬公里?”
老岑聞言苦笑道:“是我格局小了。”
他總數着眼於上海,但張安平的眼裡可不止有上海啊!
“讓姜思安這小子把情報給我吧。”張安平沒有打趣老岑,而是笑着說:“話說武田這老小子上任以來,我其實還沒給他送過賀禮呢!”
老岑有些無語,你還沒給武田義平送禮?師義梅、76號、三重身份、輿論戰,這些禮物人武田到現在都沒消化吧!
既然張安平決意“接活”,且不會蠻幹,老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回去以後便通過老楊告訴姜思安:
可以。
姜思安遂將這份情報通過軍統的交通員交給了張安平。
張安平之所以決定接火,其實有兩個考慮,第一就是爲了八路軍——華北戰場上,八路軍正在對抗日軍報復性的掃蕩,這時候削弱敵人一分,八路軍就能減輕一分的壓力。
第二,他則是打算做一個大局,從第三戰區抽調大量的兵力配合自己。
眼下已經是12月下旬了,再有不到半個月,便是【親者痛仇者快】的皖南事變。
根據他的情報,第三戰區這時候已經開始調動軍隊佈置口袋了。
他打算以配合破壞銃工作爲由頭,想方設法的調動參與皖南事變的軍隊。
說到底,其實就是簡單的二選一:
到底是瞄準日本人能爲二十多萬鬼子兵換裝的武器還是一羣和你們一樣抗日的武裝?
他做事通常不會先請示重慶局本部,很多時候都是做了再說。
但這一次,在姜思安的情報送來後,他卻破天荒的向重慶局本部發了一份請示電報。
……
重慶,局本部。
老戴看完電訊處送來的加急電報,嘖嘖道:
“這小子,倒是越來越過分了!現在還有模有樣的指揮起我了!”
他評的自然是張安平的電報。
在這份電報中,張安平大概意思是:
日本人準備了一個銃工作,目的是爲華北的幾十萬軍隊更換裝備,目前已經展開了海運工作,這些裝備不日即將抵達上海。
根據現在的形勢和日本人的重視程度,在上海是沒有機會來炸燬這一大批軍火的。
我欲在上海至南京這一段距離中,尋找機會擇機解決這批軍火,還請局本部授權我調動臨近軍隊的權力。
老戴之所以感慨,是因爲張安平的請求的調兵授權。
開玩笑,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少將,哪有調兵的權力,這分明是讓自己跑路去侍從室請示啊!
如果是別人,老戴只會回一句話:
去你嗎的!少做春秋大夢!
因爲他不相信誰能在日本人的重點戒備下,將這麼多的軍火毀掉!
但這是張安平!
上海的陸家橋軍火庫羣,說鐵打銅鑄不爲過吧?
沒有人能相信會炸掉那裡!
可張安平做到了!
所以,面對張安平信誓旦旦的請示,老戴終究還是動心了——這要是完成,又能在大隊長跟前露一波臉,讓大隊長再評價一句:
一人可頂一個德械師!
老戴琢磨了一番措辭後,便坐車前往了侍從室請示。
“銃工作?至少爲三十萬人換裝的武器?華北?”
“這是要給華北的日軍換裝啊!”
侍從室馬上意識到了銃工作的核心目的。
老戴點頭:“是啊,華北那邊最近打的激烈,日本人應該是想給二線的日軍(乙種師團)更換裝備了——二線的日軍使用的一線置換的武器裝備,這些武器磨損的很厲害。”
侍從室陷入了沉思。
他大概是明白了張安平的思路:以三戰區的兵力調動來削弱敵人的防備力量,從中尋找機會來達成目的。
但三戰區目前在執行他的一項計劃,如果答應的話,對目前的計劃怕是影響甚重!
共軍在華北掏出了105個團,要是放任他們在江南折騰下去,在江南又掏出105個團呢?
思來想去,侍從室咬牙道:“不行!三戰區的部隊我有規劃,不能輕易調動!”
“告訴張安平,我沒有兵給他派,但我相信他的能力,一定可以達成目的!”
老戴聞言失望不已,讓馬兒跑還不給馬兒草,你覺得他行他就真的行?
但既然侍從室有了決定,他也只能遵從,遂保證道:“我一定督促京滬區完成使命!”
……
上海。
接到了局本部回電的張安平暗暗的嘆了口氣。
二選一,他們選擇了後者。
對此他只有苦笑,其實這個結果他早有預料。
畢竟,能不能拿下這批軍火還難說,可新四軍在侍從室的眼裡,怕是肉中刺眼中釘了,現在就等着上鉤呢!
但張安平還是覺得悲哀,在日本人抽調重兵在華北掃蕩的此時此刻,爲什麼不就能想着找準機會來一波絕殺呢?
好吧,是準備了絕殺,可這絕殺,卻是給自己人準備的!
悲哀過後,他強打精神,將之前的一個念頭化作了計劃:
繼續二選一,在近萬忠救軍和近萬新四軍之間,國民政府,選誰?
這個計劃在腦海中出現後,張安平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
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讓他的身體發麻,但頭腦卻更加清明起來。
這操作,可行!
唯一需要準備的就是後手——如果國民政府又選擇了後者,那忠救軍就必須具備自己跳出火海的能力,而不是真的成爲日本人的餃子!